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康公子
新雅的屍骨在井底泡了十年之久,不管什麽原因當初沒有被打撈到,這長時間下來也難以分辨出什麽了。元綸讓人把打撈到的所有屍骨拼湊起來,放入了棺材,後又來請示陸肩吾後續的詳細安排。
陸肩吾淡定地吩咐:“棺木上選楠木,停靈三日,由元老爺和夫人誠心齋戒守靈,之後厚葬入土,服齊衰一年,怨消即可。”
下人如實回去禀告,本來對此不信的元綸,在新雅屍骨被撈上來後就對陸肩吾充滿了信服,于是完全按照陸肩吾吩咐的去做了這些事,除了問了一句服喪時間能否縮短,其餘一點沒打折,不過這個服喪時間也還是被陸肩吾給打回了。
不知是不是真的怨氣消除,自此以後,元府當真沒沒有再傳來嬰兒啼哭的聲音,也沒有什麽白衣鬼影,倒是真正安穩了好幾日。
而這幾日毛毛就陪着陸肩吾一起住在元府,雖然還是一堆疑惑,但他還是忍着,一直到三日後送新雅屍骨入土。
那一日元府從早開始忙着,元綸和板着臉的紅葉一起為新雅扶靈,連尚不算元府人氏的康烨也着了喪服跟着一同要送靈,本來元綸是舍不得的,讓康烨留在府裏等着,但康烨卻說:“我雖未曾見過雅夫人,但也聽聞過她為人善良,令人佩服,何況那日在院中既然見了雅夫人屍骨,若不能盡一份心力,我心實在難安,還望老爺成全。”
元綸聽後十分感動,便也同意了康烨随行,不過還是派了小厮跟着照顧,這又是讓紅葉咬碎牙氣得差點摔了杯子,好在他們都知道那日還是讓棺材入土最為重要,未曾鬧大。陸肩吾就一如既往視而不見,只負責把人帶往選好了的風水地,再監督着人把棺材下葬。
等棺木入土後,指導着衆人完成最後儀式,陸肩吾走向元綸,說道:“如今先夫人已經入土為安,只要元老爺和夫人記得服喪一年并年年供奉勿忘,日後便不再有惡鬼鬧宅的事了,我等在城中再待一日便會離開。”
元綸連忙對陸肩吾和毛毛行禮,客氣又積極地說道:“此番辛苦兩位大師了,要不在多留下作客一段時間吧!”
陸肩吾搖頭:“不必,我們接下來還有別的安排。”毛毛跟在陸肩吾身後點頭。
元綸見狀也不再強留,招來下人,拿過一個錢袋子,雙手奉上,恭敬地說道:“既然兩位大師還有別事,元某就不耽擱二位時間了,這是一點心意,感謝二位這次相助!”
陸肩吾自然地接過錢袋子,謝過了元綸,随後直接遞給了毛毛,倒是接到錢袋的毛毛愣了一下,擡頭看了看陸肩吾,見他點頭,這才把錢袋子收起來。
雙方就此拜別,陸肩吾帶着毛毛回了城裏,然後特意帶着毛毛在城中逛了一圈,買了些特産,最後回了城裏的客棧,收拾了東西,次日一早,兩人從廣陵城北門出城。
等出城後行了許久,兩人在一小道休息,毛毛左右看看都沒人,終于忍不住湊到了陸肩吾身邊,蹲坐着撐着頭,問道:“肩吾大人,現在可以說說那個新雅的事了嗎?”
陸肩吾此時正屈着一條腿靠坐在一旁的大樹上,手搭在膝蓋上,聽到毛毛的問話,睜開了眼,溫和地看着毛毛說道:“你想問什麽?”
毛毛立刻問道:“這事真的是那個新雅的冤魂在作祟嗎?還有那個屍體為什麽十年前他們打撈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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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肩吾搖頭,淡然的回道:“新雅已死十年,只怕魂魄早已入輪回,哪來的冤魂,此事是另有人作祟。”
“啊?”毛毛吃驚的張開嘴,說道:“那我們就這麽走了,不管了嗎?”
陸肩吾對着毛毛招了招手,毛毛聽話地挪了挪了屁股往陸肩吾身邊蹭了許多,然後一擡頭就感覺陸肩吾摸了摸他突在外面的耳朵,頓時臉上就熱了,結結巴巴地看向陸肩吾:“肩、肩吾大人?”
“我們不走,對方不會再出的。”陸肩吾輕輕掃了一下毛毛的耳朵捏了印決為其加固了一下術法就收回了手,随後是淡淡的解釋:“之前我們已經暴露不得不轉暗為明,如今我們離開才能再次轉明為暗。”
毛毛立刻接道:“所以我們是要偷偷再回去嗎!?”
陸肩吾點頭:“回,不過不回城裏。”
毛毛疑惑地看向他:“那去哪裏?”
“墳地。”
是夜,新雅墓旁的大樹上,毛毛屏着呼吸跟着陸肩吾坐在樹枝上,緊緊盯着下面墓地的情況。兩人身上如上次一般下了隐身咒法,一般的人、妖均無法發現,不過即使如此,毛毛還是很小心翼翼地不發出大的動靜,以免驚動了可能會來的人。
他一直盯着下面,陸肩吾倒是很是自在的在一旁閉目養神,直到子時過半,毛毛還沒有任何反應的時候,陸肩吾突然睜開了眼,随後沒多久,毛毛就在月色中看到一名青衣男子,沿着山間小道慢慢走到了墓地前。
毛毛立馬激動的要去搖陸肩吾,不過他還沒來及動,已經被陸肩吾輕拍了一下手背安撫了下來。毛毛也安靜下來仔細看去,盡管是背影,但他還是隐約能認出來,那應該是康烨。他不解的擡頭去看陸肩吾,卻見陸肩吾表情毫無意外,似乎早就猜到。
接着陸肩吾在樹枝上站了起來,拉着毛毛一起,直接躍下了大樹,并在康烨準備有進一步動作之前閃現到了他面前,出手止住了他。
“什麽人!”剛準備施法炸開墓地的康烨感覺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頓時臉色嚴肅,十分戒備地沖着陸肩吾和毛毛的方向低聲呵道。
陸肩吾很幹脆地去掉了兩人的隐身咒,待彼此看清楚後,也松開了控制康烨的手。
康烨見到兩人,眉毛明顯地皺了一下,戒備地退後了半步,但卻并沒有逃走,反而早料到似的說道:“是你們。”
毛毛是三人中唯一表現出驚訝的人,他指着康烨道:“康公子你為什麽在這裏?”
康烨低着頭隐去了表情,輕聲回道:“白日在這我丢了一件重要東西,回去後才發現,所以我來尋一尋。”
毛毛當然知道這話完全不可信,但也一時不知道回些什麽,有些無言,這時陸肩吾開口直接說道:“你就是近日廣陵城鬧惡鬼傳說的元兇。”
這話非疑問句,基本是肯定了康烨的身份。
康烨當即道:“大師可不要亂說,你有什麽證據?”
陸肩吾說道:“青丘有獸,狀如狐而九尾,聲如嬰啼,能食人,食之不蠱。傳言元府一到夜半會有嬰兒啼哭,想來是你化原型時發出的叫聲,中谷皖派人入元府查探遇到的妖氣應該也是你,九尾狐生而為靈,五百年道行足以吓退一只修行不足的颙。”
陸肩吾聲音不高不低,清冷緩速,但說出的話卻讓人無法說謊否認。
康烨沉默了片刻,道:“你如何知道我的原型?”
毛毛瞪大了眼,也不解的看向陸肩吾,陸肩吾回道:“我不知道。”這擺明了剛剛那段話是詐對方的,康烨臉色随即一變,黑了許多,但陸肩吾接着指了指身後的墓地,道:“但我知道那裏面的屍骨是一只灌灌。”
康烨這下再也維持不住冷靜的表情,他略顯激動地向前一步,想要抓住陸肩吾的衣襟,但伸出的手仍被陸肩吾輕易擋住了,他怒視着兩人,啞聲叫道:“既然知道她非人類,你們就應該讓開,讓我帶她回青丘!”
“新雅已死,靈魂不存,土下不過是枯骨一副,便是帶回青丘也無濟于事,你若想帶走她本無不可。”陸肩吾輕扣了一下康烨的手腕脈門,康烨頓時跪在地上,他接着面無表情道:“但你身上有血腥之氣,已有食人精魂之舉,如若執迷不悟,必毀自身修行,你需立下心誓,放下執念,不再食人害人。”
康烨面色痛楚,聞言卻低低笑了起來,笑到後面越來越大聲,最後如泣如訴,他擡頭看向陸肩吾,問道:“之前看那只小妖身上萦繞的妖氣來看,你也是一方大妖,為何要入人類修士行會,要幫助那些為惡的人類?殘害妖族同胞?你可知道新雅是怎麽被他們逼死的!?我為新雅複仇有何不對!那個男人騙了新雅,害死了新雅,如今卻依舊飛黃騰達,嬌妻在側,憑什麽?天道不公!”
陸肩吾不認可地回道:“因果循環自有定數,新雅之死乃其自盡,為人間情仇牽扯,自有人間法度管轄,非你濫用妖力食人精魂的借口。”
康烨冷笑:“說得好聽,若有朝一日,你親密之人被人陷害而亡,你還能如此冷靜?說到底不過仗着你妖力比我高,在這事不關己對我說教而已。”
躲在陸肩吾身後聽了半天的毛毛差不多聽懂一些,這會兒見沒有什麽危險了,才走了出來,走到了康烨身前,蹲下身說:“可是肩吾大人說新雅夫人是自盡死的,你又怎麽知道她是被陷害而亡呢?”
康烨看着疑惑的毛毛,又看了一眼立于一旁的陸肩吾,知道這是對方給自己說清楚的機會,便開口緩緩道來整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