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君有恙

第二日，林蓁就給玉明昭收拾好了行李，早膳過後便早早動身去了定北軍的大營。

因着是軍營重地，林蓁的人也不好進去看玉明昭。好在玉明昭每隔兩日就會派人給林蓁送一份簡短的家書，雖然是只言片語卻能夠讓林蓁安下心來。

前一天晚上，玉嘉致就沒能等到玉明昭一起吃飯，林蓁安慰兒子說是他爹爹比較忙。在玉嘉致的心中，爹爹玉明昭一直是一個英雄一般的存在，他保護着整個宋國和他們的家。是以，林蓁如此說了，玉嘉致很容易就接受了。

只是，玉明昭離府之後多日不曾回府，他們一家子一起用膳的場景就直剩下林蓁和玉嘉致了。每當這時，玉嘉致雖然知道自家爹爹是有要事要做，可他還是忍不住想念爹爹。自打玉嘉致記事起，他們一家三口是每天都見，日日一起用膳。如今，只有他和自家娘親在一起，玉嘉致心裏還是有些不高興的。

今日又是林蓁和玉嘉致一起用膳，因為玉明昭不在，林蓁更加關注自家兒子。只是她看兒子用膳的興致不高，還沒等她問出口，她就聽到自家兒子躊躇緊張的問她：“娘親，爹爹到底什麽時候回來？他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和小葉一起吃飯了。他是不是不要小葉了，是不是忘了小葉了？”

兒子的話聽在林蓁的耳朵裏多少有些心酸，可不知兒子一人，她也想自家郎君啊。林蓁心裏一酸，随即調整好心情，溫柔的摸了摸玉嘉致的發頂，又夾了一筷子兒子最喜歡的菜在他的碗裏。然後，她才笑着對兒子說：“小葉，你爹爹他是要上戰場殺敵的，等敵人被打退了，他自然就會回來啦。小葉你最喜歡的小木劍不就是你爹爹給你做的嗎？他怎麽會不要小葉呢？”

林蓁提到了前些日子玉明昭給兒子做的小木劍，不自覺的摸了摸發髻上的木簪，見兒子眼睛亮了起來，自己心裏也好過了些。

玉嘉致得了林蓁的話，重重的點了點頭，高高興興的端起了自己的小碗吃了起來。而林蓁胃口卻不是那麽好，也不知最近是怎麽了，她的胃口總也不是很好。林蓁心裏有一種的隐秘的歡喜悄悄的萌芽了，她想也許郎君回來的時候她會有好消息告訴他。

林蓁陪兒子吃完飯，就讓人帶着玉嘉致去休息了。而她自己則轉身去了書房，她前兩天讓言去打探消息，也不知目前形勢如何。

“你說你來時金國駐紮在玉門峽的大軍有異動？那郎君是何應對？”林蓁冷着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言，語氣有些焦急。

金國大軍有異動？難道是郎君之前的猜測有誤，完顏鴻那裏有新計劃了？林蓁心裏胡思亂想着，可眼睛卻是緊緊的盯着言看。

“回夫人，金國大軍确有異動，似是向潛龍關方向開拔。不出意外，明天便能到潛龍關外。君侯……君侯那裏尚未有所應對。”言面上有些不自然，聲音裏有隐隐的擔心，林蓁聽得分明。

“言，你老實回答我，是不是郎君出事了？”林蓁身子一僵，厲聲問道。

言素來寡言，此時亦是一言不發，垂着頭。

“說話呀！要是你不說，我即刻便去定北軍大營一探究竟。”林蓁氣得猛的一甩袖子，順手提起書房裏架子上放的寶劍，作勢就要出門。

言垂眸攔在了林蓁的面前，懇求道：“夫人……”

“言啊言，你跟在郎君身邊這麽久了，該知道什麽是輕重緩急才是。若是耽誤了時機，這定北軍的将士們和定陽城老百姓的性命可就都完了。”林蓁停下來，苦口婆心的勸說言。心裏更是氣惱，言這般作為定是郎君的命令，郎君必然是出事了。

言直視着林蓁，眼睛紅紅的就像是要哭的孩子一樣，啞聲說：“夫人，君侯中了金國那邊的暗算，現下已然不醒人事了。”

作為玉明昭的暗衛，言其實還是個半大小子，君侯待他恩重如山，他如何不難過呢？

“他們可是下毒了？”林蓁問話時聲音有些顫抖，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樣。可是言說郎君已然昏迷，一般的小傷怎麽會昏迷呢？

“是。”言咬牙切齒的回答道，那群陰險小人居然如此下作。

林蓁心一沉，但是腦子卻異常的清醒。她的心在抽痛，甚至快要喘不過氣來，就這樣她還能聽到自己冷靜的對言說：“備馬，你立刻去找白大夫。我們一起去潛龍關。”

林蓁的話裏是不容置疑的堅決，一雙隐含悲傷的雙眸此時卻格外明亮。郎君出事了，她作為郎君的妻子，理所應當替郎君承擔起一切。

言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黑夜裏，林蓁勉強控制住自己，要鎮定要從容，要像郎君一樣。她理清了思緒，叫來了花茵和青槿要她們時刻不離的守着玉嘉致。府中守衛是由郎君的心腹高山布置的，林蓁叫來了高山仔細叮囑了一番。而郎君留下的暗衛墨，林蓁也讓他時刻待在玉嘉致的身邊。

安排好了府裏的事，林蓁換了身勁裝，帶上了青槿幫她收拾的一些東西，匆匆出門了。正好，白大夫急急忙忙的跟着言一起過來了。三個人一起趁着黑衣策馬奔馳，也不管別的了，只求能最快到達玉明昭的身邊。

夜裏清寒，馬上飛馳的人更是寒冷，冷風似刀一般刮在人的臉上。可林蓁卻感覺不到疼痛，她只覺得心跳的飛快，周圍的一切就連風都是靜止的。她的心只有生死未蔔的玉明昭。

他們到達定北軍大營的時候，正好碰上玉明昭的心腹出來尋白大夫前去醫治。衆人片刻不敢耽擱，林蓁像一支箭一般沖了出去，可到了玉明昭營帳的門口，她卻突然伫足了。

白大夫緊随其後，言替他掀起了營帳的簾子，林蓁的眼一下子就被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玉明昭給吸引了。白大夫正在給玉明昭診脈，面色有些凝重，衆人更是大氣不敢出。

林蓁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郎君他又瘦了。玉明昭本就膚色白皙，可如今卻是一種病态的蒼白。平素運籌帷幄鎮定自若的人，如今卻無力的躺在那裏昏睡着，什麽也做不了。林蓁的心很痛，可她卻從不曾如此清醒過。

“白大夫，郎君他現在情況如何？”衆人不敢出聲，林蓁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白大夫收回手，轉臉看向衆人，沉聲道：“夫人，衆位将軍。君侯中的毒倒是不毒，只是解毒過程甚為繁瑣。若是一個不留神，恐怕君侯性命堪憂。這毒最快也得七日才能清除。”

林蓁當機立斷，不假思索道：“如此，還請白大夫便抓緊開始準備給郎君解毒的各項事宜，切莫耽擱了。”

白大夫領命，一旁侯着的軍醫也跟去打下手了。營帳裏剩下的就是常升為首的将軍們和軍師褚方，林蓁本不該開口，只是玉明昭現下昏睡着。林蓁不得不說幾句了：“衆位将軍，想來之前郎君同各位日日演練，如何應對金國大軍，大家心裏都有數了。郎君現在身體不适，還望各位全力禦敵。”

“夫人放心，我等定不會辜負君侯所望。”衆人齊齊答道。

“如此，林蓁在此謝過了。”

林蓁來了，衆将士也不好再繼續待在玉明昭的營帳內，說完便一同離開了。只是，軍師褚方卻落在了最後，并不曾離去。

“夫人，屬下有一事相求。”褚方搖着羽扇，鄭重道。

林蓁打起了精神，對他說：“軍師請講。”

“我方斥候已傳來消息，金國大軍正向潛龍關方向行進，怕是明日一早就要攻城。雖說，君侯之前已然交代過各種應對的法子，只是金國此時行動，顯然是知道君侯昏迷。明日兩軍對陣，我軍士氣，恐……”

林蓁聽着軍師分析着目前的情況，抿着唇，眉頭微蹙。褚方的話還沒有說完，然而林蓁已經知道了他的想法。

“郎君昏迷的消息，可及時封鎖了？現在有多少人知道？”林蓁突然開口問道。

“夫人放心，消息已經封鎖，目前也就衆将軍知道。”褚方知道林蓁的用意，立刻答道。

林蓁鎮定自若，面上也是一派從容，她道：“那便好，軍師放心。明日兩軍對陣，我替郎君去。”

“褚某替定北軍将士，謝過夫人高義。”褚方臉上終于露出了笑意，說完便告退出去了。

此時，營帳內只剩下林蓁和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玉明昭兩個人了。林蓁拉起玉明昭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熟悉的溫熱觸感讓她再也忍不住了，淚水無聲的滑落。

知道消息之後的林蓁一直強撐着，不管是在什麽人的面前，她要讓他們知道郎君的夫人就跟郎君一樣。她不能露怯，她要冷靜從容，考慮周全。往常這一切都是玉明昭做好的，如今卻要林蓁一個人來了。

可人一走，她便支持不住了，她只想郎君能夠醒過來，抱着她，用她最喜歡的溫柔寵溺的聲音再叫她一聲“蓁兒”。

郎君，你快醒來吧。蓁兒在等你。在你醒來之前，我會替你做好你想做的事。以前都是郎君為蓁兒，如今就讓蓁兒為郎君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