第74章 度流年

稅收的事已然成了定局，而四成的稅收玉明昭做主只加了半成的事，宋哀帝的探子也很快将消息傳回了京城。宋哀帝除了冷嘲一頓說玉明昭收買民心，這一回倒是沒有想治他個欺君之罪，因為他等着看玉明昭該如何收場。

宋哀帝心裏清楚他加的稅有多少，若是玉明昭真的照他的旨意辦了，倒是有可能收起稅銀。可他沒有照辦，宋哀帝就等着對他兩罪并罰，失職和欺君，哪一個拿出來都不是什麽輕的罪名。到時候，宋哀帝再做個好人，稍稍減輕刑罰，好處可就都讓他得了去了。

宋哀帝的如意算盤打得響，定陽城那頭總算是安穩了。宋哀帝一直以為常升是忠心于他的，是以并未早早對定北軍下手，只等着再有戰事時好好利用一番。

宋金兩國和談成功，慕容方停在宋國邊境的那些空殼子軍隊也撤回去了。兩國的百姓也終于有了安穩的日子可以過了，看上去已經風平浪靜，但卻不是馬放南山的時候。玉明昭心思缜密，早早操練上了定北軍。而金國，慕容方多年征戰，心裏能沒點數？金國練兵時刻也未曾松懈。

這一切早已說明了，和平只是暫時的。只要金國侵宋的野心不滅，那宋國與金國之間，遲早會再有一戰。

日子就在玉明昭每日往返于侯府和軍營之間一天天過去了，林蓁每日裏也開始幫玉明昭處理起侯府在外的産業。林蓁雖然不喜歡操心，也怕麻煩，可只要能幫到玉明昭，她便是再累再苦也不會抱怨的。

兩個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可他們也都沒有忽略對孩子的照顧和關懷。玉嘉致從一個只會吃睡的大胖小子也長大了，開始牙牙學語，蹒跚的挪動了。

早上，林蓁終于能掙紮着起床了，她親自為玉明昭穿衣束發，送他出門。每日，她都會站在侯府門前目送着他策馬遠去的身影。

送了玉明昭出門，林蓁也開始去演武場拾起了自己早已忘得差不多的花拳繡腿。郎君的推測再結合兩人前世的記憶，一場比之玉門峽之戰更加激烈的戰争不久便會爆發。林蓁知道玉明昭肯定會保護好她和孩子，可她也不願他到時候為她分神。

林蓁經歷了很多，早已不是那個在郎君面前撒嬌任性肆意妄為的她了。她不想永遠被郎君保護在羽翼之下，她想成為一個能和他風雨并肩，攜手進退的人。林蓁成熟了，所以她做出了改變。

練武結束，林蓁重新梳妝打扮之後，就去看她家兒子。玉嘉致每天起床就能看見他家美麗的娘親沖着他笑，溫柔的叫他起床，在和他一起吃飯。美好的一天就從這時開始。

花茵活潑，青槿心細，林蓁忙着打理府中産業的事，玉嘉致就交給她們兩個帶着。花茵喜歡逗着小公子說話，和他玩帥，而青槿則是時刻關注着兩人的一舉一動。

林蓁的兩個貼身丫鬟都照顧兒子去，玉明昭又從手下訓練有素的人裏挑了兩個有些武藝精明幹練的女子貼身伺候林蓁。主要是幫着林蓁處理一些瑣事，讓她可以不那麽忙，不那麽累。他總是心疼她的。

午膳，玉明昭是回不來的。林蓁就帶着兒子一起用膳，玉嘉致這時候已經能用些輔食了。用了膳，林蓁會帶着兒子在府裏的花園裏走幾步，教他走路順便消食。

上午林蓁都用來打理府裏那些産業的事了，下午的時候，林蓁會陪着兒子玩會兒，給他念幾句詩，教他認人認物。孩子小，總是沒多久就累了。玉嘉致休息的時候，林蓁這個當娘的就空下來了。

林蓁喜歡看些話本，玉明昭收集了全國各地乃至別的國家的話本給她看。可林蓁現在只是偶爾會看幾眼，她多數是在看他書房裏的那些兵法謀略史書之類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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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明昭看書習慣在書上做批注，他的字行雲流水，潇灑飄逸，略透峥嵘，比之那些名家別有一種風骨韻味。讓林蓁能夠看下去那些枯燥乏味書的不僅是她想要努力幫助自家郎君的心，郎君的字也是吸引她的原因之一。

傍晚，林蓁會親自安排好晚膳的菜單，因為玉明昭向她承諾過，他會回來陪他們母子用膳的。一家子一起用餐也是增進感情的一種方式。玉明昭因為定北軍的事，日日白天不着家，可他也不願意錯過他們的點滴。

他如此勞心勞力，不止是為了國，更是為了家。國将不國，家又何以為家？覆巢無完卵，正是這個意思。

這一日玉明昭回家來，正瞧見林蓁牽着玉嘉致的小手，母子倆一起站在門前迎他。望着一大一小兩個笑容相似的身影，玉明昭眉眼柔和，滿目柔情，整天練兵的疲憊煩惱全都一掃而光。

玉明昭走到他們跟前，見林蓁沒有向往常一樣撲上來，反倒是蹲下身時，心裏有些疑惑卻也有些音隐約的期待。

林蓁蹲下身，摸着自家兒子毛絨絨的小腦袋，笑着拉着他的小手指向玉明昭，問他：“小葉，告訴娘親，這是誰？白日裏娘親教過你的。”

玉嘉致自出生起就沒有離開過兩人身邊，玉明昭雖不比林蓁陪着他的時間長，可父子天性，玉嘉致對玉明昭更外的親近。

玉嘉致松開林蓁的手，有些搖搖晃晃的朝着玉明昭走過去。玉明昭剛彎下身子，他便一把抱住了自家父親的大腿，揪着那白色的衣擺不撒手。再回頭看一眼自家娘親，在林蓁鼓勵的眼神下，玉嘉致叫出了他人生第一句“爹爹”。

玉明昭有些激動看着抱着自己腿的兒子，再看向朝着他笑得燦爛的林蓁，心裏頓時軟成一灘水。他展顏一笑，彎下腰一把抱起兒子，再走到林蓁跟前，溫柔又堅定的牽着她的手，一家三口一起朝着府裏走去。

夕陽西斜，餘晖将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卻給人一種和諧靜谧的感覺。

白天盡是林蓁陪伴孩子，玉明昭心裏多少有些愧疚。是以，幼時的玉嘉致晚上都是在父親用溫和清朗的嗓音講述的故事中睡去。

孩子睡着了，玉明昭難得清閑一些，他沐浴更衣後回屋就會看到林蓁正等着他回來。有時林蓁累得狠了，玉明昭回來時就會看見倚在榻上拿着本話本頭一點一點在打瞌睡還強撐着等他的林蓁。

每當這時，玉明昭就會一把抱起林蓁将她送到床上。可每每這時，林蓁總會十分準時的醒過來，然後一把摟住他精瘦的腰，把他拉到床上。

有時是鴛鴦衾暖翻紅浪，有時則是夜半私語話平常。兩個人都太忙了，以至于白日裏極少有時間相處。他們都是重活一世的人，卻因此更加珍惜這一世得來不易的時光。

玉明昭每日策馬來回于侯府和軍營之間，少有閑暇，可還是會時不時的給林蓁制造驚喜。有時是路邊的一枝開得燦爛的野花，有時是他練兵時深山裏的一顆奇怪的石頭，有時是回府時路上遇見的吃食等等。

林蓁即使白天裏要忙碌于一些自己不喜歡的事，可她每天都很快活。與前世不同的是，這種快樂的情緒是發自內心的，是靈魂深處的舒暢感，再沒有那種身不由己了。

雖然兩人都清楚彼此白天做了些什麽，可還是會不由自主的你告訴我我告訴你。林蓁每晚都會窩在玉明昭的懷裏，兩人說說話。

初時重生，林蓁回回都會做噩夢。不是郎君喝下她送的安神茶，然後倒在她面前，就是她自盡那一日冷得人骨子疼的皚皚白雪，還有可能是她重生前知道真相之後的熊熊烈焰。

嫁給玉明昭之後，林蓁就很少做噩夢了。不管是什麽時候，只要待在他的懷裏，她總能一覺香甜的睡到天明。從重生起，林蓁就知道她是依賴他的懷抱的。因為那裏是世上最讓她安心的地方。

玉嘉致也會說話會走路了，林蓁就總想着再給郎君生個孩子。前世，不管是不是她願意的，她虧欠郎君的又豈止太多。煊赫的鎮北侯府因為她後續無人，門庭衰敗，林蓁想起來心裏總不是個滋味。憑什麽好人得不到好報，那些人卻能富貴榮華，逍遙自在呢？

可林蓁到底沒能如願，因為玉明昭怕了。他見她生孩子時，那般艱難那般痛苦，他怕她痛，所以不想讓她再懷上孩子。最起碼，不是現在。玉明昭知道林蓁的心思，怕她不高興就一直瞞着沒說，他從白大夫那裏要了些避孕的藥。避孕的藥物女子用來比之男子更易傷身，是以這藥是玉明昭自己吃的。

他想，等嘉致再長大些，不能時刻陪着蓁兒的時候，再生個乖巧的女兒陪着她，也不錯。

定陽城短暫的安寧日子裏，玉明昭和林蓁一直過得很好。林蓁一直期望這樣的日子可以長久一點，但是人算又豈如天算，該來的早晚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