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開學諸事
山長環顧四周,見無人回應,不禁連叫幾聲:“王易安,王易安,沒到嗎?”
衆學子面面相觑,沒見有人上臺。
“開學第一天就不見人,他去哪了?江餘,人是你負責接待的,人呢?還是說他壓根就沒來鹿山書院?”
江餘額頭沁出汗來,不知道怎麽圓謊,剛要艱難開口說不知道,卻被蘇晚冬上前打斷:“禀告山長,王家易安今早吃壞了肚子,現在如廁,需要些時間。”
“吃壞了肚子,他吃了什麽?”
蘇晚冬略垂眼睑,不卑不亢說道:“約莫是他從家裏帶來的糕點,金陵距蜀地路途遙遠,夏日濕熱,吃壞了肚子也是人之常情。”
“那便給些時間,先讓黃北山上來。新進學子初來乍到,知之甚少,他作為師兄給些建議忠告也是應該,尤其是告誡守時,不應無故缺席。若是王易安還沒來,便依曠課處置,去膳食堂做半月義務勞動,幫幫沈大娘。”
黃北山拱手行禮答道:“是,山長。”
他邁動腳步,不緊不慢上臺,臉上容光煥發,心中卻在冷笑。
王易安最好不來,他會盡自己所能,盡快結束演說!
嘿嘿,到時候,王易安……老老實實去膳食堂受苦吧!
黃北山盡量趕進度,卻抵不過自己話多,舉上幾個例子,整整講了一刻鐘。
馬上講完,黃北山生怕王易安突然出現,還瞟了幾眼操練場門口,見到無人,頓時放下心來,結束了這場漫長的演說。
臺下學子一反剛才的呵欠連天,打起精神,爆發出驚雷掌聲。
蘇晚冬也象征性地鼓鼓掌,不經意回頭,看到江餘苦着臉,皺着眉頭,目光焦灼地盯着門口。
他這個朋友倒是做得盡職盡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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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了王易安那樣的人真是浪費。
若江餘是自己的朋友,自己一定比王易安待他要好千倍萬倍!
絕對不會讓他擔驚受怕,整日提心吊膽。
“王易安,王易安……”
山長巡視臺下,又叫了好幾聲,仍是沒人答應。
山長板着臉:“江餘……”
江餘額頭上滴下汗來,磨蹭幾步,卻被臺前一黑色金絲衣袍男子搶上前:“山長爹,兒子也有話要對衆師弟說。”
那男子有着俊挺的五官,颀長的身形,還有……一雙陰鸷的眼睛。
江餘揉揉眼睛,那不是山長外出游歷的兒子——宋致然嗎?
他兩年前去明志書院借讀,不過倆月,便瞞着家裏退了學,從此杳無蹤跡。
山長知道後,氣得橫眉倒豎,尋到明志書院,從兒子的寝卧中翻出一封書信來,大體是說當前并非志之所趨,生性灑脫,不願拘淩,且待五年,雲游四海,方知志向,自會回來。
現在不過兩年,他回來做甚麽?
“就你,有什麽話要給鹿山書院的衆學子說?別煽動他們跟你一樣,做個只顧自己遠游的不孝子,少在這誤人子弟,回去!”
“山長爹,可有聽過一句話,叫做浪子回頭金不換?”
“聽過如何,沒聽過又如何!”
“聽過便給兒子一個機會,沒聽過,兒子便說與你聽。兒子在兩年裏踏遍錦繡河山,見過各式各樣的風土人情,頗有體會……”
“宋致然,你一大把年紀,說成家不成家,說立業不立業,開學第一天,別讓衆學子為難,趕緊回去!”
衆學子哄笑。
“山長爹……”
山長不耐煩地揮揮手,看也不看他:“我不想聽,要強調多少次?趕緊回去!王易安呢,王易安還沒來是吧?開學第一日就無故缺席,這是個極壞的開端,必須……”
“殺雞儆猴”四個字盤旋在嘴邊,眼看着要脫口而出,卻被一道低沉男聲搶了先:“王易安到!”
身姿挺拔俊秀,五官如劍刻刀削,英氣逼人,一看将來大有作為。
如此一位人中之龍,不愧傳承了金陵王家的風華氣度。
山長摸摸胡子,好的人物總是姍姍來遲,總歸是沒有缺席,他姑且原諒了。
“你就是王易安?不錯,不錯……”
話音未落,英氣逼人的男子往旁側一讓,露出後面身形矮小、瘦弱的王易安,山長的視線一低再低,頗有大跌眼鏡之風。
王易安迎着山長笑笑,答了一聲“是”。
“那他是?”
王易安見山長目光落在謝武甫身上,答道:“他是我的書童。”
山長看看旁側高大英氣的謝武甫,再回眼看看委頓矮小的王易安,失望之神色如何也隐藏不住。
他張了張嘴,啞然無聲,但最後硬着頭皮招呼道:“你金陵王家怎麽說也是名門望族,放着錦衣玉食的日子不過,卻來了以艱苦學風著稱的鹿山書院,想必心中有大抱負,不如說出來激勵衆學子一番,可好?”
王易安第一反應是“不好”,但她轉頭瞅了瞅謝武甫,得到他的點頭示意,上臺之前眼珠滴溜溜直轉,待到上臺,心中已計較好了一切。
王易安說得短,又句句擲地有聲,話音剛落,便從學子中爆發出一陣比震天雷還響的掌聲。
謝武甫微笑,王易安平常很慫,但對于關鍵時刻忽悠人這事,沒人做得比她好。
現場的效果很令人滿意,王易安樂得嘴都合不攏,尾巴都要翹上天。
她将要下臺時,不知絆倒了什麽,趔趄向前。
謝武甫飛身要去救,卻抵不過近水樓臺先得月,等他回過神,王易安已經穩穩地落入前面黑衣男子的懷裏。
那個男子有一對陰鸷的眼睛。
王易安看清他的那雙眼睛,顫抖着手指:“你、你是後山那個……”
宋致然笑了,笑得如沐春風:“原來你是王易安。”
≡≡
潑水是迎新儀式的收尾,眼下王易安失神站在一側,謝武甫身為書童被攔在操練場外圍,江餘同蘇晚冬說着話,不時回頭看王易安幾眼。
今日王兄很不對勁……他放心不下。
王易安盯着宋致然,心裏很忐忑,生怕他把她是女子的事情抖出來,丢掉學業是小事,但王家興許……
宋致然與黃北山親密交談着,後背感受到灼人視線,猛地回過臉來。
王易安躲閃不及,被他發現了她的偷看。
宋致然迎着她的臉就是一個親親切切的笑。
王易安毛骨悚然,倏忽撤回臉。
正在這時,一桶水潑面而來,王易安被澆了個透心涼,水簾覆面,她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
謝武甫站在場地外,冷眼握緊了拳頭。
操練場內,自那個绛紫衣衫學子提了一大桶水澆上王易安後,一盆接一盆的水潑上她的頭頂。
衆人都愛湊熱鬧,身上都是幹爽,他們衣服一點兒也沒濕,因為只潑王易安。
“身為書童,沒有資格進場,我勸你還是不要妄動,以免你家主子被治個教管不力的罪。”
旁邊一個書童虎着雙眼,攔住了謝武甫。
王易安被人圍了兩三層,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裏面的情況,只顧傾身倒水。
江餘看到水一波一波地沖出來,晃了一眼,竟看到水裏沖出幾絲鮮紅來。
這莫不是王兄的血吧?
江餘剛要上前,就被蘇晚冬拉住解答一些問題。
一個個不着邊際的問題抛了出來,江餘無心回答,卻被蘇晚冬的大力牽制住,掙脫不開,只能眼睜睜看着鮮血面越擴越大,蔓延到腳下。
謝武甫也注意到了那刺眼的紅,他顧不了其他,飛身上前。
與此同時,宋致然撥開人群,趕緊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