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送別離去
“武甫,這是娘自個曬的地瓜幹,你帶在路上吃。”武甫他娘見謝老爺和那幾個嫡子嫡女都沒看過來,小心地把兒子扯到一邊,塞給他一些吃食,還有自己珍藏了許久的白玉镯子,“這個镯子是你外祖母給我的,你若是有意中人就給她吧,謝府水深,娘親希望你這次出去就不要回來了,找個姑娘老老實實地過日子,至于娘,一把老骨頭,沒什麽招別人惦記的,你不用管我。”
“娘親,兒子一定會回來。”謝武甫握緊了拳頭,心下暗暗做了決定,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攪得謝家雞犬不寧,至于那個無恥的名義上的爹,他一定要讓他生求不得,求死不能!
“你這孩子,何時才能不這麽固執,唉。”
“這王家怎麽還不出來送行?”謝家嫡子武原在旁側等得不耐煩,忍不住抱怨幾句。
王謝兩家對門而居,整條狀元巷就這兩家大門大戶,其餘都是些鋪子,專賣首飾、成衣、香粉等達官貴人所需。
十幾年前這些鋪子都是在王家名下,但近有傳言稱,此間大部分已經由王家轉入新崛起的榕江謝家手中。
也是,王家雖歷史悠久,伺候過三朝皇帝,是底蘊深厚的大家族,但歷年來,因祖上有喜食五石散的傳統,子嗣不興,且一個個放浪形骸至極,對做官毫無興趣,對家族實業毫無興趣,終日風花雪月,飲酒作賦。縱使才高八鬥,盛名在外,也難拯救金陵王家的頹唐之勢。
總之,金陵王家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尤其是繼承家族的嫡長子乃是一名女子所扮。
不過,此乃家中秘聞,除幾個緊要人知曉以外,衆人皆是不知。
“爹爹,夠了夠了,這個我不帶!”一身形瘦小,作男子打扮的人急急切切地從對面王府大門裏奔出,因為太過慌張,少不了幾個趔趄,差點就毫無形象地摔到地上去。
“美芹,不夠不夠,這個帶上,那個也要帶上,你去的可是千裏之外的鹿山書院,那地方荒山野嶺,比不得金陵,你有錢也買不着,聽爹的話,都帶上,馬車又不是放不下。”
“美芹”是王家嫡子王易安的字,從裏面追出來的烏衣中年男子,腳上的鞋子都未穿穩,披頭散發的便是她的爹,王氏家族的族長。
謝老爺子一驚,那可是一族之長,但一想到他們王家素來放蕩不羁,別人若是這樣子出來叫衣衫不整,但在王族長身上那可是——真名士自風流。
如此一想,不禁感慨,金陵王家的名士做派不是誰都學得來的,心中更是欽羨王家得厲害!
謝武原看着自家爹臉上止不住的蕩漾笑容,心中忍不住百般鄙夷,這王家除了一個王蘭蘊拿得出手,還真沒什麽值得他另眼高看的,他們王家人整日只知尋歡作樂,興起時做個一兩首詩詞,寫個幾筆字畫,就這樣都值得爹……他自認他們謝家也不差啊,出過幾個皇妃,京城大部産業都是謝家的,富可敵國,他的三妹馬上要做皇後,可謂是要錢有錢,要權有權,究竟他爹有什麽不痛快,就是在王家面前直不起腰來,總是一副谄媚小人樣?
謝老爺子當然不會告訴兒子,他其實是過繼到謝家的,他原本是謝家旁支最為落魄的後代,因為正支某個夫人含冤而死,死前以血書立下詛咒,于是謝家孩子無不早夭。為了謝家後繼有人,才找了當時不過八歲的謝老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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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奇怪,凡是十四歲以下的謝家後人,都死于非命,獨獨只留了謝老爺健康有活力地活了下來,雖不是正統謝家血脈,但憑着一股聰明勁奮鬥了三十多年,謝家在他手裏做大到今天這種地步。
若不是那些後人受了詛咒意外死去,哪輪得到謝老爺這低賤血脈發光發熱?
衆人都不禁感慨,這簡直是為謝老爺量身打造的嘛!
謝老爺雖然有錢有勢,但一直有個心病,就是自己的出身低賤,不是純正血統。他對書香門第有種不可名狀的崇拜之感,尤其是王家,總覺得王家血統純正,要高貴很多,自個兒財大氣粗,頂多算個暴發戶,哪能與他們同日而比?他此生最大的夢想就是把王家女兒弄個過來做兒媳婦,這比三女兒當上皇後還要值得高興!
武原那個傻小子哪懂得他的雄心壯志?一心鑽錢眼裏去了,哪還看得到其他?庸俗!膚淺!
正當謝老爺子沉醉于族長的深深迷戀之中,那個王家嫡子看過來了,她是完全沒有料到外面站了這麽多人,立即站住,站得方方正正,粗着嗓音正色道:“爹,謝家人在外面站了許久,兒子也得趕緊上路了。”
王族長看過去,果然謝府大宅前浩浩蕩蕩站了一大批人,不過是送一個做書童的庶子就這麽大陣仗,而自家門前,除了女兒和自己空無一人,老臉不由得一紅。都怪昨日鬧得太歡,酒水不知喝了多少,夫人和其他幾個女兒都還睡着呢,嘴上說着要給美芹送行,實質上連眼皮都不願動一下,揮揮手也就作罷了,幸好昨日已把行李收拾好,由下人裝上了馬車,今日沒有什麽要用人的地方。
只是乖女兒不樂意帶吃食,那要是路上餓了想吃點熟食又怎麽辦呢?路上不便,那些賤民的食物粗粝,此等精致食物哪裏買得着?乖乖女兒嘴又挑,這不肯吃那不肯吃,餓着了怎麽辦?所以他一定要她帶着,以防萬一。
王族長順勢把一個大包袱往她手裏一塞,便上前去同對門家的謝老爺寒暄幾句,對于這等暴發戶之流,他向來是有優越感的,同時,他也愛和他說話,因為不論他說些什麽,那謝老爺都是雙眼冒星星,連連點頭贊同,沒有一句話不稱“是”,他從其中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感。
趁着兩家父親在交談,王易安湊近謝武甫,眼尖地看到他手裏有個白玉镯,頓時驚奇,伸出手去就要搶。這麽多年,她見他那麽多次,可沒看到謝武甫身上出現女人用的東西,這個白玉镯樣式古樸,一看就很多年的樣子。
誰給的?哪個女子不要命,敢動她看中的男人?
謝武甫因為被強迫去陪讀,心中有氣,看到王易安都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怎會允許娘親給的镯子被他碰?
當即迅捷出手,堪堪避開,手下還暗暗地推了一把,王易安屁股着地,臉上一副吃屎的表情。
“美芹,你這是怎麽了?好好的,怎麽坐到地上去了?都讓你臨行前吃個小粥,你這也不吃那也不吃,現在好了吧!沒力氣得都站不住了,走走,回去吃了飯再走。”王族長扶起自家女兒來,嘴裏不住地念叨。
“爹,我剛剛只是沒站穩,我不吃。時間不早了,你快讓人送我們出城吧!”王易安一顆心都放在謝武甫身上,十分不解。前幾天都好好的,怎麽今日對她态度如此不善,她到底是哪惹他不痛快了?
很快,整饬一番,兩人就準備上路了。
王易安手裏拿着一大包袱的吃食,身後是裝得滿滿當當的一馬車,裏面有各種生活用品,書籍及一些名貴的擺件。
她爹進行最後的叮囑,謝府一大家子不由自主地圍上去,只餘謝武甫和他娘站在一旁。
武甫他娘看看他背上幹癟的包袱皮,手裏拿着幾個小小的油紙包,人家那邊穿得華美貴服,而武甫他一身陳舊玄衣,不禁悲從中來,眼淚撲簌不斷地掉下來。
“娘,你哭什麽?”謝武甫不解。
“兒啊,是娘不好,沒有個拿得出手的身份,你只是個低賤的庶子,讓你受盡這般委屈。王家嫡子也就算了,可武原他和你是同一個爹,他好吃好喝,可你在府中卻比下人還不如,娘親真是對你不住!”
“娘,無妨,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只要兒子不認為自己低賤,任何人都無法比我高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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