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餘安安将他送到家,剛要松一口氣,想着趕緊找個酒店,将衣服換下來洗幹淨。要不然回家太晚,再讓奶奶看到身上血跡,該讓奶奶擔心了。
不想,白慕陽冷不丁這麽一說,又讓她一顆心提了起來。
“不用不用,”她嘴角一抽,頗是無奈道,“真的只是舉手之勞。”她以為這只是件小事,不想白慕陽竟看得這麽重。
白慕陽仍一眨不眨地凝着她:“所以,救命之恩,你想讓我怎麽報?”
餘安安默默咽了咽口水,已經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及至白慕陽下車,關車門,又透過車窗,彎下身同她道:“回去吧,到家後給我報個平安。”說罷,大步走了。
餘安安啓動車子返程,路過一個酒店的時候,進去将衣服洗了,等待洗幹淨的時間,她看着鏡中裹着睡袍的自己,耳邊回響過他低沉沙啞的“救命之恩”,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忽的就僵住不動了。
大一那年,許少康聲勢浩大的告白,具體內容她大多沒什麽印象了。但同方才的事摻雜在一起,她才忽然想起來,那時許少康同她表白,說的便是,“自從九歲那年,你幫我揍了那個小胖子,我的心裏就再也沒有過別人。從此以後,換我來保護你。”
當時圍觀的人們都羨慕的不行,她自個卻是肉麻得厲害。
這時将劇情套到白慕陽身上,餘安安瞳孔一點點放大:白慕陽……不會是喜歡她吧?
想到這,她的唇角忽然不可自已地上揚。
轉瞬,又是晃晃腦袋,迫使她自己冷靜些。只可惜沒冷靜幾秒,臉頰又是滾燙起來。
她雙手捧着臉,看着鏡中像是泛着光的眼睛,一顆心跳啊跳,像有浪潮在心底翻滾一樣澎湃。
回家的路上,餘安安開了車窗,燥熱的風打在臉上,她的理智才漸漸回籠。
像白慕陽那樣好看到極致的男人,大約不會喜歡誰,今晚的事,可能只是拎着那份禮貌。亦或是純粹的恩情。
餘安安只覺得,像白慕陽,好似生來就該站在雲端,被人喜歡。
回家後,奶奶已經睡下,聽吳媽的意思,好像是身體不大舒服。
她回了自個房間,給白慕陽編輯了信息:我到家了,晚安。
随後就要給陸弘哲打個電話過去,明天她有可能會請假,問一問他是否有時間過去兼職。手機滑動屏幕還未落在陸弘哲的名字上,她的手機便是先一步有了來電。
白慕陽。
手指這麽順着一劃,正經是秒接。
餘安安下意識咬了咬下唇,慌張了兩秒方才趕緊将手機放到耳邊,輕輕地“喂”了一聲。
“有事嗎?”她的聲音輕輕地,一面揪着衣裳平複心跳。
“晚安!”另一端忽然沉沉道。
“呃?”
“沒什麽,就是想親口和你說。”
下一秒,餘安安凝着已經被挂掉的電話,幾乎是歡樂的要在床上翻滾。尤其這份歡喜,實在想找人分享,當下就打給了游游。
不成想,游游聽過之後,忍不住一盆冷水給她潑下來:“他是不是喜歡你我不确定,但你喜歡他,我倒是很确定。”
游游原本也是篤定,倆人是兩情相悅。但現在卻是不能這麽想了。
餘安安扁着嘴哼了哼,剛要辯解,游游忽然又道:“對了,你的生日宴邀請白慕陽了嗎?”
餘安安驀地怔住:“好像……沒有。”
看今日的情形,白慕陽大約是沒有被邀請。不然,他也不會是聽別人說。“不過,他沒有被邀請,不是也很平常。”奶奶邀請的人大約是家世顯赫或是極有地位的人。而白慕陽,僅是個書店老板。
今日見過他的住處,知曉他大約有別的産業,所以能夠住在那個小區。但可能還達不到奶奶的标準。
果然,游游默了默。轉而略有些驚異道:“你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什麽?”餘安安懶懶地趴在床上。
游游深吸一口氣,鄭重其事地提醒她:“白慕陽可是白氏集團的董事長,你居然還不知道,這事我都知道了。”
“什……”餘安安将将發出一個音,就說不出話了。
她知道白氏集團,但卻不知道它的主事人是白慕陽。
“你的生日宴奶奶這次似乎要辦得極其隆重,單是我知道的家境地位可觀的适齡男青年,可都被邀請了。身為白氏集團的董事長,不說肉眼可見的顏值和身材,單論財力在咱們寧濱市便是number one,這樣居然都沒有被邀請,你不覺得這裏面有什麽不對勁嗎?”
餘安安猛地坐起來,僵硬了一會兒,小心道:“他結婚了?”還是家族聯姻早已定好了未婚妻?
游游沒成想餘安安的腦回路轉到這一處,亦是愣了愣才道:“這個應該是沒有,但是我聽我爸媽說,好像你們兩家一向不怎麽來往,似乎是……有些什麽恩怨在。”
“恩怨?”
“具體的我就不清楚怎麽回事了,我爸媽也不肯再說。”游游說罷,又是不放心她,“安安,你沒事吧?”
這事游游也是才知道。原先,她們都不大關注這些,只曉得白氏集團,卻不知道董事長是誰。現下知道了,偏又一并知道,奶奶挑了那麽多人讓安安相親去選,結果,愣是去掉了白慕陽。
前路堪憂啊!
餘安安腦子裏亂糟糟的,好一會兒才悶悶道:“如果是你,你會怎麽辦?”
游游思索了下,正經道:“我會堅持,不放棄!”頓了頓,到底是忍不住提醒她,“可是安安,咱們兩個情形不同,我上面還有個哥哥,所以爸媽給了我絕對的自由,我喜歡誰都沒關系。說到底,我面對的只是林恒宇不喜歡我,而你面對的,卻是你不能反抗的外部壓力。”
“如果,你還沒有那麽喜歡他,現在放棄,也許會好一點。”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心知這話會像匕首劃過一樣殘忍。但若是她不說,也沒有人會告訴餘安安。
游游太清楚,奶奶對安安有多好,而安安又有多孝順。她幾乎确信,只要奶奶說一個“不”字,不管多艱難,安安都會迅速斷了和那人的聯系。
挂斷電話後,餘安安躺在床上,許久睡不着。
有關未來的人生,遇見白慕陽之前她就已經設想過,是平靜安寧。但有關白慕陽,她的情感還在最初的階段,她沒有想那麽遠,或者,是沒有來得及想那麽遠。
現在令她退卻的,卻不是兩家可能的恩怨,而是他白氏集團董事長的身份。甚至,今晚那三人去找白慕陽的麻煩。這些都與她的設想完全相悖。
她寧願,他只是一個書店老板。
臨睡前,她給陸弘哲發了信息,請假,直到初十。
……
另一端,白慕陽挂斷電話後,長久地坐在幽暗的卧室裏。他的窗簾沒有拉上,隐約有月光灑進來。
幾乎枯坐到半夜,白慕陽方才躺下。
躺下後,卻是要自我催眠才能入睡。只可惜,入了夢,依舊是躲不開的夢魇。
這一晚他仿佛又回到很久的從前。他被人抱在懷裏,游樂園裏的旋轉木馬像不會停歇一般。被美好充盈的男孩笑得極是燦爛。
可是下一秒,他便被鮮血模糊了雙眼。
天邊的光泛了魚肚白時,白慕陽陡地睜開眼,額上冷汗岑岑,再閉眼,卻是再也無法入睡。
他在漸漸明麗的光線中走到浴室,手指下意識地就要将開關往左撥,頓了頓,到底是擺在了中間,溫熱的水灑在肌膚上,緊繃的情緒這才稍有緩解。
上班後,白慕陽将時延叫到他的辦公室,拎着往日的冰冷陰沉:“給我找更詳細的資料,有關餘安安和柳夫人。”
“視頻你看過了?”來人還未坐下,神情便是一滞。
白慕陽微微側着身,盯着電腦上定格的畫面,低低嗯了一聲。
女孩擋在他的身前,給他以保護。白慕陽每看一遍,心思便是沉重一層。
“既然看過了,為什麽還要更詳細的資料?”時延戳穿他,“你已經繳械投降,現在做這些不過是負隅頑抗,沒意思。”
白慕陽抵擋不住那個女孩的保護,換做他,大約也抵擋不住。
從未被保護過的人,忽然被這樣對待,是致命的誘惑。
而白慕陽現在所做的,不過是想要看到些意料之外的東西。譬如,那女孩清純無辜的外表下,有一顆不那麽幹淨的心。
興許,他能後撤一些。
白慕陽被戳穿,也沒吱聲。
時延不得不再次多話提醒他:“我剛得到消息,她已經請過假,過了初十才會去上班。大約,是被家裏阻止和你見面了。”
“你不用糾結,她已經後退了。”時延又道。
白慕陽驀地擡頭,像是勉強撐起的城堡瞬間又被擊潰了,睨向時延時,冷白的膚色透着濃郁的寒氣。冷厲駭人。
時延大約能猜出他心中所想:“現在要給你約見柳老夫人嗎?”再不見,只怕就要去搶人家的未婚妻了。
這場晚宴如此盛大,沒個結果怎麽說得過去。他日餘安安和誰訂了婚,白慕陽再去搶,姿态未免難看些。縱然,這種事白慕陽多半幹得出來。
白慕陽眼睛微閉,手指叩着桌面,骨節發白。
許久,方才緩緩道:“不急,等到初九再見也不遲。”
時延凝着他那副又是了然于心的神情,懶得多管,當下便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