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卿執劍

這一夜，林蓁一直守在玉明昭的床前，寸步都不曾離開。營帳內燭光搖曳，昏黃的光亮裏，一人白衣躺在床上，一人白衣趴在床前，身影交纏，難舍難分。

林蓁本是不想睡的，可這麽短短的時間裏，一切的難題困境接踵而至，所有的一切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可這些負面的情緒在林蓁見到玉明昭的那一刻起就消散了，他雖然昏迷着，可只要看見他，林蓁就有了無窮無盡的勇氣和力量。有玉明昭在身邊，林蓁總是能感覺到安心的氣息。

林蓁看着玉明昭近在咫尺的臉，心神一松就這麽睡了過去。可即使林蓁睡過去了，睡夢中的她也是皺着眉頭。只有她靠近玉明昭的時候，肌膚相觸，感覺到熟悉的感覺和氣息，她才會稍稍舒展了眉頭。

天剛朦朦亮，林蓁就醒了，守在營帳前的士兵給她送來了熱水。林蓁擰了熱帕子給玉明昭擦拭了臉頰和手，郎君身上有傷，林蓁沒有白大夫許可也不敢輕易動他。給玉明昭擦拭了之後，林蓁也不打算再麻煩門外的士兵了，畢竟正是即将開戰的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就用為玉明昭擰帕子擦臉的水，簡單的給自己洗漱了一番。

夫妻本是一體，不過共用一盆洗臉水罷了。林蓁心裏還想着，若是郎君日後知道了，怕是要重新來過一次。因為他總是想給她最好的，她在他心裏總是排在他自己前面的，她的傻郎君啊！

林蓁從帶來的包裹裏取出了青槿幫她裝進去的勁裝铠甲，那是當初林蓁見了玉明昭的白衣銀铠之後特意讓人做的。自家郎君有的，林蓁也是不甘落後的。只是，林蓁不過一時興起，卻沒有想到真的會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白衣銀铠，長長的墨發用銀冠高高的束起，林蓁臉上未施粉黛，一雙鳳眸湛然有光。林蓁收拾好之後，重又做回了玉明昭的床前。她執起他的手置于唇邊輕吻後，方才悄聲道：“郎君，你放心。這一戰，定北軍只會勝，不會敗。”

林蓁剛說完，白大夫帶着軍醫和軍師褚方匆匆拉開營帳的簾子進來了。幾人一見林蓁的裝束，當即怔在了原地。原本的林蓁于外人面前，總是一副弱不禁風滿身書香氣的絕色美人。這樣的美人縱使美貌無雙，也只能是紅顏，一不留神就成了禍水。而此刻的林蓁，白衣銀铠，英姿飒爽，絕美的容顏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林蓁聽到來人的聲音，将自家郎君的手裏放回了被子裏，替他掖好被角。她起身看向來人，先是同白大夫及軍醫說：“白大夫，軍醫。你們現在便開始着手為郎君解毒吧，片刻也不要耽擱了。若是缺什麽藥材，盡管着人去辦。一定要治好郎君。”

白大夫看着這樣的林蓁，眼裏盡是欣慰，林老弟的女兒總算是沒有辜負他的教導。他和軍醫一同齊齊應下了林蓁的話，林蓁心裏又多了一份安心。

林蓁再看向站在一邊搖着羽扇的軍師褚方，只見他眼裏不見焦慮，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林蓁不禁臉上帶着淺笑，故意問道：“軍師，不知我這身打扮，可派得上用場？”

“定北軍今日就仰仗夫人了。”褚方手裏拿着羽扇向她行了一禮，恭敬道。

在褚方的眼裏，即使沒有林蓁的存在，定北軍也一樣不會輕易輸給金國。只是，林蓁的表現告訴他，鎮北侯的夫人也一樣是個巾帼英雄，比之男子也絲毫不遜色。

營帳之中，林蓁剛剛和軍師說完話，就有一個士兵匆匆進來禀報道：“軍師，金國大軍現在已經兵臨潛龍關下。常将軍他們此刻正前往在城樓。”

褚方揮手讓來人下去，和林蓁對視了一眼，林蓁重又回頭叮囑了白大夫和軍醫。然後，便和軍師褚方一起往潛龍關的城樓去了。

林蓁出門時，拎着玉明昭常用的那柄寶劍，一路上多少人見着林蓁都是上前見禮并叫了一聲“夫人”的。白衣銀铠，秋水寶劍，天人一般的絕色容顏。誰人猜不到林蓁就是玉明昭的夫人呢？

林蓁和褚方一起登上了城樓，城下正是慕容方帶着金國大軍蓄勢待發。

城下，慕容方見一人白衣銀铠，銀冠束發，心裏一驚以為玉明昭沒事，消息錯誤。待他定睛一眼，卻見來人是個絕色女子，心裏猜測可能是玉明昭的妻子林氏。

若是玉明昭出現，慕容方可能還會有所顧忌，可一見是林蓁，哪裏還會放在眼裏呢。他當即朗聲開口道：“宋國該與我金國的金銀有所短缺，本将無奈只得帶了金國鐵騎前來問詢一番。不知，你定北軍主帥鎮北侯玉明昭何在？莫不是怕了老夫，怕了我金國鐵騎了？”

林蓁站在城樓上，風吹得她白衣獵獵，墨發飛揚。她手裏提着玉明昭的佩劍，眼前是黑壓壓一大片的金國大軍，可她心裏卻沒有一絲害怕，反而生出了無限的勇氣和萬丈豪情，郎君一直和她在一起。她說過的，她會做個配得上他的女子。

林蓁面上雲淡風輕，說話時聲音清冷無波似是帶着嘲諷和不屑，完全就像是玉明昭平日一樣。她說：“慕容将軍，我尊你一聲将軍，你且聽好了。我大宋國與你金國定下了和談條約，白紙黑字，一件件一樁樁都清清楚楚。說什麽金銀短缺，我大宋地大物博，說好了與你們的自然不會差分毫。這事只需要弄弄清楚是否是個誤會，雙方交涉一番便能解決的事情，又何須舞刀弄槍的呢？慕容将軍這麽大歲數了，不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懂罷。”

林蓁又接着道：“如今，慕容将軍兵臨城下，全然瞧不出半點商談問詢的意思來。要是想來硬搶，我定北軍也不會怕了你們。”

“對付你們又何須我定北軍主帥出面？我乃鎮北侯玉明昭的妻子林氏，此乃我家郎君的佩劍秋水。今日，就讓我替郎君會一會你們金國大軍。”

林蓁的聲音看似不大，可這四下裏不管定北軍的将士還是金國的将士都聽得一清二楚。慕容方自然也聽得到林蓁的話，有那麽一瞬間，他還以為是玉明昭站在那裏呢。果然是夫妻倆，一個兩個都不是什麽善茬。

慕容方這一次沒有開口，是身邊心腹将領說的話，他說：“原以為鎮北侯是條好漢，沒想到居然讓女人出來送死，真是個慫貨。”

其實不管來人說什麽，林蓁都是不會放在心上的。只是一旦涉及到玉明昭，林蓁自是不好相與的。

林蓁伸手問身旁的人取了一把弓并一只箭來，她彎弓搭箭，一支羽箭就這麽射了出去，一箭正中金國說話那人的馬身。林蓁從不知道自己的箭會有這麽準的時候，不過，她能感覺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馬一中箭，吃痛之下，将那人甩下身來，狂亂的馬蹄狠狠的踩着那人。若不是慕容方直接拔劍斬了馬頭，那人怕是活不了了。

慕容方的臉色不好看了，沉聲道：“玉夫人，這是何意？”

“何意？慕容将軍難道看不出來嗎？這人辱我郎君，我這個做妻子的自然要給他點教訓。不過是讓他長長記性罷了。”林蓁語氣十分的不友好，着實又再來一箭的架勢，看得周圍的将士們心裏都暗暗叫好，夫人威武啊！

林蓁又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他辱我郎君，這絕不能忍。今日，我便撂下話來。要見我家郎君，就憑你們這些嘴裏不幹不淨的東西，妄想！有我在便夠了，若是你金國大軍能先過了我這一關，鎮北侯那也還是會賞你們這個臉面的。”

林蓁的話裏全是不屑，全然不把潛龍關城下這數十萬的金國鐵騎放在眼裏。有膽子你就放馬過來，沒膽子你還想見我家郎君，哼！

慕容方差點兒沒被林蓁給氣死，這玉明昭心機深沉也不是個笨的怎麽娶了個這般脾氣火爆，一言不合就動手的夫人，難怪要懼內呢！縱使有傾國傾城的容貌，就這脾氣，這性子，什麽人受得了啊！

這一言不合，哪裏還能好聚好散呢？再說，今日慕容方擺明了是來找茬兒的。慕容方一擡手，金國大軍拎着早早準備好的雲梯準備直接強攻了。

林蓁跟慕容方廢話的這會兒子功夫也沒有白白浪費，軍師褚方和常升他們早就開始準備好了火油、石塊等等。這下子正好派上用場，再一次上演了幾年前玉門峽之戰的序幕，潛龍關的城牆下再次堆滿了金國将士的屍體。

林蓁前面說的那些話和射出去的那一箭，大大的鼓舞了定北軍的士氣，定北軍的将士又個個都是能夠以一當百的好漢，這一戰的勝利已然就在眼前了。

就在林蓁抽出秋水劍的時候，噌的一聲劍鳴，她反手一劍将一個剛剛爬上城牆的金國士兵就地斬殺。這是林蓁第一次殺人，可她的手抖都不曾抖。這一戰，為了郎君，只許勝不許敗。

鮮血濺到了林蓁白玉般的臉上，一雙鳳眸湛然有光，她手執染血的秋水長劍站在城樓上，身形巍然不動。這一幕永遠留在了定北軍将士的心裏，玉夫人是他們見過最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