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真相大白

當王家被團團圍住的時候, 确認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的時候,謝武甫這才手持聖旨闖進院中, 聽到動靜,王族長攜一家大小趕了過來, 看到一身戎裝,铠甲冰冷的謝武甫時,分明一愣。

目光所及之處皆布滿兵馬,自他們從各個方向來到庭院中時,一水的兵馬就圍了上來,尖銳的箭頭對準他們這一團人,即使他們身邊圍了手持棍棒的家丁, 看起來也不過是螳臂當車,力量懸殊,根本無濟于事。

王族長壓住心中怒火:“武甫将軍風塵仆仆趕回國都, 不回朝廷論功行賞,來老朽這小廟作甚?”

“奉皇上谕旨, 緝拿金陵王家滿門, 關押至大理寺, 秋後處斬。”

王家寂然無聲。

謝武甫笑,還真不愧是傳說中的大家風度,滿門抄斬竟也無一絲慌亂, 不見嘩然,不見話語不堪。

“美芹呢?”睿智如王族長,王家此番被滿門緝拿處斬, 他自是猜到美芹的女子身份被暴露,而洩密之人當然是面前這個看似一身正氣的武甫将軍。

“她,女扮男裝,欺君罔上,貪污受賄,更是死路一條,早已被押入大牢,等皇上提審……還是過一個流程……第二日處斬。”

“謝武甫,你果然狠心,想扳倒王家,連美芹都不放過,她對你那麽好,為你犧牲了許多,你有沒有想過,她現在該是怎樣的傷心欲絕呀?”

“她傷不傷心,跟本将軍有何相幹?來人,将他們押下去,院裏一條狗一只鳥都不要放過。其他人跟我來,查抄王家,沒收財産,悉數充公!”

明明是天氣回暖時節,萬物複蘇時節,城裏城外應是一片生機勃勃景象,應該是暖意惬意遍及四肢百骸,可……

王易安坐在潮濕鋪滿稻草的牢房裏,四周皆是冰冷,她的手無力垂下,毫無生機可言。

變故只在一朝一夕,他們王家從雲端摔到地上粉碎,不過是一日的事,她到現在都覺得是夢一場,如堕五裏霧中,滿滿的不真實感。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還夾帶着沉重的金屬碰撞聲,一步一步,腳步堅定,絲毫不見急促,謝武甫出現在牢門時,他身上仍是冰冷铠甲,腰間挂着佩劍,面上冷情。

王易安見到他的那一刻,說不出的委屈,明明心如死灰,可眼淚卻要奪眶而出,她無聲地抹掉。

謝武甫也不問其他,取下佩劍往王易安前面一擲,大咧咧地在旁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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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甫将軍,你劍随便這樣放着,我怕我會忍不住要撿起來殺了你。”王易安盯着地上的劍,眼珠也不轉一下。

“你如果可以做到,盡管來,我不會還手。”

“你就那麽有自信,我下不了手是不是?!”王易安站起身,指着他的胸口,“把铠甲脫掉,我要一劍刺進你心口,分毫不差。”

“你要殺我,自然是你脫铠甲,沒有理由要我自己動手脫掉。”

“謝武甫,你!”

“你不會脫,過來,我教你脫。”謝武甫扣住她手腕,拉她過來,果真大掌覆上她的手背,手把手地教她脫自己的铠甲。

铠甲被丢到地上,謝武甫撩開裏衣,露出左胸口:“摸到了嗎?心在這裏。”

王易安的手貼在他溫熱的胸口上,感受着裏面鮮活的,一突一突地跳動,她突然就膽怯了,怎麽也下不去手。

“刺下去。”謝武甫不讓她離開,“劍,你拿不動,我這有把匕首,握緊它,盯準這個地方,刺下去。”

握着匕首的那只手顫抖不已,好一陣子,謝武甫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要刺進自己心口,王易安想掙脫,卻苦于力量懸殊,眼看着匕首離他心口不過咫尺,她顧不了那麽多,伸出另一只手去格擋,鮮血順着她的手流下來,謝武甫慌張地丢開匕首,用力按住她正在流血的傷口。

“放手!”王易安要抽回自己的手,謝武甫卻怎麽都不肯松。

他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有疼惜有自責還有惱怒,王易安看了,不禁嗤笑一聲,傷害她的時候不見心軟,不見手軟,這個時候又來假好心是怎麽回事?真是可笑!

王易安掙脫良久無果,再好的脾氣也惱了,整個人趨于崩潰。

她再也受不住心底悲怆,任憑眼淚洶湧:“謝武甫,現在我全家都要被你害死了,我也要死了,你還要怎麽樣!到底我們之前有多大的仇恨,連我死都冰釋不了?如果我死一次不夠,死十次,百次,千次夠嗎?”

“來人,拿包紮的傷藥過來!”

“我不包,我不包,我就是個罪人,是害死整個王家的罪魁禍首,引狼入室的最大惡人,我不想活了,謝武甫,你有沒有聽清楚?我不想活了!我早就該死了!在鹿山書院的時候我就應該病死,這樣什麽都不會發生,我爹娘,大姐、二姐,他們還是好好活着的,不會有牢獄之災,不會被滿門抄斬!”

“美芹,你冷靜下……王易安!王家的覆滅跟你根本沒關系,不管你是不是女子!皇上要王家完蛋,你究竟明不明白?你不過是個犧牲品罷了,你究竟明不明白!”

王易安愣住,謝武甫見她鎮定下來,低聲道:“別動。”

“是不是我不動,等你包紮完,你就會告訴我真相?”

“嗯。”謝武甫邊給她包,邊告訴她事情的始末。

這一切,還得從黃北山死後說起,那個傳說中清正廉明的大官,負責來調查黃北山案子的大官,實際上是皇上派出的使者,他從蘇晚冬手上發現那塊破布後,順藤摸瓜地找出了真正的兇手,也就是謝武甫。

他曾經從皇上嘴裏聽過謝武甫的名字,知道他是皇上一直想籠絡卻無法令其為之效命的人,大官想為皇上分憂解難,于是找到了謝武甫,拿出證據跟他談判。

謝武甫不想為任何人賣命,但證據擺在那,由不得他不承認,他為了不扯出王易安的秘密,只得做了交易,從此為皇上賣命,而大官負責找個替罪羔羊,既然那塊破布是江餘衣物所有,他又是山長舉薦進來的,是替罪的最好人選。

那一刻,謝武甫才知道皇上為什麽派聲名赫赫的大官來到偏遠的鹿山書院來,表面上是受不了黃北山父親的侵擾,實際上是來斷絕士族的進階之路。

鹿山書院為朝廷輸送人才,是幾百年來的傳統,在鹿山書院畢業的士族子弟可上報朝廷,綜合世家實力及學業分配官職,如果要想弄垮世家大族,重新洗牌,給世家庶子和寒門子弟一條全新的出路,就先得使鹿山書院臭名遠揚,沒有士族子弟願意去讀。

而鹿山書院一連出了好幾條人命,勢必會弄得人心惶惶,這時再查出兇手是江餘……說到江餘,他是山長破格塞進書院的一個特例,出了事,山長自當逃脫不了幹系,于是剝奪鹿山書院輸送人才之責,是水到渠成之事。

四大書院之首都是這麽個樣子,其他三個書院自然是不堪一擊,王易安在春光縣的那兩年裏,其他三個書院相繼出了事,被剝奪了輸送人才之責,士族大家進階之路徹底被斷。

王易安擰着眉頭不解道:“既然最終目的是斷絕士族做官之路,那我怎麽還做得了春光縣的縣官?”

“因為王家,一切都是為了今日王家滿門抄斬。”

王易安氣急反笑:“原來從四年前就開始布局了,王家到底何德何能,還能勞煩聖上如此大費周章?”

“金陵王家是第一士族,若要徹底大洗牌,建立全新的選拔人才制度,王家不得不成為被犧牲的第一顆棋子,而後就是謝家,緊接着第三世家,以此類推,直至新制度重新建立,穩定到無可撼動的那天。”

“你連你的本家也不放過嗎?”

“皇上怎麽吩咐,我就做什麽事,謝家不是我的本家,我沒有本家,從為皇上賣命那天,我就失去了選擇的權利,我只不過是顆沖鋒在前的棋子,毫無自由可言。”

謝武甫幫她系好手上繃帶的最後一個結,站起身:“明日的提審只是一個流程,皇上心中早有了答案,無論你認不認罪。我希望你能少受些皮肉之苦,對了,只要你還活着,你的家人不會有事,頂多只是在牢中關上幾天,只要你相安無事。我自會想辦法救你出去,救你家人出去,如果你死了,我立刻讓他們下來陪你,還有你已嫁人的二姐,包括她的夫君。”

“你在威脅我?”

“我沒有。”謝武甫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随後說道,“記得按時吃飯,按時睡覺,不要多想,我先走了。”

王易安聽了謝武甫今日的一番話,心中對他的恨意只剩了一兩成。

他做這些事都是受制于皇上,為了她的秘密不被洩露才不得已地為皇上賣命,而且他在喪失自由的情況下,還在想方設法地救她和她的家人,他根本沒有要置王家于死地,謀劃這些事的一直都是那個高坐于廟堂之上的狠絕皇上,壓根與謝武甫無關!

謝武甫不過是皇上的一把刀,被差遣去蕩平阻礙而已。

第二日,提審的時候,王易安記着謝武甫的叮咛,對女扮男裝一事供認不諱,讓人代學一事供認不諱,對在任期間貪污受賄,魚肉鄉裏一事供認不諱,于是她的處決下了來。

如此罪大惡極之人,不死不足以給全天下的百姓交代,判處于翌日處斬,王家欺君之罪,教養失責,原本應株連九族,因王易安爽快認罪,現開恩改為株連三族,判處秋後處斬。意思就是王易安的叔叔伯伯統統得死,她的爹娘也得死,除了嫁出去的二姐在太傅的羽翼保護之下可以無虞外,其他姓王的人都得死,包括她的大姐。

王易安知道謝武甫會想辦法去救,對自己的宣判也沒上心。

或許人都是有趨利避害的本能,王易安明明知道這件事有許多疑點——她的女子身份是不是由謝武甫洩露給皇上知道的,才設計了街上的一幕?

也有矛盾之處,比如謝武甫為了瞞住她的女子身份才為皇上賣命,那現在她的女子身份已被揭穿他為什麽還要為皇上賣命?

後面的真相指不定有多不堪,她寧願天真地相信謝武甫是受人所迫……即使王家身陷險境,也會來救她,也會救她的家人,保王家全身而退……也不願去探究背後的真相。

她被人押着回監牢待斬,卻在路途中被打暈,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午後,那熟悉的房間,雖值錢東西都被搬走,但隐隐約約還是能辨出這是自己曾經住過很久的房間,這是在王家。

她是在做夢,還是謝武甫已經想辦法救了她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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