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連日冷遇
“我不可能住大通鋪!”王易安不斷地搖頭,眼裏都快逼出淚水來。
“王公子,這是沒辦法的事。”
“謝武甫,給他錢,我要住獨間,我不要住大通鋪。”
謝武甫直挺挺地站着,不做任何反應。
王易安真的要哭出來了:“山長在哪裏?你帶我去見他!我自己跟他說,打死我也不住大通鋪!”
“這個,山長事務繁忙,恐怕……”
“江餘,你想要錢對不對,我給你錢還不行嗎?你少在這給我支支吾吾,帶我去見山長!”王易安從謝武甫手裏奪過包袱,拿出幾錠金子,“夠不夠?!”
見江餘皺着眉,她又掏出幾錠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你還要多少給我說!”
江餘看看桌上的金子,一錠就夠家裏不愁吃喝一輩子,更何況是前前後後統共八錠。書院裏是有五間空房,其中三間是用于接納尊貴客人,還有兩間是獎勵成績優異之人,一間被黃北山要了去,另一間還空着,是山長交由他自由處理,以慰他前前後後奔忙之苦。
山長正是知道這空房背後利益糾葛,才交由江餘處理,讓他掙點銀錢補貼家用。
家中房屋需要修繕,老父才去二叔家借錢未果,受了白眼;弟弟妹妹三月不知肉味,面黃肌瘦,做夢都想吃肉、吃糖;家裏衣物縫縫補補,沒一件幹淨衣服,娘親整日操勞腰酸背痛,眼睛都要壞了,而自己想看那幾本書,也照樣需要錢。
他只要松一下口,這八錠銀子就是他的了。這些錢夠他們重新修幾間高門大屋,一日三頓吃肉吃糖吃到膩,一天換一套新衣服,買下整個書店了。
他只要答應,吃喝不愁,生活不愁的幸福日子指日可待!
但是王家易安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臉,瞧不起他的嘴臉,讓他很不滿,他如果拿了錢,只會讓王易安更看不起他!
不止王易安看不起他,就是謝兄,他也一定會對自己失望透頂。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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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餘不卑不亢地說道:“王公子,請恕在下怠慢之罪,書院還有其他新生等着我,先走一步。”
“……賤民!”王易安手指顫抖,堪堪地罵出這一句來。
“罵夠了?現在該算我們倆之間的賬了。”謝武甫放下手裏另外幾個包袱,環抱雙臂,在旁邊木椅上随意坐下。
“我、我和你有什麽賬可算?”王易安底氣不足,往後退了一步。
“你手上還戴着我謝家的镯子,你說呢?”
王易安眼疾手快地捂住手腕,很是慌張地開口:“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你不能砍我的手,我不能不孝!”
“若不是你表現得那麽怕死,我也許真會為了你的孝順感動。”
“我不是貪生怕死。”
“真的嗎?”謝武甫順手拔出長劍,那清冷的光反射到王易安臉上,刺痛了她的眼睛。
“你不要過來!”王易安連連後退。
“說好的不是貪生怕死呢?王易安,你要是硬氣一點兒,我絕對不會動你,相反還會以禮相待,尊敬有加,就跟江兄那樣,奈何某人着實不争氣……”
謝武甫又是帶有嘲諷意味的冷笑。
“你說的是真是假?真沒有哄我?那我就……”
“硬氣一回”幾個字還沒說出口,長劍已經架在王易安脖子上了。
“謝武甫,你騙我!”
“王家嫡子,你怎麽這麽天真?”謝武甫邊說邊笑出聲。
“我是相信你,你一向言出必行,別人的話我可以不信,但你的話我一定信。”
“你現在開始打感情牌了?我不信,這可如何是好。”
“……謝武甫!”
“嗯,我在。”
“我錯了好不好,我一定想方設法把它弄下來,好不好?你別殺我,我就是怕死!你用劍刺我,血肉模糊,死得多難看啊,我不要那麽難看地死,我要風光體面,就是死也要風光體面!”
“你放心,你死之後,我會讓用最好的沉香木給你做棺材,讓千萬人給你送葬,絕對讓你死得風光體面。”
“你只是一個庶子,你哪買得起沉香木,哪擺得起那排場給我送葬啊……”不是王易安瞧不起他,而是這個社會現實就是這樣,他一個無名無分的庶子,沒錢又沒勢,唉,想讓她風風光光,體體面面的死都做不到。
“這倒也是。”
出乎意料地,謝武甫收回了劍,在推劍入鞘的那一刻,他開口說話了,幽黑的瞳孔深不見底:“我現在不殺你,等我哪一天擺得起排場的時候,再殺你不遲。”
“啊?”王易安很想笑是怎麽回事?為了殺她也是絕了。
“你放心,會有那麽一天。”謝武甫補充一句,目光明亮且堅定。
突然之間,王易安有種不祥的預感,這比登天還難的事,她怎麽會覺得實現可能性挺大呀。
“五年之內,我一定做得到。”謝武甫又補充了一句。
五年?怎麽可能!
王易安很想笑,她也笑了,但笑到一半就笑不出來了,臉上是比哭還難看的笑。
她覺得自己真的快哭出來了,五年……她只有五年可活了嗎?
當天晚上,王易安翻來覆去睡不着。
整個書院新生就她來得最積極,大通鋪裏暫時沒有其他學子,謝武甫不知道是不是又跟着江餘去了,所以又是她一個人睡一間房。
山上入夜有點涼,她想起謝武甫白日裏許下的五年之諾,深感頭痛,這一次好像真的威脅到自己小命了,怎麽辦,五年之後她到底還是不是活着的啊?
謝武甫身上有股狠勁,不管多麽難的事,只要他下定決心,哪怕上天下海,他都會去做,而且忍耐力極強,雖然在她面前比較容易發火,但在別人面前永遠是謙和有禮,看他和江餘平常怎麽處的就知道。
而且,他最最擅長的就是籠絡人心,小時候和謝家嫡子嫡女玩得挺來的,謝武原都待他極好,雖然年紀小,但從沒被別人看輕過,大多時候,都讓人忘掉他只是一個庶子。
要不是她好心提醒嫡庶之別,各種挑唆,謝家子女恐怕現在都跟謝武甫親近着呢。她為了維護正統禮教,不知道有多費勁,簡直可以用嘔心瀝血來形容,她在背後付出了多少努力,他們哪裏知道。
可誰曾想,他偏偏救了她,她撿回了一條小命,也撿回了她的善心,她對他的滿腔厭惡都化成了數不清的內疚,還對他芳心暗許,也是現世報,遲早有一天,她會死在他手上的。
唉,認命吧。
謝武甫決定的事,一向沒人能改變。
要不,她服個軟,求個和,她不做他的主人,她做他的小弟如何?
有好多事情,她不說,不代表她不明白。
他們王家是早已沒落了,在這表面現世安穩,實際上卻亂成一團的天下,指不定哪天風雲大變,她手無縛雞之力,又是個女子……死在別人手上還不如死在他手上。
死在他手上至少會風光體面,她以後還是和他好好相處,争取能留得個全屍。
一想到這些,她一頭青絲都快愁白。這種時候,她多麽想如她爹娘,姊姊妹妹那般來點五石散,不用管其他,多好。
可惜,她對那玩意過敏,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