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隐退

“據我所知,鄭從清已經召集一批追随者,準備向現在的河源鄭氏領主發難,他要奪回屬于他的一切。”

如果從清還活着,最有可能庇護他到現在的人就是鄭明秀。鄭明秀在韋氏的地位離不開鄭氏的支持,如果她能把鄭氏領主換成一個更親近更聽話的,對她鞏固在韋氏乃至于在五聲島上的地位都會有極大的幫助。從獲認為,這個女人會有這樣的野心。

從獲打量着眼前的人,他不是當年那個小男孩,他已經是東城韋氏的領主。無論韋遷當年是否願意,他都在他爺爺與父親均在人世的時候登上領主之位,将好好的一家人搞得跟仇人似的,将韋氏內亂推到高峰。這些家族內部的鬥争,無所謂親情,只在乎勝敗。

她想起自家的事,感到一陣煩躁。今天與韋遷的會面,包括談話的內容,只要不出意外就會一字不差地傳入丁尚思耳中。作為一個想要遠離麻煩的人,作為剛剛恢複正常的“精神病人”,作為一個準備隐退的人,她決定不去管這些事。

“如果是在幾年前,我想我會對這個話題感興趣。但是,現在我是一個即将退隐的人,對此不該抱有興趣。”

說罷從獲起身告辭,韋遷倒也沒有強行挽留什麽的,會面結束得異常順利。

因為韋遷突然出現,從獲逛街的心情打了折扣,她勉強打起精神,逛了幾家店以後慢慢有了興致,這時候,電話響了。電話是丁尚思打來的,她告訴從獲,出席慶典的衣服已經讓人送到從獲的小別墅,讓從獲趕緊回去看看,別有事沒事就跑出來。

生活不止有詩和遠方,還有眼前的茍且。從獲接到這個電話,又喜又憂,又像是舒了一口氣。她順從地沒有浪費半秒鐘回到了小別墅,不過是換了個囚籠而已,何必認真。

她想起自己三十二年的生命裏,大部分時間都被人捏在手裏,不由凄然一笑。韋遷的話印在她腦海裏,河源鄭氏的人也罷,與河源鄭氏有關的人也罷,都不是省油的燈。

獲得地址的國滿驅車前往從獲的小別墅,人說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國滿倒好,年齡于她而言只是一串數字,時間也成了錦上添花的東西。這世間,讓人羨慕嫉妒的人頭一個當屬她。

丁尚思送來了幾套衣服,從獲看着都挺好,挑了一件最順眼的穿上,折騰了半個小時才請國滿過目。國滿沒有立即評價,而是說:“十五年歲月,恍若夢裏。”

從獲驚訝地看着國滿,“十五年”于她而言同樣值得感慨,但今日的國滿老師也這般說,倒是吓人了。

“怎麽說這麽傷感的話?傷春悲秋感嘆人生好像不是國老師的風格吧。”

國滿只是笑笑,問:“從獲,你有準備找個人好好過日子嗎?”

從獲萬萬沒想到國滿會在此時提這個問題,在她看來,至今未婚的國滿老師反而應該更加忌諱這種話題。但是,偏偏是國滿老師提出來的。從獲滿心想着衣服的事,對此防不勝防,一時臉頰竟有些發燙。

她想着國滿老師至今未婚的事,給自己壯了膽,結合一些小說裏看到的話,理直氣壯地回答說:“第一,這事急不得。第二,一切随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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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滿笑道:“稚之也是用這般理由堵人嘴,所以終身大事拖延至今,仍歸于緣分未到。”

稚之的事可是個好盾牌,因為她這出,好些人得以安享晚婚晚育甚至不婚的福利,真得感謝她。

“你與稚之可不同,這種事情還是要抓緊時間。”

國滿又說了一句,便打破了從獲的幻想。從獲趕緊轉移話題,兩人海闊天空地談了許多,還能找到從前那種熟悉的感覺。只是,試衣服的事暫時被放到了一邊。等到二人終于聊回正題時,從獲便把丁尚思送來的衣服統統試了一遍,折騰許久,她才真正明白為什麽外人常說女人的動作慢。

國滿對于衣着打扮方面很有經驗,故而能指導從獲這個與世隔絕多年的人。最後定下一套衣服,從獲穿上,越發覺得有經驗的人就是眼光好。

“以後,你是準備在這兒養老嗎?”

“嗯,我準備過八十歲老太太的生活,在院子裏開辟幾塊菜地,挖一個魚塘,引來外頭的活水。以後,我就每天種種菜、養養魚、遛遛貓,過屬于自己的小日子。”

從獲這樣說的時候,腦海裏浮現話裏的場景,那是多少人都向往的生活。她嘴角不覺上揚,露出開心的笑。

“這樣的日子,我曾經也想過。”

從獲一聽,本想立刻邀請國滿一起過這樣的日子,話到嘴邊又收回來。她咀嚼着對方話裏的意思,這裏面似乎又有很大的隐情。

“國老師,為什麽放棄了?”

“因為,五聲島上沒有這樣的淨土。”

國滿淡淡地笑了,她的笑裏帶着淡淡的悲傷、無奈、釋然,好像往事均已随風而去,現在當然可以坦然說出。

雖然兩人如久別重逢的老友一般說了許多話,從獲卻沒有提到與韋遷見面的事。她是個準備着隐退的人,還是少管些閑事。而國滿這些年似乎一直在各方面奔走,也沒有必要給她添麻煩。

慶典如期舉行,從獲坐在觀禮臺上看了閱兵。軍人們士氣高漲,讓她想起了自己的戎裝歲月,那時是何等的意氣風發,現在想來仍有幾分心潮澎湃。看來,有些事不會因為過去就過去了。

三家領主齊聚一堂,吸引了主要的媒體。從獲的身份雖然備受矚目,此刻也不過陪襯而已。倒是因此免于被騷擾,心情格外好。

慶典活動持續幾天,最要緊的活動在明榕六十大壽當天,這一天的所有的活動都要從獲參加。好在丁尚思安排的不錯,總把從獲放在不起眼的位置上,讓從獲用不着通過捧着手機掩飾尴尬。

經過一天的觀察,從獲發現鄭氏的少主、也就是她的親哥哥鄭從澈倒是很受歡迎。一堆的賓客圍着從澈轉悠,從澈手上牽着的小男孩成焱也是被極力關注的對象。要是遠遠地看着,小成焱長得可愛又懂禮貌,遇人總是露出孩子般才有的天真笑容,确實是讨人喜歡的孩子。不過,從獲不喜歡這麽小的孩子,正在調皮搗蛋沒法講道理年紀的孩子,她可對付不了。

姐姐從莘也回來了,帶着姐夫和五個大大小小的娃兒,成為一道靓麗的風景。從獲看得睜圓了眼,五聲島本來就資源有限,從莘姐姐怎麽可以生這麽多?雖然因為“死神病毒”的事,鼓勵生育的政策被提了出來,但對于現在的從獲而言,仍是驚悚的很。

國滿也在賓客堆裏面,看樣子,她并沒有因為這些年四處走動而得罪許多人。但是,低調是做不到了。很多有頭有臉的人物也在向國滿求簽名求合影,國滿不厭其煩地一一滿足,她的行事風格的确與從前不同。看到這樣的國滿,從獲免不了心生愧疚,她不願欠別人的情,但又沒法拒絕國滿帶來的友誼。人是孤獨的動物,卻總是在找群居的溫暖。

晚宴時,從獲得到機會向父親敬了一杯酒,說了一段不知在哪本書裏看到的祝壽詞,大概是因為與衆不同,父親和他身邊的人都贊了幾句。丁尚思給了從獲一個眼神,那意思像是說從獲幹的好,可以回去了。

從獲如蒙大赦,立刻尋着由頭溜出宴會廳,都沒跟人打招呼,直接叫來了司機。她在外面吹了一會兒冷風,然後鑽進車裏,指示司機打道回府。

車子發動,從獲整個人精神為之一振,剛才在裏面的壓抑統統不見了。現在的她仿佛離開籠子的小鳥,正準備着自由自在地振翅飛翔。祝壽的任務圓滿完成,退隐的生活就要開始,這如何不叫人興奮?

司機開車穩穩當當,從獲卻恨不得他開快一點,快一點離開這兒,快一點回到小別墅。這種出門有司機的感覺,還真是不錯。

結果,車子開出去不到五分鐘,丁尚思就打電話過來,天知道從獲接到這個電話時的心情。

“你在哪兒?”

“在回去的路上。”

“立刻掉頭回來。”

“出什麽事了?”

“我叫你回來就回來。”

現在的丁尚思不像是準備跟人講道理的樣子,從獲回憶自己今天的言行,沒有哪裏做的特別不好的。

“你哥哥他,遇刺了。”

本以為丁尚思什麽都不打算解釋,她卻在幾秒鐘的沉默之後說出了讓從獲沒法好好思考的話。從澈遇刺了,這個明榕膝下唯一活着的兒子,也要命歸黃泉嗎?

從獲讓司機掉頭回去,她早就應該料到,一個滿手沾滿鮮血的人,想要退隐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從她十五年前決定為河源鄭氏扛槍起,她就再也不可能躲在一旁當個觀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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