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啖杏林不比龍門鎮,戰線靠前的據點一貫氣氛緊張,再加之時不時會易主,所以無論吃穿的物資還是住處都是行軍慣有的作風,粗糙而簡陋,斐川被靳嵘帶進了房間,房裏只有一張矮桌一個床鋪,單薄的被褥疊起摞在床腳,窗戶是自外側鎖死的,日光從窗棂裏透進來,被木制的窗框割裂成細小的光束,艱難的投射在滿是落塵的地面上。
斐川進門的時候被門檻磕了一下,他跟不上靳嵘的步子,腳步一快就沒注意別的,好在靳嵘擋在他身前,他直接撞在了男人挺拔的後脊上,這才得以免去被絆倒在地的窘迫,鼻梁撞得酸痛,但他半個字都不敢說,只能兀自耷拉下腦袋用另一只手輕輕揉着鼻尖。
靳嵘一直将他拽到床邊才想起來松手,門外的聲音喧鬧入耳,靳嵘蹙着眉頭轉身回去把木門重重合上,門框發出不堪重負的抗議聲,斐川反射性的一縮頸子,左手下意識的撫上了被攥了一路的右手手腕。
靳嵘手上的力氣很大,他使的槍比常人要重,拉弓用得是硬弓,還時不時的會崩斷弓弦,斐川被他攥着手腕的時候還沒怎幺覺出來疼,等到他自己扶着床沿坐穩,腕上被蠻力阻隔的血液開始重新流淌,痛覺在這時才得以恢複,斐川後知後覺抽了一口涼氣,鈍痛從骨縫裏慢慢鑽了出來,等到血液循環不暢的麻勁過去,骨骼和經絡同時産生了一跳一跳的疼痛感,尖銳嚣張的從單薄的皮肉下頭鑽出來。
屋裏光線不好,門關上之後只剩下窗戶裏透過來的微弱光亮,床是木板拼接起來的,上頭鋪了褥子也只能起到隔涼的作用,斐川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床腳吱呀的聲響讓他有些不自在,無法避免的聲音把他試圖往裏側挪動的企圖暴露無遺。
斐川甚至能聽見自己逐漸加速的呼吸聲,他手足無措的僵在床邊不敢再動,靳嵘面色陰沉走到床邊俯身抱他的時候,他幾乎被吓得嗚咽出聲,僵直的脊背被男人的手掌攬去箍緊,尚有酸痛留存的腰胯不自覺的開始輕顫發抖,斐川無處可逃的閉緊了眼睛,他就算能沒有障礙的開口也不知道應該作何解釋。
靳嵘咬了他,犬牙落在他纖弱的頸側用力咬合,清晰的刺痛讓他寒了脊背,恐懼在神經上飛速傳遞開,他偏着腦袋低呼出聲,溫軟沙啞的音調狼狽的顫抖着,淩亂的長發遮着他眉眼和肩頭,靳嵘将他壓進硌人的床鋪裏,用力的臂彎困住了他的身子,斐川蹙着眉心,指尖堪堪揪扯着男人肩頭的衣料不敢動作,只是眼角沁出了零星的水漬。
靳嵘到底是疼他,再怎幺惱火吃味也還是被他這般模樣給弄軟了心腸,斐川還帶着病氣,精致秀氣的五官籠着病态的脆弱感,孱弱而淩亂的呼吸也成功軟化了他的情緒,靳嵘埋進他的肩頸肆意啃咬了一番,稍一親近就能明顯察覺到斐川的體溫還有些異樣,他這才反應過來斐川剛才興許是身子不适沒站穩,不小心從車上跌下來,又被尹遒誤打誤撞的扶進了懷裏。
靳嵘咬着少年人白皙的頸子吮出紅痕,等到蓋住自己先前留下的痕跡之後才意猶未盡的去摸斐川的上臂和手腕,微弱卻急促的脈搏讓他身形一頓緊接着停下了動作,有些糟糕的脈象坐實了他隐約的猜測,靳嵘收斂情緒轉而将斐川擁進懷裏去貼他的額頭,斐川靠着他的面頰低喘出聲,早些時候降下來的體溫又有回升的趨勢。
腕上泛紅的指印已經很清晰了,靳嵘握着他的腕子讓他平躺進床裏,斐川抵在他的肩頭任憑他擺弄,單薄的身形隐隐打顫,顯然是被他剛才的舉措吓得不輕,靳嵘心裏內疚和失落各占了一半,他撩開少年額前的碎發輕聲哄着他擡頭睜眼,斐川搖了搖頭然後很快摟過被角将自己蜷縮成團。
靳嵘摩挲着他的右腕遲疑了一會,斐川瘦弱,筋骨也不結實,他擔心自己剛才力氣太大會傷到他筋骨,他惦記着得去找瓶藥酒把腕上留印子的地方推拿搓開,但又想起據點裏還有很多需要他部署的事情,靳嵘倒是沒覺得斐川麻煩累贅,恰恰相反的是他心底方才所有的妒火和惱怒在此刻全都因斐川的膽怯和柔弱而完全消減。
靳嵘俯身跟他道歉賠罪,又輕輕吮着他的耳尖沉聲讓他好生休息,他拉過斐川的右手小心翼翼的用被子蓋好遮住,減去怒氣的眸光裏透着些許令人動容的憐惜,靳嵘再三确定他骨頭沒事之後才打算起身離開,他幫斐川除去靴襪掖上被角,走之前還特地蹲在床邊吻上了他的面頰。
戰局瞬息萬變,劍拔弩張的兩路人馬針鋒相對,浩氣盟是想要乘勝追擊,奈何先前中下兩路形勢太好,一舉攻破兩路據點使得他們前線兵力投入太多,想要收回攻打楓華谷需要一定的時間做以調整,而靳嵘在惡人谷中的名望是實打實的赫赫戰功堆積出來的,單是一個名號擺出去,就足以鼓舞士氣震懾敵手。
斐川離開萬花谷随楚戈混跡江湖,他始終被楚戈照顧着護在身邊,即便是入了戰戈也從未真正參與過陣營厮殺,以往幫裏防守進攻他最多幫忙準備些藥材,再清查一下物資,若是有人攻城,楚戈也會提前讓他藏在最隐秘的地方,戰戈當年鎮守過無量山的瀾滄城和蒼山洱海的大理山城,這兩處都是易守難攻的地腳,斐川在惡人谷近三年,見都沒見過一個拿着兵刃要奪他性命的浩氣。
後來戰戈有了穩定的幫會駐地,楚戈時常會帶人去參與中下兩路的進攻,斐川永遠是留守在幫裏的那一批人之一,他就待在他的小院子裏,楚戈打完仗回來會來找他說說話,除此之外他幾乎不會走出幫會一步。
靳嵘知道斐川到現在其實都沒有真正進入惡人谷的名冊,除去跟戰戈熟識的人之外,任何人都不知道作為惡人谷最強大戰力之一的戰戈之中還有個根本沒正式入谷的小萬花,靳嵘在這一點上同楚戈一樣,他不想把斐川放出去經歷太多,只想讓他安生待在房裏乖巧平安的等着自己回來,哪怕是虛度光陰無事可做,只要他安穩無恙就萬事大吉。
他帶斐川來戰事吃緊的據點也只為了将他看住,更何況靳嵘行伍征戰那幺多年,他經驗和能力都在楚戈之上,他有足夠的自信能将斐川照顧好,他也實在貪圖這些日子裏有斐川陪在他身邊的感覺,他很久沒有這一樣放松過了,無論是生理上的滿足,還是心理上的餍足,斐川都給了他,
靳嵘想起了自己很小的時候,練拳腳槍法,每天累得連床都爬不上去,後來他成了同齡人中第一個基本功過關的佼佼者,他師父按照曾經許諾的那樣送給他一匹幼駒,他恨不得整日圍着屬于自己的小馬轉,一有空就去馬廄守着,師兄師姐哪怕是師父想摸一下他都不讓,而今的斐川大抵也就像他當年終于得到的那匹馬一樣,惦記許久終于得手,于是就倍加仔細的小心珍藏着,誰都不能染指絲毫。
靳嵘很快就忙得腳不沾地,他讓人去給斐川送飯送藥,順帶着讓自己的護衛把人看緊,不許任何人接近斐川的住處,從糧草物資到箭塔載具,楓華谷的駐兵是也谷中精銳,雖不如戰戈
那般人人武藝卓絕,但屬于訓練有素默契十足,況且能打進沙盤腹地攻城略地的都是極富經驗的老手,靳嵘不用在部署上費太大功夫,然而也需時刻盯着大局,準備部署調遣,還要随時跟暗線和其他據點保持聯絡。
他近子夜才回到斐川歇息的地方,屋裏有一盞燭火,斐川傍晚時跟門口的護衛要過蠟燭,只是據點裏事務繁雜,誰也沒空理會他,唯一的燭臺點在靠近床邊的地方,斐川蜷在床邊睡着,眼看半個身子都要滑到地上。
桌上的飯菜幾乎都是原樣,只有米飯少了半碗,靳嵘擰着眉頭脫去了外衣,他走到床邊借着燭火低頭去看,藥酒被瓷瓶裝着放在床頭,斐川蹬了被子,眼下是穿着外袍摟着被角睡得,右腕的指印顏色變深,呈現出一小片惹眼的淤血,附帶着還有些紅腫。
靳嵘撫上他的額頭覺出他沒退燒,據點裏的飯菜都是跟上戰場的人吃的,補充體力自然是重油重肉,斐川口味清淡再加上發燒肯定是吃不下,靳嵘沒萌生出後悔的念頭,他只是覺得斐川有些可憐,半大的孩子被他硬拘在這種境地裏,實在是惹人心疼。
他掀開被角将斐川往床裏推了推,挨着斐川躺下之後他就遮住了床邊的光源,床鋪吱呀的聲響和突然暗下的環境讓斐川有些不安,靳嵘環了他的腰身将他圈進懷裏擁住,又吻上他的唇循循善誘一般的讓他放松神經。
他幫斐川解了衣袍,然後盡可能輕緩的将他慢慢摟進自己的懷裏用體溫捂着,大抵是這段時間裏他們一直相擁而眠,斐川很快蹭上他的胸口嗚咽出聲,微弱的聲音溫軟之極,摻着濃濃倦意和零星委屈。
斐川一夜無夢,太過硬實的床褥硌得他尾椎酸痛,他是被靳嵘弄醒的,子夜才睡下的男人神采奕奕的起了個大早不說,還親自給他煮了一碗白粥,斐川揉着眼睛圍好被子坐起,靳嵘披着外衣喂他喝了一碗粥,又趁着他半夢半醒故意将手伸進他的亵衣裏揉搓得他渾身發軟。
斐川被他按進被子裏親昵了一陣就昏昏睡去,靳嵘怕他總吃藥對身子也不好,見他吃過粥有些發汗了就沒把放在食盒裏的湯藥端出來喂他,他臨走之前順便還取出了放在食盒下層的蠟燭和燭臺擺到房中的矮桌上。
片刻之後護衛輕輕叩了叩門框示意他暗線傳來了消息,靳嵘三下兩下的帶上發箍打算出門,淺眠的斐川似乎是被驚擾到了,他迷迷糊糊的伸手想去抓靳嵘的衣擺,細瘦的指尖觸到了男人披挂在身的銀甲,冰涼的溫度惹得他打了個激靈,斐川茫然的睜開眼睛看清眼前的景象,靳嵘穿了破軍甲,同常穿儒風和朔雪的楚戈不同,紅袖長翎配上包裹嚴實的銀亮甲衣,靳嵘看上去更為沉穩果決,即便是只字不言一動不動,也能讓人覺出難以言喻的威壓。
斐川的反應就像是小動物被獵食者惹得驚懼交加一樣,靳嵘險些笑出聲,他低頭吻上斐川的面頰,随他歷經戰事的甲衣隔着被子也能帶給斐川一種莫名的壓迫感,唇瓣相貼的時候靳嵘擡手揉上了少年人淩散的長發,皮質的手套輕輕按住了發頂,酥麻的滋味從神經末梢飛速延伸開來,靳嵘頂開身下人的齒關闖進他的口腔盡興索取,直到将斐川吻得氣喘連連才暫時罷手。
“我去忙了,你在這待着,有事找門口的人,別出去亂跑,聽話。”
靳嵘所說的忙就當真是一天到晚瞧不見人影的忙法,尹遒将沙狐送了回來,但也沒能進門,斐川蹲在門口從門縫裏把沙狐接過來兜進懷裏,連聲謝謝都沒來得及說出口,護衛就将門嚴嚴實實的關上了。
靳嵘不讓他出門,也不許任何人來找他,變相的軟禁并非是因為顧忌安危,眼下到底會不會開戰還是未知,靳嵘的目的終歸只是因為自己惡劣之極的獨占欲而已,護衛一五一十的告訴他尹遒将沙狐送了回來,斐川有了小東西作伴,在屋裏待着才沒那幺悶了,靳嵘夜裏回去就見他摟着沙狐正睡得安穩,燭火明黃的光暈應該是讓他心安了不少,靳嵘褪去随手褪去衣袍坐到床邊,斐川迷迷糊糊的往床裏一縮,摟着懷裏的毛團給他騰出了地方。
沙狐的傷口已經愈合好,連同因為方便上藥而被剃掉的一小撮毛都慢慢長了起來,靳嵘忍了大半個晚上,後來還是覺得兩人中間橫了個活物睡着別扭,小沙狐又被他拎着後頸扔到了地上,長了些個頭的小家夥奶聲奶氣的趴在床邊哀叫,斐川動了動身子像是要醒,靳嵘想也不想的翻身将他壓到身下,親吻揉搓半晌最終是沒忍住,哄着他用手幫自己撸了出來。
以後的幾日似乎都是這樣,靳嵘白日忙碌,夜裏晚歸,斐川一個人在屋裏等他,吃喝都有人送,連同沙狐的肉幹都會放在食盒裏一并送進來,斐川出不了門,他最近愈發嗜睡,從沒撐到靳嵘回來,男人每每都會在他困倦不已的時候擁着他親昵,斐川有幾次倦得實在不想理他,靳嵘便蠻不講理的熄滅了房裏的燭火,硬迫着他因為害怕而不得不囫囵個把自己送出去。
靳嵘倒是沒做到底,他只是想在斐川身上尋個纾解,緩解他白日裏過于緊張的神經,他惦記着斐川這幾日應該是休息的不好,畢竟條件簡陋,所以沒忍心折騰的太過分,然而至于釋放後的安撫也比之前少了許多,他貪圖擁着斐川入睡的安然和放松,等欲望作祟的沖動釋放完了,他就會摟着斐川的窄腰沉沉睡去,全然不顧斐川酸痛的手上和被磨出紅痕的腿上還沾着他灼熱的精液。
斐川後幾日裏幾乎都忘卻了時間的流逝,他總是很願意犯困,靳嵘早上離開,他自己能睡到傍午,吃過午飯之後逗一會小沙狐,據點裏沒有閑書也沒有什幺打發時間的東西,靳嵘給他找了紙筆,可他也不喜歡寫字畫畫,實在無聊他就只能抓着小沙狐的爪子沾上墨水,在紙上拍出淩亂的爪印,等到混混沌沌的熬過一下午,天一擦黑,他吃過晚飯之後就會困得倒頭睡去。
斐川知道靳嵘怎幺看他,無非是寵着養着的一只鳥,他也知道在靳嵘這他能派上的用場大抵就是暖床的娈寵,他唯一确信的是靳嵘是真心待他的,雖然這份感情粗糙直接的有些傷人,但終歸是沒摻什幺雜質,也沒有任何目的,斐川起先覺得自己大概可以心平氣和的度過這段時間,但幾日下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情緒實在是有些不對。
他悶得難受,連同胃口也變得不太好,門窗關緊的房間讓他覺得壓抑,生理上的困怠使得他整日昏昏沉沉打不起精神,他每日睡醒起身的時候甚至開始有短暫的暈眩,順帶着眼前發黑看不清東西,他夜裏同靳嵘磕磕絆絆的說過自己不舒服,靳嵘也只是說找個大夫來看,并沒有答應放他出去轉轉。
斐川說話不利索,靳嵘色欲熏心雖然暫時堪堪記住,但一轉頭還是忘在了腦後,他忙完一上午才想起來讓據點裏的軍醫去斐川房裏看看,只是不過半刻軍醫便回來禀報,說是斐川并不在屋內。
斐川是被尹遒從房頂上帶出去的,他從前只知道丐幫弟子輕功卓絕,但卻從沒想到真的有人可以僅憑自身将輕功使得如同鷹隼一般,尹遒上午來找他,斐川待得地腳偏,除去靳嵘留下的兩個護衛之外沒有別人,據點裏的房屋多是木建,利于拆除之後異地搭建。
尹遒蹑手蹑腳的掀開小半房頂,進入房間之後又無聲無息的将他帶了出去,斐川直到被他攬着腰際帶到半空才驚醒過來,他好奇又緊張的抓緊了尹遒的腰帶,迎面而來的秋風吹開他散亂的長發,斐川瞪大了眼睛低頭去看,明明恐高害怕也還是不舍得眨眼。
尹遒帶他去了遠處山腰的亭子,山風陣陣,卷着火紅的楓葉,斐川伸手去接了一枚,形狀完整的楓葉安安靜靜的躺在他的手心,尹遒仍舊赤着膀子,亂糟糟的長發遮去半張臉,雲龍刺青沿着他精悍的身軀一直爬到他被遮去的那半張臉上,糾纏着舊時的燒傷,許是刺青的師傅手藝太精湛,猙獰突兀的傷痕反倒成了畫龍點睛的存在。
斐川眯起眼睛又踮起腳才能湊近去看他的臉,完好的那半張是劍眉星目的俊朗長相,被刺青和傷痕覆蓋的地方也不算吓人,而且為他徒增不少江湖氣,灑脫逍遙,斐川并沒見過他,但他認識尹遒腕子上的東西,系着一枚菩提子的紅繩曾是他師叔的,當年他師叔決定出萬花谷入江湖,他師父摸索着弄了一晚上,才堪堪鑽開一顆菩提子做成護身符。
“聞羽受了點傷,過不來,所以讓我來看看你。”尹遒嗓音有點啞,應該是跟燒傷一起落下的毛病,但他原本的聲音很好聽,即便有瑕疵也是能讓人欣然接受的範疇,他從腰間摸了一小袋綠豆酥出來,碎成小塊的糕點依然清甜可口。
聞羽是斐川的師叔,風流潇灑,心法雙修,天賦卓絕,斐川自小跟他學了不少東西,斐川性子慢,初到萬花谷的時候因為家中變故被駭得數月都無法正常生活,他師父聞徵是天盲,諸事不便,所以斐川小時候還是被聞羽照顧的多一些。
斐川接過糕點小口的吃着,他昨晚就沒吃多少東西,而且還有點犯惡心,綠豆酥倒是清口,尹遒将他抱起讓他坐到涼亭裏頭的小桌上,斐川晃着腿嘴角還沾着糖粉,他知道有尹遒這幺個人,聞羽這幾年同他的聯絡沒斷過,只是都用化名做掩飾,沒讓楚戈和旁人知道。
“靳嵘和楚戈的事他也是才知道,他讓我問你要不要幫忙,如果需要,我可以送你回萬花,或者帶你去我們那。”
尹遒也只是在他們信件往來的時候知道斐川的存在,聞羽曾跟他說過斐川這個小師侄雖然看似柔弱無害,但性子卻比他們師門裏任何一個都讓人摸不透。
斐川抹去嘴角的糖粉搖了搖頭,他扭頭去看山上層疊的紅楓,絲毫沒有聽進去尹遒的話,他只是想出來透氣而已,不管是當初離開萬花谷,還是選擇靳嵘,他感激聞羽将他從小帶大,但他并不想繼續接受他的好意。
斐川知道聞徵和楚戈都喜歡聞羽,聞羽是那種人堆裏都能出挑惹眼的存在,聞徵與他雖不是親兄弟,但還是顧忌師門人倫和自己的目盲所以并未表明,楚戈則是自知無法觸及聞羽這般的人物,于是自甘放棄後尋了斐川做以替代。
斐川記得很清楚,十歲那年,有一天夜裏候聞徵飲了些酒,然後撫着他的發頂喃喃許久,他素來溫潤的師父大概是哭了,然後不停的一邊笑一邊含糊不清的同他說話,他記得聞徵說,小斐啊,我若是同你有一樣身子也好過現在,至少還能有個試一試的理由。
聞羽将他帶大,又如同他半個師父,斐川覺得自己若是因此記恨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眼狼,但他無法面對聞羽,也很少主動跟他聯系,他想可能的離聞羽遠一些,最好是能遠遠的離開這些事情,這幾年裏楚戈都困着他,好在只是試圖循序漸進沒有過激,所以他才能暫時留在戰戈裏,但其實始終都留存着離開的念頭。
尹遒是個看事透徹明了的,他見斐川扭過頭去不跟他搭話,就明白了他是不打算接受自己和聞羽的好意,山風涼,斐川是被他從被窩裏撈出來的,外袍到現在還是歪斜的披在身上,尹遒看出斐川跟聞羽很像,大概是因為從小跟在聞羽身邊的緣故,細微的動作和神情細節都跟聞羽有相似的地方。
他倚着涼亭的柱子想等到斐川吃完糕點再送他回去,他領鎮谷鬼帥一階,雖然地位在靳嵘之下手裏也沒多少兵權,但他是跟靳嵘同年入谷的,在谷中吃得開,江湖上人脈廣,聞羽行事低調,暗地裏同浩氣牽扯周旋,手上又握着大半個惡人谷的底細和情報,靳嵘征戰要想情報順暢須得依仗他,理應也該讓他三分。
尹遒把斐川當成自己的後輩,也因為聞羽事先叮囑過,所以倍加用心,斐川一口一口吃幹淨綠豆酥,僅剩的一塊他本想留給靳嵘,但又怕因此惹他生氣,猶豫之間山腰上傳來聲響,尹遒蹙起眉頭将斐川擋在自己身後,斐川捏着手裏的綠豆酥探頭去看,靳嵘的戰馬飛奔而來,穩穩的停在了涼亭外頭。
男人在馬上沉聲喚了他的名字,斐川猶豫片刻還是從尹遒身後繞出走到了他身邊,靳嵘的腳蹬太高,斐川單靠自己上不去他的馬,靳嵘伸手拽他上去,絕對不算溫柔的動作讓他腕上才消褪一些的痕跡又加深了不少,斐川手上捏着的糕點也因而掉到了地上,他狼狽而笨拙的被靳嵘帶到馬上,不太耐煩的戰馬擡了擡蹄子,将茶綠色的糕點輕而易舉的碾進了土裏。
斐川聽見尹遒在叫他,靳嵘一手扯着缰繩一手環緊了他的腰,他垂下頭盯着馬鞍上的花紋不做理會,他知道尹遒可以帶他離開,但他不想回去面對自己苦守無果的師父,也不想見到讓他無法擺脫的聞羽,斐川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他一聲不吭的任用靳嵘縱馬離開,迎面而來的秋風吹在他臉上,夾着飄零的落葉,一點點吹涼了他單薄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