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再見武甫

府上随處可見喜慶的紅, 王易安和兩個姐姐、娘親都待在二姐閨房裏。

二姐着一身大紅嫁衣,坐在明亮的鏡子前, 娘親慎重地拿着梳子一下又一下地給她梳頭,嘴裏還念念有詞:“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地,四梳永諧連理,五梳和順翁娌,六梳……”

二姐王蘭芷被念得不耐煩,正準備說“意思意思下就行,差不多得了”, 卻聽到偶有低泣聲,擡眼一看,鏡子裏映照出來的是她娘親模糊的淚眼。

她大腦無法運轉, 今天不是喜慶的日子嗎,她娘為什麽要哭?

“蘭芷, 從今日你踏出府門這刻起, 你就是別人家的人了。你從小就愛折騰, 我和你爹操碎了心,今時不同往日,往後就輪不上我們操心了, 該操心的是姑爺,你若是體恤他上朝勞累,就少惹點事。往日你姑娘家的時候老往外跑, 心高志遠,無多餘心思惦記家裏,爹娘都沒有絲毫的責怪,只盼你年末時能回家和你姊妹吃頓團圓飯便足矣……”

三個人聽了這話,心生感觸,這才體會到離愁別緒。

外面鑼鼓喧阗,還伴随着震響不斷的鞭炮聲,同時有奴仆進來急急忙忙地敲門,在外喊道:“來了來了!”

蘭芷看她娘嘴唇阖動,還想說些什麽,但媒婆催得緊,大紅的蓋頭落下擋住了她的視線。

在鞭炮聲中新娘子被推上了花轎。

新郎官坐在高頭大馬上,不急不慌,可目光卻跟随者新娘子上上下下,可見非一般的情深。

王易安看她姐夫,這就是傳說中的文雅太傅,不禁深以為然。

果真是清儒,大紅禮服襯得他黑發如漆,肌膚似雪。

不過這麽一個文弱書生,沒想到還敢娶剽悍的二姐,王易安實在覺得不可思議。

很快,媒婆揮舞着手帕在前面帶路,新郎官騎着高頭大馬在前,花轎緊跟在後,小厮擡着聘禮……向天撒銅錢讨個吉利,百姓圍觀搶奪,一行人占據了街頭街尾,在鞭炮震響中回了太傅府。

緊接着就是拜堂成親,這場婚宴,皇上偕同皇後謝婉青也來了。

當今皇上不過四十,不重禮,很開明,便和各大臣同桌吃席。王易安便被分配和幾個同齡世家子弟吃飯,大姐和娘親被安排在女眷親屬那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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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安兄,多日未見,別來無恙。”

“無恙無恙,武原兄近日紅光滿面,想是有好事發生。”王易安當着那麽多人的面,縱使不想搭理,也還是随意敷衍幾句。

王易安以往很少出府,不像謝武原那樣在外經商,結識了不少纨绔公子哥,所以桌上的幾個人除了謝武原都不認識,興許說名字聽過,但光看臉,她實在認不出。

有個厚唇公子熱情地為謝武原解說他最近發生的好事,簡直就是謝武原的代言人。

一聽才知道原來是謝武原在明志書院近日小測中名列前茅,受到了皇上的誇贊。

難怪臉都要笑爛了。

不一會兒,菜上齊了,皇上從随侍太監手裏接過酒說了幾句,下面就開吃。

“易安兄,你去鹿山書院念書,我竟沒想到還能請假回家觀禮吃酒。”

王易安正待答,那個厚唇公子大驚,搶先開口:“鹿山書院,是那個天下第一書院嗎?”

王易安嘴角含笑,正要點頭,另外個公子趕緊說道:“聽聞蜀地辦學條件艱苦,磨練學子心性,當初我也想去,但爹娘疼我,就沒去得成,可真羨慕你。”

“一般人哪去得了,今年全金陵就一個人去了鹿山書院……莫非你就是金陵王氏未來的族長?”

來參加他們王家的婚宴,搞半天還不知道她是誰呀!

謝武原在旁邊打圓場:“易安兄平日裏深居簡出,你們不認識也實屬正常,不如由我牽頭你們結識下,剛剛言語不當的人自覺點,罰酒一杯。”

幾個人一聽那坐的是金陵王氏未來的族長,搶着站起來敬酒:“我先來,我先來,我是太傅的表弟………”

王易安推辭幾番,出于情理只得喝下。

連連被灌了好幾杯酒,謝武原還要敬時,卻發現沒酒了,當即要人拿酒上來,王易安看到酒壺在自己杯子邊沿晃了晃,倒得滿滿的,頓覺頭疼,可一喝在嘴裏,卻是淡而無味,如白水一般。

她詫異擡頭,頭擡得猛了些,有點暈眩,那個小厮逆着光,看得不真切,王易安緩了好一陣兒,才看清楚他的臉。

只見他緊抿着唇,垂着眼睑面無表情地給另外的人倒酒,注意力全沒放在她身上。

王易安心頭震動得厲害,沒想到再見到謝武甫竟會是這樣的場合,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竟然在做布菜端茶倒酒的活計。

她倏忽站起身,不小心帶得桌上瓷盤叮當作響,飲酒吃飯的人皆被她吓了一跳。

有人出言調笑道:“王公子,這才喝幾杯酒,你就憋不住要出恭去了?”

“說得哪裏話?王公子若是喝不下,便由我代勞吧!”

王易安阻止不及,那杯白水已經被那厚唇公子喝下肚。

他喝了王易安那杯後,皺着眉頭又喝了自己剛添上的那杯。

僅僅是片刻,神色便由先前的皺眉變成勃然大怒。

他們都在熱情洋溢地陪喝,沒想到正主卻喝的是白水!這不就是糟踐他們心意,瞧不起他們嗎?

雖然他不敢沖王易安發火,但總得找人來承擔怒氣,讓王易安知道他們不是那麽好惹的!

于是在旁恭順垂着雙手,侍立着的謝武甫便成了遷怒的對象。

“狗奴才,倒個酒都不利索,你眼神不好怎麽的,好好個酒硬是被你倒成了水,有你這樣款待王公子這位貴客的嗎?”

謝武原看到那個小厮是謝武甫,眼裏閃過一絲驚訝,但下一秒低下眼,拿着筷子夾了菜,并不打算為任何一方說話。

而謝武甫不為所動,站在原地,眼底無一絲波瀾。

可那個公子見此情況,不僅不罷休,反而罵得更兇了。

“做錯了事一點兒懊悔之心都沒有,你父母怎麽教你的?光長那麽大個頭,不長腦子是吧?身份低賤還學着人家要骨氣,你有資格嗎?你清高給誰看?真是沒教養!”

王易安不經大腦地拍了拍桌子,她想給那人一點顏色瞧瞧,說謝武甫沒教養,他當着達官貴人的面罵得臉紅脖子粗,不講一點兒風度,他就有教養了?

原本在吃飯專心聽八卦的人都不約而同地看了過來,王易安聽到有人在竊竊私語。

“剛剛拍桌子的那個就是王家易安吧?”

“沒錯,就是那個和自己書童有一腿的王易安,這年頭,有龍陽之好的斷袖比比皆是,小哥,你長得這麽俊美,可要離他遠點,小心他把魔爪伸到你這!”

另外幾個人也議論過來:“那個小厮好像就是他先前的書童吧!肩那麽寬,長那麽高,體格那麽大,簡直是粗鄙莽夫,哎呦,哪上得了臺面?”

“他只有兩個姐姐,沒其他的兄弟,在女人堆裏長大,那自然……”

簡直是不堪入耳!

王易安無法忍下心中的氣,正要發作,卻看見皇上煞有介事地看過來,嘴角帶着玩味的笑,倒是要看她怎麽解決。

皇上都沒管,其他的大臣當然不敢輕舉妄動。

正當她犯難的時候,謝武甫臉上松動,端着酒壺擠開她,給那個公子斟酒,賠禮道歉。

“道歉就要有個道歉的樣子,求饒就要有個求饒的樣子,你黑着臉那麽不情不願,做給誰看?”

他把斟滿的酒杯拂開,裏面的酒水霎時在桌上游走。

王易安忍無可忍地又拍了拍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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