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鵝

“哎……”

從獲倒吸了一口冷氣,誰能料到美麗高貴的大白鵝能有這樣的戰鬥力呢?果然只是“可遠觀而不可亵玩”,只是她又沒得罪這鵝老爺,怎麽就遭到攻擊了呢?心下不由不平。

國滿倒是個負責人的主人,自己的寵物傷了人,便自覺出來解救受困者繼而把人帶到家中施救。看她那一臉從容不迫以及那娴熟的動作,從獲不免懷疑有多少人跟自己遭遇了同樣的事件。

“好了。”

将最後一處傷口處理完畢,國滿似乎松了口氣。她幫從獲處理傷口時動作優雅,整理藥箱時依舊動作優雅,渾身散發的氣息讓從獲自覺低了一頭。

“還好只是皮外傷,要是傷了要害,我可就是罪人了。”

聽國滿的語氣,似有一絲歉意,從獲便不識時宜地問:“那幾只鵝……經常傷人嗎?”

國滿回頭沖從獲淡淡一笑,那笑容瞬間拉近了二人的距離。

“它們啊,欺軟怕硬,平時我的學生過來,它們也是這樣大喊大叫,吃過苦頭之後就老實了。你是第一次來吧?它們欺生。”

從獲恍然大悟,卻是懊惱不已。果然不該到處亂跑的。

國滿整理藥箱的時候,從獲的眼睛也在屋子裏偷偷瞧了一遍,目光最後落在沙發上——一本精裝的《領主論》随意地放在角落,那是從獲喜歡的一部書。

“你讀過《領主論》?”

國滿已經整理好藥箱并将其放回原處,同時注意到從獲的目光在《領主論》上停留。她緩步走到沙發前,伸手将那本精裝版的《領主論》拿起來,與從獲面對面坐着。

“嗯。”

從獲小心翼翼地點頭。對于其他人來說,《領主論》講的是別人家的事,于她鄭從獲而言,那就是自家的事。

“你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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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今年……十七……”

在國滿面前,從獲無法做到從容不迫。教師的身份以及國滿身上散發出的貴族氣息讓她頗有一種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覺,剛才略微放松的心立刻又緊繃起來。

“別緊張。”

許是看出了從獲的緊張,國滿微笑着出言安撫。

“整個五聲島上,沒有人會否認《領主論》是一部偉大的政論集。每個人都可以在茶餘飯後對它議論紛紛,而真正翻閱過的,一百個人裏也找不到兩個吧。”

聽着國滿的感慨,從獲竟有一絲小竊喜,這就如同小學生寫了一篇作文得到了老師的誇贊。

“一個十七歲的女孩能靜下心讀這部書,真令人驚訝。”

國滿把那部《領主論》在手上晃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哦,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呢?”

“國老師,我是許城大學附屬中學的學生,我叫鄭從獲。河源鄭氏的鄭,服從的從,收獲的獲。”

從獲站起來,鄭重其事地介紹自己。為了讓對方能對“鄭從獲”三個字有形象的認識,她不得不把腦細胞逼得打架才臨時想出了解釋的詞。

“河源鄭氏啊。”國滿咀嚼着這句話,似乎想到了什麽,“沒有猜錯的話,你是河源鄭氏現任領主鄭商錫的孫女,鄭明榕是你的父親。”

在這個五聲島上,有三大政治力量,即河源鄭氏、許城許氏、東城韋氏。他們的家主自稱領主,将五聲島分為屬于各自的三大領地,并建立起了國家政權組織,在事實上将五聲島變成了三個家主的私産。河源鄭氏,在很長時間裏都是最強大的一家,《領主論》就是以他們家為模板的。

“嗯。”

從獲點點頭,當不知該用什麽樣的語言、什麽樣的語氣來回答時,她就會用這種方式表明自己的态度。她回答的時候其實有幾分遲疑,又有幾分驕傲。

國滿似乎打量了從獲,然後說:“相對于河源鄭氏的其他人,你确實很普通。”

從獲立刻覺得受到了打擊,同時心裏還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你就是這樣普通,不像河源鄭氏的族人。兩種不同的想法一碰撞,立刻将從獲的心拉到平衡線上。而且,她很快意思到對方話裏還有別的意思,一顆心又緊繃起來。

“說說你對這本書的理解。”

國滿及時轉移了話題,從獲就像得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接下了話茬。她小心翼翼地說着自己那些幼稚的想法,不時偷偷瞄一眼對方的反應,生怕自己那些也許還帶着孩子氣的見識被國滿老師笑話。

認真聽完從獲的閱讀感想,國滿很高興地笑了起來,“怎麽說呢……”她頓了頓,從獲立刻緊張起來,眼睛盯着國滿的反應。

“我喜歡你那帶着孩子氣的見解,聽過之後就像一個在重度污染的環境下生活的人呼吸到一口新鮮空氣。”

沒有料到國滿說出的是這樣的話,從獲張開了嘴,沒有注意到自己嘴角上揚了一個弧度。

“你可以經常來我家。我們會成為朋友的。”

從獲并沒有因為後一句話而高興,因為前面一句話意味着她要繼續面對那幾只大白鵝老爺,不由露出了為難的神色。而國滿好像已經猜透了她的心思。

“別擔心鵝老爺們,我會給它們一個教訓的。”

從獲放下了為難的臉色,卻換上了擔憂,“國老師你……不會要……”

“放心,我不輕易殺生。”

國滿的笑容有些詭異,在從獲看來仍可放下一樁剛出的心事。大白鵝雖可恨,殺了未免可惜。

就這樣,兩個人就着書中內容聊開去,從天南地北到河邊小蝦,只要是能扯得上的話題,無不拎出來談論一番。漸漸地,“國老師”三個字由敬畏顫抖的聲音變成了尊敬親近,由大學教授和普通中學生組成的身份界限在不知不覺中被打破。國滿也開始直接稱呼“從獲”二字。

“快到晚飯時間,你先別走,我去準備晚飯。”

國滿看了看表,便終止了談話,起身要往廚房去。從獲吓了一跳,趕緊看了手機,臉色大變。

“怎麽了?”

“我……我忘了晚上要開班會……”

從獲急得聲音都變了,國滿聽後卻笑了。

“幾點開始?在什麽地方?”

從獲說了時間和地點後,整個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還有半個小時班會就要開始,她又不熟悉這邊的情況,就這樣趕過去九成是要遲到的。班主任是個嚴厲的中年婦女,自然不像國滿老師這樣和藹可親,罵起人來可是一點情面都不留。

“我開車送你去,十分鐘就能到。”

從獲感激得不知道說什麽好,眼淚幾乎要冒出來。還好她及時把注意力轉移到班會內容上,這才不至于在國滿老師面前掉下淚珠。

國滿像對待小妹妹一樣輕輕拍了拍從獲的肩膀,接着問起從獲喜歡吃什麽樣的零食,甜的、鹹的還是辣的,葷的還是素的,問得從獲一愣一愣的,乖乖做了回答。國滿知道答案後神神秘秘地笑了,轉身去了一趟,回來便抱着一大包零食過來。

“這些都給你拿回去。”

從獲吓得不輕。她實在想不到國滿老師竟然會給她零食,更無法想象身材保持良好的國滿老師家裏面竟然囤着那麽多高熱量的零食,困惑的神情毫無保留的在對方面前展現。

“這是我用來哄小朋友的,她們來我家上課。看到你以後,覺得該給你一份。別客氣,收下。”

國滿老師把零食放到從獲懷裏,絲毫不給從獲拒絕的法子。從獲本來有些別扭,在看到那些極其合口味的零食後,兩眼放光,又聽國滿老師說“那也是給你的補償”,便老老實實、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上了國滿的車,在夜幕之下欣賞着陌生的校園,眼前的景物随着時間的過去而變得熟悉起來。原來國滿老師對校園這樣熟悉,從獲一點也不加反思的冒出了這個念頭,一顆懸着的心因此輕輕放下。

“那個,上次借您的傘……”

臨下車時,從獲忽然想到這件大事,忙向國滿表示歉意,連語氣也變得局促起來。

“是你啊。”

國滿聽後一笑,像是才發現從獲就是那個在前幾天傍晚接受她借傘之情的人似的,言語之間滿是笑意。

“那天要下大雨了,我看你一個人傻傻的在那兒,就把傘給你了。我的車上有備用傘,不會淋着雨的。”

像是要平撫從獲的內疚之情,國滿強調了後面一句話。果然,從獲聽後又是卸下一個包袱般輕松的舒了口氣。

“到了。”

國滿停車放從獲下去,二人頗有依依惜別之态。從獲道了別,便揣着大包零食往教室飛奔,後面傳來國滿關切的話,

“慢點兒,時間還來得及。”

搖上車窗,坐在駕駛室裏的國滿,眸子裏閃着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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