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夫妻同心,正如艾霄所想他媳婦正有去意。劉雅潔抿個笑,順勢接話道:“媽,兒媳不陪您了。您也早些休息。”

老太太點點頭。

劉雅潔沉了臉緩步上樓,她背後,艾霄還在對老太太解釋:“禾兒回來,又驚又喜的,當媽的一時緩不過勁兒來……雅潔這些天也沒休息好。”

“得了得了。”又是兒子偏幫兒媳那套說辭,老太太興致索然地擺擺手,起身就要走,“不早了,都睡去吧。”她如是說完,拒絕艾霄,招呼了李嫂扶她上樓,

遙望老母親身影消失在二樓,艾霄回頭,小心把孩子抱還給嚴馨雪,瞧着嚴馨雪病倦神色,萌生愧疚:“馨雪,這幾年辛苦你了。”

嚴馨雪接過女兒,壓着咳嗽搖了搖頭。

“蕊兒不親近人,是她自己獨處慣了。家裏要是多個孩子兩個作伴也能好點兒……”

嚴馨雪半垂着頭不搭腔。艾霄當她害羞,又跟道:“再說,你工作忙也不能時時看着她。再等一陣兒吧,等岩兒調回來就好了,讓他任個清閑的文職,每天守着你們娘倆。”

嚴馨雪依舊不聲不響,唇瓣發抖,臉色刷白,僵在那處。

艾惜剛由方才驚吓中緩回神,懷抱她的柔軟身軀忽而僵硬。

小家夥瑟縮在嚴馨雪懷裏,倔着不肯承認自己害怕,繃着小臉揪着母親針織衫衣領,小眼神裏多是還沒化開的畏懼。

早前因為小家夥畏生,嚴馨雪害怕女兒是因為自己照顧不力生出自閉之類的病症,她曾經抱孩子去看過心理醫生,這時候冷不丁看到孩子眼裏的恐慌,嚴馨雪想起醫生當時叮囑過她的,她家孩子心思通透而敏感,平常大人要注意克制自己的不良情緒,免得感染給孩子。

嚴馨雪把小兔子貼身抱回自己懷裏,又愧疚又心疼地蹭了蹭小家夥頭頂。

艾霄一個大男人畢竟心糙,當這母女倆也是困乏了,沒再多說各自回房。

嚴馨雪抱着小家夥上樓,在樓梯口被退出房門的李嫂輕聲叫住。

“李姨。”

李嫂走近來,從褲兜裏取出一板藥片塞到嚴馨雪手裏,“看你這一天都沒精神,快吃了藥早點睡吧。”

嚴馨雪心事亂七八糟堆砌着,驀然感受到暖意,或許是病中虛弱的緣故,無端想哭鼻子。她仰起頭長吸一口氣,緩了緩情緒,感念道謝:“麻煩您了。”

李嫂搖頭,直說:“嗐,大家都沒注意到……還是小敏說的,讓我睡前把藥拿給你。”

嚴馨雪怔在原地,任由暖流鋪天蓋地,将她短時裹挾在溫馨的夢中。

“快去睡吧。”李嫂擺擺手下樓關燈。

嚴馨雪拖着步子揣着不可控的悸動的心躲藏進客房。

她靠在門後沉浸許久,直到懷裏的小家夥不依,扭着小身子要下地。

嚴馨雪放下女兒,茫然蹲坐在地上。

她的未來如何,她自己也看不清了……

好像這個黑透的房間一樣。

小家夥摩挲了一會兒,大概是怕黑,帶哭腔哼哼唧唧跌回母親懷抱裏。

嚴馨雪伸手納回心頭肉,“嘶”地倒抽一口冷氣。

小家夥害怕,胡亂扯住她的衣領,小指甲蹭過肉皮。

指甲剪狠了會疼,嚴馨雪每回給女兒剪指甲都會刻意留個安全距離。

疼在這時候讓她警醒。嚴馨雪忍住滿腹情緒開燈,準備換洗衣服,抱女兒去洗漱……

客房方方正正,空間不大,浴室裏只有一套花灑,沒有浴缸,角落裏靠牆立放着小家夥的小浴盆。

嚴馨雪先除去自己的衣服,在這時候,艾惜已經把她的帶輪子的小兔浴盆推了過來,然後乖乖站在那,伸着小胳膊試圖自己脫.衣服。

小兔子穿着套頭小衛衣,脫.衣服離不開媽媽的幫助。

可等嚴馨雪打開花灑,俯身往小浴盆裏蓄水并試水溫時,小家夥驚慌地踮着腳指着母親的脖頸。

嚴馨雪觸摸到,那裏有一道劃痕。

小家夥皺起眉頭,大約是回憶起剛才在門外母親那一道隐忍聲音,皺起小鼻子眼白泛紅。

“沒事的寶寶。”嚴馨雪關了花灑彎腰先哄小寶貝,“寶寶不哭,給媽媽呼呼好不好?寶寶呼呼媽媽就不疼了。”

小家夥聞言止住抽噎,扒着母親肩膀湊過來小心呼氣。

“寶寶真乖。”正如所有的疼被撫平,所有的不安亦被驅散,嚴馨雪定下心,結結實實把眼前最重要的寶貝收回懷抱。

·

回程,艾敏和劉暢搭一班公交車,沒幾站,艾敏在市中心就下。

姐妹倆坐前後排,靜默到停車到站艾敏邁步之前。

是劉暢突然叫住她:“姐!”

艾敏回頭。

“加油。”

同乘的路人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麽。

劉暢沒再開口,但她們姐妹相視一笑,都是懂的。

艾敏下車,站在公交站臺沒動,終于摸出被掌心捂熱了的手機,視線掠過車水馬龍,定格到對面一束不起眼的光亮。

那是她租住公寓旁邊的住宅樓,抛卻寫字樓的繁重霓虹和街頭巷尾的車燈路燈,那一盞盞點亮方格窗子的迥異燈光也是足夠暖人的。

因為,那背後是一個個家庭,凝聚着親與愛織就的溫情。

艾敏攥緊手機,心生豔羨與向往。

呼出一口氣,她這縷氣息也迫不及待融入到百态都市中去。

艾敏撥出倒背如流的、承載她此生唯愛之人的號碼。

·

小家夥遺傳了艾敏的好脾氣,撅着的小嘴巴經過洗澡戲水稍微一逗弄再度綻開。

嚴馨雪先穿了衣服完成洗衣和浴室清潔,把小家夥擦幹攏在浴巾裏抱出來。

那時候手機已經回歸靜默,呼吸燈不甘而無奈地重述閃爍。

今天折騰得很晚了,所以一切從簡。小家夥沒能穿她的睡衣變身長耳朵小兔子,直接被媽媽抱進被窩。

嚴馨雪拿着那板感冒藥,頓了頓,扯落兩片吞入口。

似乎淚意都順着呼吸道升騰上來似的,稍微動動喉嚨膠囊自然入腹。

她把感冒藥小心翼翼置于書桌上,求它陪桌角沉默的手機臨時做個伴。

即便空調恒溫開啓,初入被窩時的溫度對大人來說也偏涼了些,嚴馨雪不放心孩子一個在被窩裏面多呆,她轉身幹脆利落在牆身上探到電燈按鍵摁滅。

房間頃刻被黑夜占有。

被窩裏有輕微而急速的微弱喘息聲,那是她的小兔子離開媽媽太久不開心了。

嚴馨雪揚起嘴角輕輕走向她最珍視的寶貝。

桌角那邊,倏忽間點亮了天花板的角落。

與之伴随的,是一聲被木桌深刻奉送的低鳴,像極孤寂深夜孩童的無助哭哽。

心湖被振亂了,漣漪一波未平一波蕩起,嚴馨雪轉身迎向微弱而執着的一頓一頓的宛若螢火蟲撲閃的光亮。

手在張皇失措之間碰觸到從旁安放的那板藥片,撕拉一聲,揭示剎那間的的心慌……嚴馨雪捧起手機,開鎖觸屏……

攪亂心跳的,是三個未接來電和兩條短信息。

消息來自同一陌生號碼,同一個人。

嚴馨雪手指懸空想了片刻,忽略那幾條來電,點開收信箱……

——我們可不可以重新在一起?

嚴馨雪快速略讀過後,靠着桌角,趕在酸澀湧出之前捂緊嘴巴。

消息只可能是艾敏發來的……嚴馨雪捧着手機,一筆一劃臨摹每個字的筆畫,想每個字的拼音每個按鍵的位置……想艾敏手指細長,想她喜歡全鍵盤拼音的輸入法……嚴馨雪順便還設想了,想艾敏此時的處境心情……

嚴馨雪懂艾敏的感受,可她們不在一起了,嚴馨雪費腦筋作出的假想絲毫沒有意義……

她和艾敏,站在不同的立場,暢想着未來不同的生活,或許可以憑借多年積累的熟悉相互理解,相互體諒,但沒辦法相互包容。

她想要的幸福安定,她求不到。艾敏奢求的重歸于好,她給不了。

——早點休息

嚴馨雪忍住啜泣,放棄了對句末缺席的标點的争取,匆忙回複這條消息出去。

還有一條未讀消息靜靜躺在收件箱裏,嚴馨雪沒勇氣再堅持下去,她丢下手機逃回僅有的溫暖身邊去。

那是她的小太陽。

即便什麽都失去,她還有她的小太陽。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糖……題目擅長騙人

幾乎一章都是馨姐姐的掙紮。

她選了小兔子。

我寫文的時候都是代入自己的感受,無論是艾媽的左右為難,或者艾敏的偏執追求,再或者嚴馨雪的抉擇取舍,我都親心感受過。

艾媽幫着兒子,有她的考量,這樣的境況下她不可能撮合或者支持艾敏和嚴馨雪在一起的,如果這樣當時直接見家長時候就同意兩人在一起,沒必要折騰這一大出……

嚴馨雪,她看似有選擇,其實都是現實逼她選擇,選擇留下什麽舍棄什麽……她三年前舍了艾敏,這次還是一樣,理由就是出于家庭原因,她們不能違逆長輩心意不管不顧在一起。

艾敏就簡單了,她堅持,因為愛。

我是艾敏黨的,別怕,下一章兔子請助攻了。

看完這一章,是不是該慶幸昨天沒有更?

哦對還要聲明最重要的一點:

文案之前表述的:孩兒是女主的,媳婦也是女主的,這個女主是指艾敏!

☆、第 15 章(捉蟲)

“馨雪。”邢佳鬼鬼祟祟探頭進來,嚴馨雪座位空蕩蕩的,問過同屋另一位女老師,聽說嚴馨雪去代一節課,她撇下嘴,圍着嚴馨雪座位掃視個遍,最後不甘不願地坐起辦公室守株待兔。

“佳佳。”嚴馨雪抱着課本教案返回,進門快步走過來,不早不晚打斷邢佳的一道呵欠,“前天晚上回去難受了沒?”

邢佳循聲回頭,搖搖頭,捂住嘴巴把呵欠補全,沒睡醒似的很是怨念看她,“你把我們小兔子藏哪兒了?”

嚴馨雪轉身咳嗽一聲,回看她,微笑,“在家呢。你想看她今天跟我回去吧。”

“別別別。”邢佳向後倚着靠背,盡可能躲遠些,“您家那位老佛爺我可擔不起。”

“老佛爺”說的是艾敏母親,邢佳看不慣那位的霸道,登過一次艾家門後再也不肯去拜訪,其實是避着那位……不僅如此,邢佳背後還給那位起了一堆外號。

嚴馨雪對邢佳對去艾家的抗拒倒也有同感,她猜想大抵是因為艾敏帶她回家見家長的事在前,艾媽看到她和女孩子在一起,都要警惕得多瞅幾眼生怕她連艾家也背叛了似的……

“你感冒了呀?”邢佳伸個懶腰醒醒腦站起來,扶着嚴馨雪坐下,手沒松,就在好友肩上捏起來,湊到她耳邊悄聲問:“前天回去沒被罰站吧?”

邢佳口吻是調笑的,盯着嚴馨雪後頸,神情卻嚴肅,據她的戰鬥經驗,兔子媽嚣張跋扈慣了,欺負小輩這種事做得出來,“兔子精如果欺負你你可要告訴我。姐給你撐腰。”

事實的确打邢佳的話發展去了,嚴馨雪啞然失笑,抛開這些事,轉回頭打量好友,“昨天都沒你消息,你又頭疼睡了一天吧?”

“嗯。”邢佳可憐巴巴撇嘴,往常的元氣少女打蔫兒趴在好友肩頭,拿下巴抵人家單薄肩膀,“還是馨雪懂我。”

“好啦別鬧了。”嚴馨雪被蹭得發癢,将人拉到眼前來,“你今天頭疼好了嗎?”

“沒好。”邢佳扶着額煞有其事嘆口氣,“想找人陪我吃吃喝喝。”

嚴馨雪莞爾,站起來,“好啊,邢老板大駕光臨哪有不賞臉的,走吧,先去吃飯。”

“走走走餓死了。”吃貨屬性爆發,一秒恢複精力,邢佳挎起包拽嚴馨雪出門。

·

午後暖意融融,花香透入窗,溜進靜悄悄的屋子,瞧見有臉色蒼白的人兒閉目,不禁膽怯而謹慎的駐足。

“當當當。”

“請進。”

玻璃門虛掩着,杜衡屈指敲幾下,獲許可推門進去。

艾敏聞聲一骨碌從沙發上坐起來,揉揉眼睛,怔愣又驚喜盯着來人看,“衡姐你怎麽來啦?”

“到附近見客戶,剛好來看看你們。”杜衡對她笑了笑,走近時環視一圈房間內飾,落眼到空蕩蕩的茶幾,随手将手提袋放下,調笑:“嚯,這麽潇灑。”

艾敏将屏幕摁滅,折疊耳機線,和手機一并放到茶幾上,站起來讪笑,“衡姐坐。”

杜衡思量了一下,撇開單人沙發,隔些距離坐到艾敏身邊。

艾敏蔫頭耷腦的,看不出身為八.九點初升太陽的精氣神,杜衡瞥她幾眼,隐隐覺出異樣,“怎麽了,是昨天鬧得太嗨了,沒睡好嗎?”

艾敏垂眼搖頭,“昨天玩得很開心。是我自己的關系。”

“那是怎麽了?”杜衡往艾敏那邊挪了挪,輕輕拍她肩膀,調侃道:“還沒到霜降呢就打蔫了。”

艾敏回頭扯開嘴角配合的笑了笑。

瞧她也不像開玩笑的樣子,杜衡也收起玩笑話,換回正經臉,“遇到什麽難事了說出來,自己憋着更難受。”

心底的柔軟不期被觸動,艾敏回望滿目關懷的杜衡,忽然間找到依靠似的。

當年的家庭變故與情場失意,交織密布箍住心房,艾敏沒能化解那道禁咒,時日一長,禁锢的鏈條撕裂表皮,嵌入心肉。她的心髒千瘡百孔,嗚咽着喊疼。

這是她自己的劫難,二十四歲的艾敏認命地想,沒人能幫她。

束縛來自她的親人愛人,她掙紮不開不甘放棄,能做到的只有,失落遠走。

回歸這時,正對杜衡擔憂的眼神,艾敏忽而發覺一切再不一樣,她從前沒有朋友,從小到大的親友玩伴只有她哥、表妹,還有嚴馨雪……如今游歷歸來,她有他的病友搭檔琳娜,有支持她的表妹,還有新結識的一對兒同性.愛人。

石蘭和杜衡都是很好的人,堅韌獨立又體貼溫柔的女孩子。

難怪她們會走到一起。艾敏心裏默嘆。

從艾敏臉上,杜衡看到交替的隐忍與無助,她嘆口氣,索性更進一步将胳膊搭上她肩膀,回想自己失意時候石蘭勸慰自己的姿态,放柔語調:“親近的人就是拿來共患難的,你叫我一聲姐,我當然不能不管你啊。”

杜衡學不來石蘭的軟聲撒嬌,類似鼓勵意味的話被她清清淡淡的敘述過,她自己兩相對比着,先禁不住發笑。

身旁人的輕笑聲散去千頭萬緒,帶艾敏回神。

“謝謝。”艾敏局促地捏了捏褲線,感激得不知說什麽好,“謝謝衡姐。”

曾經的艾敏是獨自作戰,現在,她有了傾訴的對象。

“和工作沒關系,是我的私人問題。”迎着杜衡的鼓勵目光,艾敏輕輕啓齒,“我喜歡……之前的女朋友。”

杜衡點點頭,聽懂她言下之意,她一個局內人瞬間理解,淡定道:“那你把人追回來不就完了?”

失落被拂去,心髒自主歡躍,艾敏對上杜衡的平和的臉,一絲掙紮又閃過眼底,“可是……”

“可是什麽?”杜衡擡了擡鏡框,替人着急起來,“你們當初為什麽分開的?”瞧人擰着眉頭一副為難樣子,杜衡換了種表述,“是你們內在原因還是外在……”

“外在。”生怕杜衡繼續猜想踩到自己雷區,艾敏急着回複她:“我們本來好好的。”時至今日,艾敏堅信着,嚴馨雪當初一定有苦衷。

她也曾經換位想過,劃定嚴馨雪沒錯。她兄妹倆,一個身康體健能撐起家給她平定安穩,一個病弱的随時都可能心髒停跳,如果她是嚴馨雪,她也會選艾征。

“她人很好。”艾敏心緒百轉千回,最後篤定得出結論。

杜衡欣慰點頭,“那不是很好麽,還有什麽大不了的。”杜衡說着,聯想起昨天聽艾敏說起的她的病症,猜到她有身體狀況這層顧慮,稍微抿了抿唇,斟酌着吐口:“我外祖父也是心髒不太好,看過很多醫生,現在狀況穩定了。我回去問問蘭蘭,她應該還有之前那位醫生的聯系方式。”

“謝謝衡姐,不用的,我不想做手術……現在命是自己的,躺上手術臺說不定就沒以後了……”艾敏很快從哀傷中抽身,扭頭對杜衡灑脫地笑,“蘭姐你倆的感情真好,讓人羨慕。”

杜衡原本眉頭擰緊了,聽她後話,擡手戳她後背,笑,“那你抓緊行動啊。”

喉嚨被棉花堵着似的,呼吸困難,艾敏取來手機,翻開收件箱給杜衡看,“我昨天見到她了,她現在過得不好……”艾敏頓了頓,“我想、陪着她。”或許是杜衡左手無名指的光芒太過閃耀溫暖,艾敏如小飛蛾般迫不及待撲過去,她捏住杜衡的袖口,鼓足勇氣,“衡姐,你能不能幫幫我?”

艾敏的收件箱幹幹淨淨,過夜的信息就那三條,兩條發出一條收回,杜衡仔細分析了下局勢,歸還手機給艾敏,辭色嚴肅,“她的态度……這是場硬仗,你準備好了嗎?”

艾敏鄭重點頭,她想到了之前聽過的關于孩子和心愛玩具的敘述,揀主要的表達決心:“好比是小時候弄丢的心愛的玩具,無論隔多久,一旦找回了,決不放任她消失。”

陰霾散去,杜衡一臉欣慰,整整西裝站起來,“看來你這邊沒問題了,接下來就看她的态度。”

艾敏怕她走,跟着站起來,“可是她、”她說時無精打采耷拉下腦袋,“她都拒絕我了。”

商場上無往不利情感卻向來是被動一方的杜總頭回被小妹妹拉來當情感咨詢師,苦惱地揉揉額頭,踱了幾步,繞到單人沙發後面,手撐在靠背上,氣場全開,“方便透露麽,你們當初為什麽分手。”

艾敏看她一眼,頗為心虛地眨眨眼,“我媽不同意。”

正常。杜衡點頭表示理解,“所以說她還愛着你。”

杜衡的回答似問詢似篤定,艾敏拿不準了,訝異地回望半天,搖搖頭,“現在應該不會了。”

“其實你也不确定對吧?”杜衡恢複一貫的自信從容,“沒關系,我們做最壞打算——假設她不愛你了,假設她癡心另附了……”杜衡盡量挑委婉的措辭,“你有沒有信心追回她?”

不用假設,現在不就是這樣麽?艾敏心裏發苦,擡頭,對上鼓勵意味的目光,定心,緩緩點頭,“如果她還在意我的話,我怎樣都行。”

杜衡擺擺手,一副淡然樣子,“還等什麽呀,那你就去追她吧。”

“可是……”艾敏看一眼挂鐘,欲言又止,“現在還是上班時間。”

杜衡揚起下巴示意茶幾上的耳機線,不留情地拆穿她,“你反正在狀況之外,在這虛度光陰還不如為終身大事努把力去。”

受到鼓舞,艾敏收起手機就要走。

杜衡提起自己的袋子,拉住亟不可待的人,“你要去哪等?”

艾敏斬釘截鐵:“去她家。”即便嫁人了嚴馨雪也總要回家的吧,再者她本來就是懂事孝順的乖乖女。

杜衡一臉欣慰,這小姑娘還不傻,知道守株待兔這招,雖然招數老套……

艾敏向她隔壁的合夥人兼室友琳娜說明了情況請過假,杜衡已經等來了電梯。

“衡姐你也是草莓控嗎?”艾敏新學了這個網絡用語,覺得這詞用在嚴馨雪身上特別合适……她這時候低頭略見杜衡手裏提的草莓蛋撻,熟悉感更近一層。

“你也是?”杜衡反問她。

艾敏搖頭,“她最喜歡草莓。”

“哦~”杜衡促狹地打量她:“我家那位也是。”

我、家、那、位?

說嚴馨雪嗎?

艾敏被鬧個大紅臉。

作者有話要說: 久等了各位

其實上一章還發現有兩錯字,但是沒更新不敢貿然回去修改,免得大家白高興……

這就去改了……

我的錯

這一章兩次守株待兔用得很恰當啊,馨姐姐畢竟也是兔年生的

哦對,最重要一條:助攻上線了!

其實我覺得追人這種事杜衡不是很靠譜,下章還是請回石蘭吧。

☆、第 16 章(捉蟲)

艾敏是個行動派,在樓下與杜衡道別,進超市晃悠一圈,乘車回大院。

艾敏提着大包小包登門的時候,嚴馨雪母親宋雲珊端詳她好久才敢認,拉起艾敏的手迎她進家,“小敏嗎?小敏回來了?!快、快進來。”

兩家祖輩父輩是戰友袍澤之誼,小孩子又是親如一家從小玩到大的,更何況,如今艾嚴兩家又聯了姻,雖然個別人譬如劉雅潔心裏不舒服,架不住艾霄與嚴馨雪父親嚴震親如兄弟,兩家關系比遠親近鄰親近許多。

“姨,您和我叔身體都還好嗎?”艾敏往裏掃了一眼,半分生疏感沒有,自行換鞋,随嚴家媽媽進門,就要将手提的禮品盒禮品袋送進廚房。

“都好都好。先放下等會姨收拾,先讓姨看看變樣沒有。”宋雲珊拉住小丫頭,将她往客廳帶。

艾敏架不住長輩熱情,将禮品随手貼牆角放下,被牽到客廳去坐。

宋雲珊按着艾敏坐,自己坐不住又站起來要忙活。

艾敏眼尖,瞧長輩起身大概猜到人家是要招待自己,趕忙跟着起身攔住她,“姨,我就來看看您和我叔,您不用忙了。”

宋雲珊不依,涮了玻璃杯給她倒水,“好不容易來家裏,今晚上留下陪叔和姨吃飯。你叔就該下班了,馨兒今天也回來。”

艾敏豎起耳朵聽,提起精神,将水杯接過來,先放回茶幾上,“姨,那我幫您吧。”

艾敏的懂事在院裏是出了名的,宋雲珊喜歡這小輩,也不和她見外,欣慰點頭,拉着她手去廚房,從冰箱裏取出去皮菠蘿,“你叔昨兒買的,就等周末馨兒回來吃……姨記得你也愛吃。”

艾敏笑,接過菠蘿擺上水果案板,接過刀切菠蘿,分個心記住宋雲珊的話裏的細節:嚴馨雪周末回家。

艾敏畢竟外出闖蕩過,水果切塊還難不倒她。宋雲珊欣慰瞧着,轉身準備晚飯食材,“小敏想吃什麽?”

“姨做的都想吃。”艾敏回頭擺出個乖巧的笑容,“在外面吃不到,饞死我了。”

宋雲珊是典型的江南美女,氣質好秉性好又頗有才情,溫良賢淑的小女子嫁人之後也是賢妻良母,任教到退休後安心在家主內,嚴家只是定期請鐘點工幫忙清掃,平常瑣事宋雲珊親力親為。

嚴馨雪就随了她媽,溫良和善又柔韌如水。

邊想着,艾敏低頭給菠蘿擺盤,撿了寶似的歡欣。

半晌無話。

宋雲珊擇好菜猛然回頭,瞧見這小姑娘對着果盤發笑,詫異看了幾眼,聯想到方才說的,敏銳覺出不妥。

柳眉攏起,她到底也沒說什麽。

·

兩人在廚房裏籌備晚飯,家裏座機響起來。

“估計是馨兒又加班了。”宋雲珊說着擦手出去接電話。艾敏随後跟到客廳。

電話沒說幾句就挂了。艾敏留意到宋雲珊的神情低落不少。

宋雲珊對艾敏撐起笑意來,“馨兒說回家看惜惜,今天不回來了。”

艾敏心裏藏不住事,聞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蔫兒下去。

宋雲珊心裏劃過異樣,走上前猶豫着要勸她兩句。

樓道裏這時候響起腳步聲。

艾敏耳朵尖聽出腳步聲交疊,進而聽出其中有十分熟悉的,抓緊向宋雲珊打招呼:“姨,我爸來了,我能不能去樓上躲躲?”

宋雲珊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應一聲。

就見艾敏拔腿往樓上竄。

艾霄跟在嚴震後面進門前一瞬,宋雲珊仰頭見嚴馨雪卧室門靜悄悄閉合,回神招呼起親家。

艾霄進門,見宋雲珊道了聲“嫂子”,和嚴震老哥倆坐沙發那敘話。

宋雲珊幫着倒茶的時候聽了只言片語,兩人提到“艾征”“調工作”之類的字眼。

她默記下這件事,在廚房裏愣了半刻,回神繼續忙。

……

艾敏下意識竄進最熟悉的嚴馨雪的房間,躲進門撫着心髒緩口氣,定心進去參觀她的房間。

嚴馨雪房間沒什麽變化,從她們十幾歲時候到現在為止都沿用米白色為主的簡約風格。

最顯眼的變化就是桌角擺了張相框,掠一眼見其中是嚴馨雪抱着小家夥的照片,沒有不想見的人,艾敏心随意動将相框舉到眼前端詳。

小家夥穿着連體的兔子裝,呲小牙笑眯眼睛,很是搶眼。嚴馨雪雙手環抱女兒,淡笑着看鏡頭,教此時隔着相片和年月看她的艾敏覺出歲月靜好的溫馨從容。

心生豔羨,心向往之……

忽聞有腳步聲臨近,艾敏匆忙将相框歸位,裝作無事四處打量。

宋雲珊開門喊她下樓準備吃飯。

艾敏跟下樓,艾霄已經不在了。嚴震見艾敏驚喜拉着她問東問西。宋雲珊一個人去廚房忙。

晚飯陪嚴家父母吃的,宋雲珊的淮揚菜做得正宗可口,味道還是老味道,艾敏面上笑嘻嘻的,實則被空歡喜鬧得沒多大食欲。

她吃完飯陪兩位長輩說說話就走了,走之前應承了有空再來。

她答得含糊,心裏卻堅定了下周末再來試試。

……

艾敏低頭沿路邊走,孤寂被周遭的喧鬧放大了,心底的沮喪一點點攀登。

手機偏也來摻一腳,盡職盡責播放鈴聲渲染悲傷。

艾敏摸出來一瞧,果斷接起。

她才道了句“衡姐”,沒等到回話,那邊隐隐有一句嬌柔的女聲撒嬌不滿:“你白天抱電腦晚上捧手機,幹脆你和你的公司去過吧。”

之後是杜衡的聲音,艾敏從來沒聽到過杜衡那麽輕柔軟糯的聲音:“媳婦兒我錯了,很快說完,可以嗎?”

再之後另一道女聲置氣或撒嬌似的“哼”一聲,接着趿拖鞋聲音漸漸弱去。

杜衡這才接起電話,“小敏?”

“哦。”艾敏反應過來,“衡姐。”

杜衡默了片刻,再說話似乎意有所指:“追人就好好追,不能三心二意知道嗎?”

艾敏想了半天才想明白自己這是莫名其妙被威脅了,她倒也沒心思争口閑氣,回歸正題,彙報動向:“衡姐,我剛從馨、剛從她家出來。”

“怎麽樣?”杜衡神神秘秘壓低嗓音。

“她家沒什麽變化……”艾敏老老實實地答:“叔叔阿姨都好。”

杜衡揉着額角打斷她,“麻煩挑重點,我着急去哄人呢。”

“哦。”艾敏頓了頓組織語言,“她今天沒回家……聽說着急回家看……”艾敏咬住下唇,驚得住口,她差點就将“回家看孩子”這種大實話說出來。

杜衡如果知道她喜歡有家庭有孩子的人,會怎麽看她?會不會鄙視她和她絕交了?

電話那頭驀然中斷,杜衡把繁雜信息丢到腦後,急着問:“然後呢?所以你今天就無功而返咯?”

“額、也不算是。”艾敏記起自己搜羅到的信息,抓緊向軍師彙報邀功:“她媽媽說她每周末回家,我大不了下周再去。”

“那成吧。怎麽着第一步也要打動人才行。”杜衡簡要總結兩句就預備要結束通話哄自家寶貝,“你先收服她的心,之後風雨雷電世界末日無論怎樣都好說。”

“嗯嗯。”艾敏也有同感,只要有嚴馨雪一聲應,未來怎樣她都不怕。

“那我們随時溝通,有空再聊?”

“好。”

艾敏愉悅挂斷電話。

杜衡撂下手機往卧室去,中途定住。

剛剛艾敏說,那個女孩周末才回家?杜衡茫然仰望天花板,自言自語:“那她平常住哪兒?”

卧室裏石大小姐聽到通話結束,催促了一聲,杜衡暫且驅散疑惑進卧室去。

心想着:下回見面再仔細問問艾敏吧。

作者有話要說: 衡蘭那一對差點膩死我!

杜衡就要發現不對了……

雖說是周五,但我一個盡職盡責的虐文小寫手怎麽可能讓馨敏輕松見面呢……

沒有,也就是惡趣味而已。孩子沒在身邊當媽的擔心很正常,伏筆上一章就埋了。

石頭要上線了……

下一章應該是講馨姐姐和她媽媽悄悄話,之前提到過的兩個知道馨敏感情的人,一個小表妹另一個就是嚴媽媽

知女莫若母嘛

有錯字明天改~還有,矯情一把,感覺你們最近不喜歡我了……孜孜不倦求留言~

☆、第 17 章(捉蟲)

第二天是周末,嚴馨雪早早帶着女兒回娘家。

“姥。”小家夥伸出白乎乎小肉爪拍開了門,揚着小腦瓜呲牙對宋雲珊笑。

“诶!姥姥的小寶貝。”宋雲珊聽到窸窸窣窣門響,透過貓眼瞧見騰不開手的自家女兒,由此猜到撓門的是誰家小家夥。她一開門,瞧見萌乖的小外孫,心融成蜜糖。

“快進來。”宋雲珊愛不釋手抱起小家夥,遞手去接女兒手裏的大包小包。

“媽,不用。”嚴馨雪避開母親的手,自行提着水果菜蔬進門,“惜惜又沉了,您哄她就成。”

宋雲珊關好門,後腳跟進,瞟一眼嚴馨雪提着的鼓鼓的手提袋,嗔怪幾句:“又不是去串門,回自己家買這些幹什麽?”

嚴馨雪換了鞋将袋子送去廚房,返回客廳找祖孫倆。

每隔一周來一回,小艾惜對外祖母家充滿好奇,踩着裝飾兔頭的小拖鞋走來走去,無處不新奇。

“手疼不疼?”宋雲珊将女兒的手捧到自己掌心裏,輕輕撫摸,“下次不許再提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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