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青丘誼
九尾狐生而為靈的意思是，一只普通的狐貍要修成九尾狐最少需要一千年，一百年開靈智，九百年修成九尾。因此，這世上大部分的九尾狐都是族群中的二代天生妖，已經很少有自行修成九尾的後天九尾狐妖了。
康烨确實是一只二代天生妖，但卻與別的九尾狐又有些不一樣，他是只半妖。
康烨的母親也是一只九尾狐妖，卻因為愛上了一個人類，而舍棄了族群優渥的生活，化形人類嫁給了康烨的父親，并生下了康烨。
本來這一切尚算美好，因為母親用妖力壓制着康烨的半妖之力，他一直以人類小孩的身份長大，直到他十歲時，因意外露了半妖之身，被人發現，母親不得不帶着他逃離，輾轉回到青丘。但為了保護妖力微弱的康烨，他的母親被當時追殺他們母子的人類修士所傷，在回到青丘附近時便已經去世。
沒有母親的引領，當時只有十歲的康烨根本無法在偌大的青丘山中找到狐族的領地，他只能迷失在山中，也是在那時他遇見了剛剛修出靈識不久的新雅。
“喂，小孩，你一個人在這山裏是很危險的，你家裏人呢？”因為好奇跟着康烨兩天的新雅終于忍不住，站在枝頭對跪在河邊喝水的康烨發出問話。
而一個人在山裏躲躲藏藏尋找族人的半妖康烨早就成為驚弓之鳥，被這一吓直接栽倒了河裏，開始拼命掙紮。
最後還是新雅用自己好不容易修煉出來的一絲靈力強拽着把康烨拖上岸，才免去了康烨溺死的慘劇。兩人也在此正式相識，并開始了長達幾百年的結伴修行。
雖然同為青丘山靈族，但灌灌與九尾狐族畢竟相差甚遠，新雅并不知道九尾狐族的領地在哪裏，她只能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多照顧康烨一些，甚至将自己修行的心得體會教給身為半妖的康烨，而康烨則以人形負責兩人的生活飲食。
在新雅能夠化形前，他們一人一鳥幾乎相依為命，後來新雅能夠化形為人，康烨也能将自己的半妖身形收放自如，他們感情就更好了，還是一起修行，一起偷偷潛入人類世界游玩，康烨甚至想着就算和新雅在一起修行一輩子也沒什麽不好。卻在這時，因為他們倆在青丘的名聲打響了出來，引起了狐族的注意，終于有狐族的人來接引康烨。
康烨雖然并不想與新雅分開，卻也不願違背母親臨終的遺願，新雅更是勸他，狐族傳承許久，若要修行精進自然是回族裏更好，因此康烨最終與族人一同回了狐族。
“我會經常出來找你的，你在外面也不能懈怠修行，若是你要渡劫了你記得告訴我，我會出來幫你的！”在回去前康烨千叮咛萬囑咐地對新雅說道。
新雅則笑着推了推他的腦袋，說道：“行啦，我可還比你大一百歲呢，我可是看着你長大的，你就放心吧，好好跟你族裏長老修行，等你修成大妖以後罩着我啊！”
就這樣康烨回歸狐族，新雅開始了獨自修行。
灌灌一族在青丘山本就稀少，能修成妖的灌灌就更少了，從有靈識後的幾百年新雅都和康烨在一起，這一下子變回一個人，便寂寞了許多，她開始一個人往人類世界跑，感染人類的熱鬧氛圍，也是在這個時候，她認識了因為生意而行至青丘附近的元綸。
雖然當時新雅已有六百歲，在感情上卻仍是單純得很，因為游商而年少機敏卻又心懷坦蕩的元綸很是吸引那時的新雅，而當時的元綸也對單純善良又很會照顧人的新雅很有好感，除了聲音不太好聽，新雅完全符合少年人心中完美妻子的幻想，因為當時元綸家裏也不是什麽大戶人家，沒有那麽多講究，兩人相戀了一段時間後就準備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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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親前新雅去見了康烨，将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康烨，甚至邀請康烨來參加自己的婚禮，可惜她未曾想過自己一直當做弟弟看待的小九尾狐早早就喜歡上她這個姐姐，從來沒想過在他回族裏修行的這短短幾年，心愛的人便要成為他人之妻，可看着對方幸福的笑臉，康烨又說不出任何反對的話，最後只能以族中長老要其閉關為由婉拒了婚禮邀請，并給予了最深的祝福。
“我最後悔的，便是當年沒有阻止新雅嫁給那個渣男！”康烨垂眸咬牙說道，每當想到這件事，他都久久不能釋懷。
人類的愛情太經不起時間考驗，他當年沒有見過元綸，可以他當時觀察的新雅的樣子，他相信他們是相愛的才會放手離開，只是他沒有想到他們的相愛只持續了短短不到五年。
因為新雅的暗中幫助，元綸的生意越做越紅火，短短幾年便成為了廣陵城首富，但也從那時起他開始出入風月場所，開始所謂的逢場作戲，也認識了當年的紅葉，年輕貌美風情萬種的可憐歌女一下取代了家裏失了新鮮感還聲音難聽的妻子，成為了元綸心中的新歡。
紅葉身世本不謂不可憐，當年的她不過十八歲已經身陷青樓，好不容易遇到一名青年才俊願意為她贖身，自然是得好好把握，本想做個妾也好過在青樓賣唱，卻沒想到遇到的是眼裏容不下沙子的新雅，新雅堅決反對元綸納紅葉入門，為此夫妻之間産生過無數次争吵。
最後一次，紅葉親自去見了新雅，表示自己已經懷有身孕，元綸是肯定會納自己入門的，請新雅想開點同意，還能得個好名聲，否則只會以善妒無出等被元綸休棄。那一次後新雅才算徹底死心。
人妖結合孕育後代不是不行，只是新雅曾聽過康烨的身世，對此有一些抵觸，因此這幾年都是以妖力預防着，其實若元綸想要孩子，她自然有辦法，可是她沒有想到這會成為別的女人來她面前炫耀的資本。
那時候，身邊沒有別的親人朋友，又瀕臨修行劫的新雅一時想不開，便有了後來的投井一事。
“新雅投井以後，那個渣男居然沒有派人救援，甚至還封了井！我當時在族裏閉關，卻是連新雅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然而那對狗男女卻活得好好的，這麽多年毫無報應！”康烨跪在地上，十分憤恨地說道。
毛毛聽完這故事也有些唏噓，他還不能對人類的感情感同身受，只是單純覺得自盡的新雅十分可惜，他想到當時中谷皖的話，又問道：“傳言說當年新雅夫人懷有身孕是一屍兩命，那她當時是已經懷孕了嗎？”
“沒有。”這回先回答的是陸肩吾，他對這個故事表現得更為冷淡，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單純對毛毛的問題解答道：“井下屍骨只有新雅一具，并無其他靈物的屍骨，九尾狐聲若嬰啼，想來只是有人遇見後傳出的誤會。”
康烨也跟着說：“我出關後曾偷偷來到廣陵城，想私下見一見新雅，看看她過得好不好，卻沒想到只得到她已亡故的信息，我不相信，就趁夜潛入了元府，在井邊感觸到了新雅留下的殘留靈力，這才不得不信，一時悲傷化為原形哭出聲，被人撞見，這才有了後來惡鬼作亂的傳言。”
“之後你幹脆将計就計，一方面坐實惡鬼傳言，以鬼為名傷人食人，一方面又在明面上誘惑元綸，登堂入室，為‘新雅’複仇。直到你碰到了小貓身上我留下的妖力威壓，這才決定暫避風頭。”陸肩吾補充道。
康烨哈哈笑了兩聲，點着頭說道：“沒錯，之前紅葉請來的那些修士大多修為低下，不足為懼，但那日這小妖在市集如此張揚，身上妖力這麽濃重難免讓我不留個心眼，所以當夜我沒有出現，第二日一早我偷偷去了後院，發現我留下的靈力印記果然被人碰觸過，對方的妖力我甚至無法感知可見能力遠在我之上，我只好繼續潛伏，只是沒想到你們第二日便直接尋上了門，還揚言是來除惡鬼的。”
康烨自然也懷疑過陸肩吾和毛毛的目的不是那麽簡單，可陸肩吾一來就讓元綸破開了後院的枯井，撈了一把屍骨出來，不管他們是什麽目的，康烨也沒法真的置新雅的屍骨不顧，因此才會冒險前來墓地。
康烨有些悲傷地說道：“我本想等收拾完元綸和那個女人，再設法從井裏帶出新雅的屍骨回青丘，沒想到卻被你們捷足先登，你們到底是何目的？要對新雅的屍骨做什麽？！”
毛毛歪着頭看他，莫名地說道：“我們沒有要對她做什麽啊，不過你既然和新雅關系那麽好，那麽喜歡她，為什麽不先救她出來呢？比起報仇，她應該更不喜歡躺在冰冷的井底吧。”
康烨聞言一愣，似乎被毛毛這無心一言戳中心中痛處，随即捂着臉哭起來：“是啊，我怎麽能讓新雅一直在那幽深的井底受苦，是我的錯。”
毛毛一看對方哭起來吓了一跳，匆忙站起來退後了一步，不知所措地擡頭看向陸肩吾。陸肩吾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往前走了兩步，緩緩開口道：“井底只有枯骨，她的魂魄已散，命魂已入輪回，你的執着于她無益。”
“那我就眼睜睜看着那兩個賤人在新雅的屍骨上過得如此惬意？！”康烨赤着眼睛怒吼道。
陸肩吾伸出一只手，對着身後墓地招了招，很快一絲光點由墓中飛起，在他手中凝實成一顆小小的鈴铛，他将鈴铛遞給了康烨，淡淡道：“因果循環自有定數，元綸和紅葉的業自有他們自己承擔，不應由你強行幹涉，新雅說到底是自盡而亡，若你真關心她，不如尋她轉世給予庇護。”
康烨抖着手雙手接過了陸肩吾遞來的鈴铛，問道：“這、這是……？”
“吾以新雅屍骨上殘存的靈力煉成的識魂鈴，此鈴可識別新雅的心魂，若有一日你遇到新雅轉世可以此鈴識得。”陸肩吾說道。
康烨晃了一下鈴铛，沒有聲音，看來是只有遇到轉世後的新雅才會響了，康烨小心翼翼收起鈴铛，恭敬地跪好，給陸肩吾磕了一個頭，道：“多謝大人出手。”随後他起身，仍作猶豫地說道：“可元綸紅葉那兩人……”
陸肩吾微微皺眉，搖頭說道：“元氏夫婦的因已種下，業果自食，你若不能放下執念，我亦無法放你歸山。”
康烨糾結了一下，又深深看了兩人身後的墓地，最後做下決定，深深磕下一個頭，道：“我明白了，我以心魂為誓，願放下過往執念，從今以後往善修行，不再傷人。”
陸肩吾這才點頭，伸出食指在康烨額間一點，只見一道金色光華在他指尖和康烨額頭間流轉一瞬，他随後收回手指，說道：“心誓已成，望你謹記，你所食之人的命魂業已轉世，你與其尚有因緣未斷，若日後遇見，你也需自承因果。”
康烨再次對着陸肩吾一拜，随後起身離去。
做完這一切，天已經蒙蒙發亮，陸肩吾這才帶着毛毛下山。
毛毛一邊走一邊問道：“這下就解決了嗎？我們這是要回去了嗎？”
陸肩吾輕聲應道：“嗯，回鎮妖司。”
毛毛本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不過當他擡起頭看向陸肩吾時，總覺得對方的臉色比之之前似乎蒼白了一些，神情也是淡淡，不知道為什麽，他便沒有再問出聲，就只是沉默地跟在陸肩吾身後。
直到走到山腳，陸肩吾化成原型，走到毛毛身邊蹲坐下，示意毛毛坐上來。
雖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毛毛還是控制不住紅了臉，小心翼翼地爬上陸肩吾背上，随後陸肩吾起身一躍，馱着毛毛直入雲端。
作者有話要說：
灌灌（huo huo）
《山海經》：（青丘之山）有鳥焉，其狀如鸠，其音若呵，名曰灌灌，佩之不惑。
九尾狐
《山海經》：（青丘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之不蠱。
帝女之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