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鋼鐵地下城
懸浮列車從空中穩穩地降落到了地面上，程墨軒他們已經來到了耶弗爾嘉德主星的市中心。
“親愛的，我們該下車了。”
諾傑爾半開玩笑地說道。
蓋亞驚悚地看着自己的主人把那個男人牽下車，随後又瞄了眼黑不溜秋的金屬球。
他要不要“牽”克雷法？怎麽“牽”，膨脹然後用軟體動物的身體包進去嗎？
“蓋亞？”
諾傑爾冰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蓋亞用觸手搓了搓臉，做出了一個鄭重無比的決定。
既然諾傑爾想玩，它又何必操心那麽多呢？于是便伸出了自己的八根觸手，将克雷法包裹了個嚴實，慢吞吞地挪出了車廂。
程墨軒心不在焉地下了車，說實話，他其實還在消化之前對話的內容。哪怕諾傑爾為他的困惑做出了合理的解釋，但他總覺得有哪裏怪怪的。
諾傑爾沒再束縛程墨軒的行動，但他眼角的餘光至始至終都殘留在程墨軒的身上。
回想起剛才那些發自肺腑的話，他并不覺得自己是在說謊。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戰場上，因為互相欣賞才能，所以我們都記住了對方。然而，立場不同讓我們除了戰場外，幾乎沒有什麽見面的機會，這次碰巧遇到你，算是彌補了之前的遺憾。”
這幾句都是事實，不是嗎？
偶爾玩一次過家家，把自己代入一名普通軍官的角色，諾傑爾覺得這種感覺很新奇。
他的目光掃過低頭發呆的程墨軒的脖子，細膩白皙，充滿了少年感，大量的細胞活性水嗎？明智的舉動，能在生死關頭想到這種急救方式的，估計也就只有你了。
但是能把你逼到這種地步的人，帝國也沒幾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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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帝國。
諾傑爾無聲地感慨着，然而眼中的笑意卻逐漸消失了蹤影。
耶弗爾嘉德是一個混亂的地帶，雖然它的表面看上去無比祥和，但這兒畢竟是邊境，該有的黑色貿易一樣不少。
就好比耶弗爾嘉德主星的鋼鐵地下城，因為歷史久遠且深深紮根并滲透了整個星群，即便是當政者，一時半會兒對他們的不法行為也只能睜只眼閉只眼。聯邦不想因為鏟除一個巨頭而讓原本已經成型的陰暗面社會分崩離析，況且，聯邦的當政者自己還和這些坐擁一方霸業的巨頭們糾纏不清。
諾傑爾在市區裏随便轉了兩圈，就找到了地下城的入口，雖然他作為聯邦的精神領袖，知道那麽多肮髒的門路似乎不太好，但只要沒人知道，知道的人不去聲張，又有誰會指責他呢？
程墨軒跟着他進入了一家看上去極其複古的酒吧，在星際時代，傳統意義上的門店幾乎已經成為了古董般的存在，所以這家蜷縮在鋼鐵陰霾之下的地下室入口，在他眼中顯得極其突兀。
“你說的有趣的地方是這裏？”
程墨軒不禁質疑，他甚至懷疑諾傑爾可能是個人販子，要把他拖下去賣掉，然而下一秒他就把這危險的想法給抛到了腦後。
人販子要有諾傑爾那麽強，早幹別的事業去了。
“還沒到呢，跟緊我。”
“話說，你住在這顆星球嗎？”
諾傑爾笑道：“我并不住這裏，但我會在市區租一套房子，你的情況有點特殊，要和我一起嗎？”
程墨軒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當然不。”諾傑爾摸着老舊的牆壁，一步一步踩着臺階往下走。
“可以再幫我找份工作嗎？”
諾傑爾沉默了幾秒，随後道：“你缺錢嗎？”
“克雷法好像壞掉了，沒有它我刷不了賬戶。”
程墨軒嘴上這麽說，其實內心卻在竊喜，克雷法“死”得太及時了，這樣他就有借口不動自己的賬戶了。
休眠中的克雷法：“……”
“你是黑戶，在正規渠道注冊不了，就算找到了你也沒賬戶存錢。”
程墨軒臉色忽得難看了起來，在聯邦想讨個生活真困難。
諾傑爾被他生動的反應取悅了，臉部肌肉差點沒繃住。于是話鋒一轉，道：“就算給你買個新終端，你也是要注冊身份的，所以和開賬戶有關的事，你都放棄吧。”
當然，作為程墨軒的“朋友”兼看守者，區區幾頓飯他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程墨軒很難受，“既然你不打算把我交給聯邦政府，那你會送我回帝國嗎？”
落到他手裏，還想回帝國？
諾傑爾避開了這個話題，來到了這漫長通道的盡頭。
出現在二人面前的是一扇布滿斑駁劃痕和鐵鏽的大門，森然的氣息從大門後傳出，沖墨軒直覺不妙，向後退了一步，背後便抵在了一個堅實的胸膛之上。
因為細胞活性水的緣故，程墨軒身體的骨骼退回了少年人的形态，因而身高比諾傑爾矮了将近10公分。
他擡頭，發現對方任舊目視着前方的生鏽鐵門。
諾傑爾按住了程墨軒的肩膀，那力道就像是怕他逃了似的。他輕輕點了幾下那邊緣已經生出苔藓的凹槽，鐵門後便傳出了齒輪轉動的“咔噠咔噠”聲。
程墨軒一開始還沒注意到，直到鐵門向上升起，門後嘈雜的人聲才突然傳到他的耳中。
“這是哪兒？”
程墨軒被諾傑爾推着往前走，二人沒入了門後的世界。
那是一座龐大的鋼鐵地下城，人類把地下的岩石都掏空了，在錯落有致的岩壁上開鑿出了一間又一間的的鋼鐵巢穴，攤主們一個個精神抖擻地守在他們的地盤前，為他們的黑心交易編造着一個又一個光面堂皇的故事。
穿着獨特制服的男人從門邊走到了程墨軒的跟前。那人身材高大，皮膚黝黑，盤根糾蹉的肌肉就像盔甲一樣穿在他的身上。
程墨軒一看見這人汗毛就豎了起來，倒不是因為挺害怕，只是，這家夥的上半張臉竟然完全是由機械組成的，然而那嵌進鋼鐵中的兩顆眼球竟然還是血肉做的。
那人看着新來的兩條肥魚，恐怖的眼珠子咕嘟嘟地轉了兩下。
“噫！”
程墨軒看着那連接着眼球的血管和組織，雞皮疙瘩起了一手臂。
諾傑爾禮貌地與那人打了聲招呼，并說了一些程墨軒聽不懂的術語。
“兩位，幫我們登記一下臨時身份。”
長相駭人的守衛聞言，從身上的暗匣中拿出了一個銀白色的盒子，他扭了扭脖子，嘴角裂開了詭異的微笑。
“請出示終端。”
諾傑爾喊道：“蓋亞。”
背着克雷法的八爪魚“嘿咻嘿咻”地挪了過來，因為“行禮”太重，蓋亞這一路也跟的很艱辛，樓梯爬上爬下的差點沒讓它跑斷腿。
它伸長了觸手，用尖端輕點了一下那個銀白色的盒子，盒子上劃過一道紅芒。
守衛看了一眼盒子，最終将視線鎖定在了另一個人的身上，說道：“還有一個。”
程墨軒倒是想，但是他的終端是能随便刷的嗎？況且就算他想刷，克雷法現在也刷不了。
“他的終端壞了，用‘流浪者’的身份進去。”
諾傑爾回答了這個問題，程墨軒在內心感謝諾傑爾，然而他并不知道“流浪者”在這裏代表了什麽。
也許這是一個統稱，指代所有不方便透露身份亦或是有特殊需求的人，專門給黑戶和通緝犯使用。
守衛點了點頭，給了程墨軒一塊腕帶。
諾傑爾在他耳邊低語道：“戴上，如果你不想被人販子看上當做商品的話。”
程墨軒耳朵抖了抖，默默地把腕表固定在了手腕上，那注視着腕表的眼神比看諾傑爾還堅定。他這麽好看，他可得好好保護自己！
諾傑爾：“……”
守衛彎腰，側身退到了一邊：“歡迎來到耶弗爾嘉德鋼鐵地下城，祝二位消費愉快。”
……
等走遠了，混入了嘈雜的人流中後，程墨軒才扯着諾傑爾的袖管問道：“那守在門口的人怎麽回事？”
諾傑爾掃了眼那扒着他衣服的手，随後淡淡地說道：“記住，常識，那種身上布滿生物機械痕跡的人是改造人。”
改造人？
程墨軒雖然對這個新奇的名詞感到陌生，但他的腦中卻形成了形象的畫面，畢竟這個名詞很好理解。
“因為受傷殘缺，所以才不得不将身體改造成那個樣子嗎？”
諾傑爾嗤笑了一聲，道：“怎麽會？他們只是拒絕了正常的身體組織，從而選擇了能令他們更加強大的道具而已。”
程墨軒禁聲，他似乎突然意識到了這個時代的殘酷性，也許他只是運氣好，所以看到的都是人們光鮮亮麗的一面，而在那背後又有多少龌龊肮髒的東西，他就不得而知了。
果然，無論是曾經還是未來，人類之間總存在着一道難以逾越的溝壑，這不關乎人們能夠互相理解，而是不同立場的人無法代替另一個人表達看法。即便是在星際時代，人類之間的差距也只會越來越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