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過半柱香的功夫,玄墨就回來了,同他一起的還有滿臉笑意的謝青莘。謝青莘人還沒進來,衆人就聽見他爽朗的聲音:“今日是什麽日子,小王爺竟和西陸兄一道在我這兒喝酒,還打探起沈七公子的八卦來。”
宋衍卿臭着一張臉,“巧合而已。”
“西陸兄,這才半月未見,你是不是又瘦了?”
徐西陸起身迎接謝青莘,笑道:“你怎親自來了?”
“既是小王爺問話,交給別人來我怎放心。”謝青莘道,“剛好,沈七和姚小姐之間的糾葛,我也略知一二。”
原來,沈子閑元宵節時的确是在洵江偶遇了前來游船賞燈的姚小姐。當時沈子閑被狐朋狗友灌了不少酒,接着又和歌姬玩起了捉迷藏的把戲,結果歌姬一個都沒抓着,反而把路過的姚小姐抱了個滿懷。
那姚小姐是名門閨秀,一年到頭就出這麽幾次門,被個陌生的年輕公子這麽一抱,瞬間吓得魂都沒了。沈子閑聽到尖叫也是一臉懵逼,還沒來得及把蒙在眼睛上的帕子摘下,右臉就被人痛擊一拳,當下就疼得站不起身,滿嘴是血,竟是生生被打掉了一顆牙。
沈子閑自幼嬌生慣養,哪裏受得了這個委屈,立刻就嚷嚷着要把打人者拿下。只是,那打人者不是別人,正是姚小姐的未婚夫婿,同為京城高門子弟,清輝榜排名第九的上官忱。
“上官氏是我謝氏的姻親,謝氏從先帝時就與沈國公政見不合,沈家自然也看不上上官一氏。”謝青莘道。
兩家的梁子早就結下來,再鬧這麽一出,沈七公子恨上官忱恨得牙癢癢,偏偏謝氏勢頭正盛,連帶着上官氏也深受榮寵。皇帝知曉此事後,也只是罰了上官忱幾月的俸祿,後就不了了之。沈子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思來想去,便打起了姚小姐的主意。傳言,上官忱與姚小姐青梅竹馬,郎情妾意,若自己能把姚小姐收入府裏做妾,這對上官忱來說定是奇恥大辱,他也算是出了口惡氣。
“好啊,好啊。”宋衍卿氣得發抖,“沈子閑居然還敢算計到本王頭上,他怕是忘了得罪本王會是什麽下場了。”
謝青莘笑呵呵道:“我聽說西陸兄就得罪過小王爺數次,現在不也好好的嗎,還和王爺一起喝酒……”宋衍卿瞪了過去,他立刻收斂起笑容。
見謝青莘突然拖自己下水,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徐西陸也毫不猶豫使起壞來。“青莘兄,你剛剛說上官氏是你們的姻親,你不會有所偏頗,故意隐藏部分真相吧?”
謝青莘忙自證清白,“這是哪的話,我們清輝樓一向是實話實說,我身為樓主,怎麽會自砸招牌?”
“呵呵,但願如此。”徐西陸轉向宋衍卿,正色道:“小王爺,此事,您預備如何處置?可要告訴太後和沈國公?”
宋衍卿凝神皺眉道:“不可。無論沈氏謝氏,還是上官氏,都是朝中重臣,若是政見不合也就罷了,如果因為私事而生嫌隙,事情鬧大,只會讓前朝人心惶惶,也讓母後皇兄為難。”
謝青莘提議:“小王爺何不借此機會好好敲打一下沈七公子,讓他莫要再生出這樣荒唐無恥的念頭不就是了。難道,小王爺的話他還敢不聽?”
“你不了解沈子閑。”宋衍卿煩躁道,“陽奉陰違的事情他從小到大沒少做。本王只怕他再暗地裏使其他的手段,這樣即便是本王,也無法掌控了。”
徐西陸點點頭,“小王爺所言極是。依我看,如果沈七公子只是為了報複上官公子而要強納姚小姐為妾,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宋衍卿和謝青莘一同道:“此話何意?”
“只要姚小姐不是上官公子的未婚妻,沈七公子做的一切就不再有意義。”
宋衍卿和謝青莘都不是遲鈍之人,他們很快就明白了徐西陸的意思。“我這就去和上官兄說,讓他做場戲。”謝青莘道。
“而且要讓他表現出對姚小姐的極度厭惡,迫不及待地想要退婚。還有,戲只需要沈七公子一人看即可,否則張揚出去,只怕會讓姚小姐名譽有損。”
謝青莘輕一颔首,“我明白的。”
“慢着。”
他剛轉身走了半步,又被徐西陸叫住,回頭道:“西陸兄還有什麽吩咐?”
“吩咐不敢當。”徐西陸淺笑着,“我只是想送青莘兄一樣東西。”
謝青莘好奇道:“什麽東西?”
宋衍卿冷笑,“大概是某種和香囊一樣不值錢的小玩意。”
“香囊?什麽香囊?”
徐西陸趕緊把剛才在胭脂鋪買的一份胭脂水粉遞給謝青莘,後者疑惑道:“這是何物?”
徐西陸沖他眨眨眼睛,“你回去再打開。我就是想提醒一下你,別忘了我們的賭約。”
謝青莘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行啊,我留着,到時候給你用。”
徐西陸淡笑着,“是誰用,還不一定呢。”
宋衍卿完全不知道兩人在說什麽,他有幾分好奇,又覺得出口詢問有失他的身份,只能看着他們,一副“本王允許你們解釋”的表情。結果,徐西陸和謝青莘似乎都沒看透他的心思,只說了這幾句意味不明的話,便相繼告辭。謝青莘要去找上官忱,徐西陸則道:“小王爺,時候不早,我就先回府了。”
宋衍卿心裏有些氣,冷淡地點了點頭。
“那,那個香囊?”
“本王屈尊收下便是。”
“哦,好吧……”徐西陸對他抿嘴一笑,“那小王爺,我們七月再見了。”
宋衍卿不解,“為何是七月?”
“小王爺忘了?七月初八,是我大哥的婚期。”
宋衍卿心中被一種許久未曾想起的思緒輕輕扯動了一下,寒聲道:“知道了,退下罷。”
“是。”徐西陸看了一眼宋衍卿颀長的背影——快刀斬亂麻自然痛快,可那之後是解脫還是痛苦,也只有當事人才清楚了。
徐西陸帶着九冬回到徐府,想起自己還剩下一份胭脂水粉,留下包裝的木盒,其餘的讓九冬給徐安寧送去。徐安寧雖然和徐青陽都是董姨娘所出,但她心裏善良,小小年紀就能明辨是非,長得也溫婉可人,是徐府中為數不多徐西陸有好感的人。
徐西陸獨自往聞秋閣的方向走,正好看見趙春臉色焦急地從裏頭出來,後者見到他,忙堆起笑容,“少爺回來了,可要用飯?”
“不必,我在外頭用過了。”徐西陸看着他,“趙管事行色匆匆,可是出了什麽事?”
趙春笑着打哈哈,“沒什麽大事,不過是幾個丫頭犯了些錯,小的準備好好給她們立立規矩。”
徐西陸笑道:“趙管事一向是最有規矩的。剛好有件事,我需要趙管事幫個忙。”
“二爺說的是哪裏話!只要二爺開口,小的一定鞠躬盡瘁!”
“不是什麽大事,也不需要你鞠躬盡瘁。”徐西陸道,“你随我來。”
徐西陸帶着趙春來到書房。他平時不愛在書房看書,因此這裏多半時間都是空着。丫鬟每日都會進去打掃,裏面也算幹淨整潔。徐西陸對趙春道:“你在外頭候着。”
“小的遵命。”
徐西陸捧着木盒走進書房,關上了門,片刻功夫後就出來了,兩手空空如也。趙春疑惑道:“二爺?”
徐西陸向趙春走近一步,輕聲道:“你替我傳話下去,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書房半步。否則,家規伺候。”
趙春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問:“那每日的灑掃?”
“也不需要了。”徐西陸像是在自言自語,“裏頭的東西甚是重要,半點風險都不能有……趙管事?”
趙春猛地一甩頭,“是是是,二爺的吩咐小的記下了。別說是人,小的保管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徐西陸點點頭,“很好。”
是夜,引嫣閣內,簾茶急得在房裏來回踱步,嘴裏還嘀咕着什麽;董姨娘坐在桌邊,一手撐着額頭,滿臉愁容。“簾茶,你停下罷,就算是把鞋底給磨平了,也于事無補。”
“姨娘!”簾茶沖到董姨娘跟前,跪着望向她,“您快拿定主意啊!那二少爺近日和謝夫人走得如此之近,又在書房裏不知藏了什麽東西——萬一他真的查到了些什麽,告訴了老爺,到時候我們做什麽都晚了!”
“我能有什麽主意!”董姨娘煩躁道,“二少爺到底算是徐家的主子,我只是個妾——我能對他做什麽?”
簾茶提議:“不如,咱們去找夫人?”
“萬萬不可!”董姨娘忙捂住簾茶的嘴,“此事絕不能讓夫人知道,不然她只會拿我出去頂罪,說不定……說不定還要滅我的口!”董姨娘越想越害怕,整張臉都白了。
簾茶握住她顫抖的手,“姨娘莫怕,依奴婢看,咱們只能靠自己,走一步算一步了。”
董姨娘瞪大眼睛,“你有什麽主意,就快說!真的是要急死我了——”
簾茶咬着唇,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咱們現下最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讓二少爺拿到證據。只要沒有證據,無論他查到了什麽,咱們都可以咬死不承認,難道他二爺還能屈打成招不成?”
“對,你說的對……”董姨娘連連點頭,“快些安排下去,一定一定,要把證據給我毀了!”
“還有,那二少爺去胭脂鋪究竟幹了什麽,咱們也得問個清楚。”
“現在去問,不會太冒險了嗎?”
“冒險也得去。”簾茶目光堅定,“姨娘放心,此事交給奴婢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