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源頭

鄭氏少主從澈在其父六十大壽慶典中遇刺身亡的消息很快傳遍五聲島,成為婦孺皆知的新聞。當晚,河源鄭氏領主鄭明榕強忍喪子之痛,出席新聞發布會,宣布成立特別調查小組徹查此事,調查小組的負責人為從獲。又宣布立從澈之子成焱為少孫,河源鄭氏領主之位再次有了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老是踩狗屎運的從獲接受了新頭銜,還高調出席了新聞發布會。沒辦法,只要沒被父母懷疑是她下的手就慶幸了,哪裏還可以拒絕這個差事?不過,破案真的不是她擅長的。好在第二天就有人出來領了兇手的名分。

兇手自稱是前領主明森之子鄭從清,他聲稱要為其父報仇雪恨,奪回本來屬于他們家的東西。

從獲着實高興,有人出來認罪,她就不用受罪了。這件事讓她想起韋遷那天說的話,似乎很有先見之明。只是,時間地點不同,人的心境也不一樣了。

從清在五聲島狠狠刷了一遍存在感後,便開始指責他的伯父、現任河源鄭氏領主明榕如何如何心狠手辣、滅絕人性。他說河源之亂其實是明榕與丁放合謀所為,明榕一心想要成為河源鄭氏的領主,奈何身份地位都沒有達到要求,便走了一條極迂回的道路。他說是明榕一手策劃了鄭氏內亂,将有資格繼承領主之位的人一個個推上懸崖,然後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現,號稱收拾殘局實則坐收漁利。

他要是嘴上說說,最多被認為是精神錯亂、惡意攻擊,關鍵是他還拿出了衆多的“證據”。這些“證據”包括文字、圖片、視頻、錄音材料等,全都是指向明榕與丁放合作,用歹毒的計劃将鄭氏子弟整垮。這些東西,從獲看了都驚得渾身發抖,不要說是普通民衆了。

這些材料一出來,輿論嘩然。鄭氏官方出面澄清,并試圖将輿論引向從澈遇刺一事,但此時人們都已經開始懷疑明榕領主之位的合法性,哪裏有那麽多心思去關注從澈的死?更要緊的是,一向與明榕有着緊密合作的許氏和韋氏也出面挑當年的舊事,要明榕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以明榕為領主的河源鄭氏政權,陷入空前的危機之中。

事态的發展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若不是經歷了溫水煮青蛙般的危機,從獲恐怕也會一時扛不住,陷于崩潰境地。大約是為了穩住現在這個唯一能用的女兒,丁尚思專門給從獲做思想工作。

“這幾天發生的事令人應接不暇,你也想要我跟你爸的解釋吧?”

從澈遇刺之後,自稱從清的人又跑出來,事情愈發混亂。丁尚思自然沒法好好休息,就連已經頹唐幾年的明榕也打起精神應付外頭的連續打擊。看着丁尚思憔悴的臉,從獲心中不忍。

“不管外人怎麽說,我都會站在爸媽這邊。我是你們的女兒,也是河源鄭氏的嫡系後裔。”

這些時候,從獲也說不出什麽挖苦諷刺的狠話,她只希望用幾句話表明自己的态度,讓父母放下心。

“有你這句話,我們沒白養你。”

丁尚思的聲音有一點沙啞,這些天實在太忙碌,心力交瘁的感覺已經出現。她是個驕傲的女人,無論如何不肯低頭的。

“你哥哥這麽一走,家裏老的老,小的小,都是指着別人照料的。咱們家現在需要一個可靠的人,你就是那個人啊。”

丁尚思說到動情處,免不了激動些,從獲反倒覺得別扭。從獲對母親的所作所為是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看着母親現在亦真亦假如此動情的表演,她又不好駁斥回去,只好忍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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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媽的對從獲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教一番後,又要求從獲與她一起吃飯。從獲推辭不去,只好硬着頭皮上了桌,直面這遲到的親情。

席間,丁尚思有意無意提到繼承人問題。她說,家裏兒女多,從獲的爸爸不是個重男輕女的人,但鄭氏領主的位置已經習慣由男性繼承,從獲的爸爸只想延續這個傳統。她說,從獲也是家裏的寶貝,讓從獲不要想多了。

從獲默然。有些事,意思意思就可以了,不要弄得太過,太過就顯得不那麽真實,不真實的東西哪來的說服力?

好容易熬過那頓飯,從獲立刻投入到工作之中。特別調查小組沒有因為“鄭從清”的出現而撤銷,相反還得到了更大的權限。從獲現在是高調上任,低調做事。那些出去尋找證據,與“鄭從清”一夥人隔空對罵的事,自有專門的部門去做。

鄭氏的情報機構很有些能耐,幾天之內就秘密抓獲了一幫“鄭從清”的同黨。經過嚴酷的審訊,順藤摸瓜又幹掉一批。不到半個月時間,“鄭從清”在河源鄭氏領地上的同夥基本上被解決。輿論戰此時仍屬于膠着狀态,各方面口誅筆伐,鄭氏的壓力稍微減輕。

不過,特別調查小組因情報部門的支持而戰鬥力強悍是一回事,敵人仍活躍在五聲島上則是另外一回事。亡羊補牢是現在的狀況,防微杜漸着實要求太高。而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從獲就發現自己其實更像是一個簽發命令的工具而已,随便換一個人坐到這個位置上,也不會影響戰果。

基本上安定河源鄭氏的領地後,從獲把目光轉向許氏、韋氏。這樣一來,她不得不親自去見這兩家的當權者,因為他們在此事的态度上相當暧昧。

從獲首先去拜會許氏的當權者,她請求見的人是許洪,見到的人卻是稚之。隔着老遠的距離,從獲都能感受到稚之身上散發出來的冷冽氣息。許久不見,連招呼也打得如此生硬。

“咱們有些年頭沒見面了吧?”

稚之緩緩開口,立刻給人一種咄咄逼人之感。

“嗯,是啊。”

從獲面對着稚之,不知為何特別心虛。她可是代表着河源鄭氏的形象而來,千萬不能被稚之的氣勢壓下去。

“這些年,你可是五聲島上的傳說。”

這話聽來十分刺耳,從獲心中不悅,她說:“這傳說跟據說,有時候是一個意思。”

稚之笑了,這才談起正經事來。

“你知道嗎?當我看到鄭從清拿出來的那些證據,還有各方面的反應,竟然覺得事實就該是這樣,這是不是很可怕?”

她的語氣淡淡,像是在讨論一個很平常的話題,又像是包含了無數的意思等人揣測,配合起淡淡的笑容,倒有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從獲賠笑着說:“咱們是幾百年的鄰居,唇亡齒寒,這個時候可不能各人自掃門前雪。”

稚之笑笑說:“我知道。”

她看着從獲,“在許氏出手之前,我希望河源鄭氏能給出一個合情合理的說法,行嗎?”

稚之的笑令從獲感到陌生,雖然她也不敢說對這個人如何熟悉。這種陌生的感覺影響着從獲的判斷,從獲按照計劃好的,回答說:“證據是假的,這不過是別有用心之人試圖動搖河源鄭氏的又一陰謀。這樣的解釋,您可滿意?”

從獲用極平常的語氣說了這番話,她相信很多事不是僅僅靠嘴皮子就行的,若是許氏還存着一份唇亡齒寒的心,便不會急着看鄭氏的笑話。

“确實說的過去,畢竟這年頭沒什麽不可以造假。要許氏出手可以,前提是,許氏領地上的行動,由許氏的人來做,鄭氏只需看看戰果,不得幹預。”

這樣的結果也算可以交差,從獲滿口答應,說了幾句自己平日不會說的客氣話,便告辭了。

許氏這邊已經解決,從獲當晚便趕往東城。她現在是個勞碌命,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等着她處理,就是在車上也不得安生。好容易到了東城,鄭明秀卻不肯馬上見她,只說舟車勞碌,先休息幾天再說。從獲心裏着急,嘴上卻沒什麽辦法,只好住下。

鄭明秀把從獲這個侄女晾在一邊,她的兒子韋遷卻是無比熱情地出來迎接表姐,還說了一大堆客套話,只說得從獲無比別扭。又因為他不是在韋氏掌握實權的人,從獲心裏有幾分輕視他。誰知這韋遷竟然說了幾句驚天動地的話。

他說:“明森舅舅的兒女早就在戰火中離散,生死不明。現在出來這個,連真假都不清楚,他手裏那些證據自然不足信。要我說啊,把他從肉體到精神統統消滅,這事就了結了。”

從獲在心裏想:就是這麽做也得得到你家老娘支持,你一個被架空的小子,在這耍嘴皮子好玩呢。再說,世上之事要真那麽容易,還用得着我們輩累死累活地操哪門子心?

韋遷卻是一點不知道從獲所想,他熱情地邀請從獲到韋氏的小花園裏,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慢慢喝茶。從獲拒絕不成,便只好依着他去了。天知道這個家夥又準備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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