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窦天骁這孩子的腦子絕對有問題
因為這個噩夢,窦天骁周一早上都沒敢在校門口守株待兔。
早自習開始前,他趴在課桌上玩橡皮,忽然聽見班上有人在喊:“你不是我們班裏的人,不能進來的!”
窦天骁一擡頭,看見江燃站在門口。他的身上還背着書包,手上拿着一個透明的玻璃罐子。
兩人的視線剛一對上,江燃便大步流星地往他的座位上走來。
副班長怔愣在原地,最終還是沒敢把人趕出去。
江燃站在窦天骁的座位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周五怎麽沒過來?”
窦天骁的右手握着拳,指甲蓋陷進了橡皮裏,弱弱地說出了他想了兩天的爛理由,“我媽媽不讓我去。”
江燃一愣,“為什麽?”
窦天骁閃爍其詞,“要在家寫作業,我媽媽布置了很多作業。”
江燃沒再執着于這個話題,将手中的玻璃罐子遞了過去,“送你的。”
窦天骁原本還有些心虛,這話一出,他的注意力迅速就被罐子裏的糖果給吸引了過去。
玻璃罐子紋路精致得就像是藝術品,瓶口綁着一根天藍色的絲帶,瓶內的糖果五顏六色,形狀不一,乍一看就有好幾種水果的樣子。
窦天骁大喜過望地接過玻璃罐晃了一下,發現還挺沉。
瓶身的标簽上印着的是他看不懂的國外文字。
當時他也不懂什麽進口不進口,只要是糖果就都能令他眉開眼笑。
“謝謝哥哥。”窦天骁仰起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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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氣,”江燃轉身想走,忽然又想起了什麽,“哦對了,你家電話號多少,以後有事兒先打個電話,我媽還疑神疑鬼地怕你被人販子騙走了呢。”
窦天骁“哦”的一聲,熟練地報出了一串數字。
江燃怕記岔,就拿起窦天骁桌上的一只鋼筆把號碼寫在了手心裏。
還沒等他走出班級,窦天骁就迫不及待地解開了那條藍色的絲帶。
他從小到大吃過的也就散稱的奶糖和棒棒糖,裝在玻璃瓶裏的還是頭一回見到,以至于他琢磨了半天都沒能打開罐子。
有幾個小女生見到漂亮的糖果便也湊過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糖果,還硬是擺出一副好奇地姿态問:“窦天骁,這個裏面是什麽啊?”
“糖果呗。”窦天骁将罐子抱在懷裏用力擰了一下,沒想到蓋子一下就開了,糖果稀裏嘩啦掉了一地。
窦天骁心裏一急,立馬彎腰去撿,誰成想班上十來個小朋友一哄而上,把地上的糖果都給撿了,然後蹦蹦跳跳地往外走去。
窦天骁像條可憐巴巴的小狗,趴在地上搜尋了一大圈,确認再也沒有遺漏的糖果之後才委屈地抱住了玻璃瓶,把好不容易搶到的兩顆糖果擦擦幹淨,推進了嘴裏。
剛才撿到糖果的幾個小孩品嘗出了糖果的味道,笑着說道:
“我的是桃子味的!”
“我的是橘子!”
窦天骁的嘴角扁了扁,他嘗不出來嘴裏的糖果是什麽味道,心裏只剩下滿滿的酸澀和難過。
這才一眨眼的工夫,整整一玻璃罐的糖果瞬間少了一大半,這對于一個沒見過什麽世面的小孩兒來說簡直是五雷轟頂的一件事情。
他的鼻尖一酸,眼淚水頓時溢出了眼眶,就仿佛是有人在他的胸口挖肉吃。
整整一天,他都守着那個玻璃罐子沒有離開座位,生怕在課間有別的小朋友偷吃他的糖果——這種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有次他帶了一包QQ糖,下課上了個廁所一回來就沒了。
他把糖果倒在一張白紙上數了又數,想着要怎麽平分給外公舅舅舅媽還有葉晞。
而在樓上的江燃完全不知道自己随手送出的糖果竟然又害得窦天骁尿了一次褲子。
傍晚下課鈴響的時候,小東西扭扭捏捏地不肯起身,一直到班上同學都走光了才分開了兩條腿,姿勢別扭地往外走。
這周恰巧是江燃做值日,當他提着垃圾桶下樓時正好瞅見了窦天骁那個又醜又髒的大紅書包,想要上前打個招呼,發現他的走路姿勢有些古怪。
江燃愣了愣,待他定睛一看,差點兒笑斷氣。
随後,他斷定出了一個結果——窦天骁這孩子的腦子絕對有問題。
尿褲子事件結束沒多久,就迎來了窦天骁企盼已久的小寒假。
江燃的媽媽要去外地考證,江燃一個人在家,所以有很長一段時間,他的一日三餐都是在窦天骁舅舅他們家面館裏解決。
葉晞和江燃便是那時候真正認識的。
兩人都念四年級,不過沒在一個班,所以對于葉晞來說,江燃簡直就是帶領他脫離苦海的一個領袖人物。有什麽好吃的好喝的,葉晞一定會先呈給江燃,然後腆着臉皮問人借作業。
江燃年紀雖小,但卻明白“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個道理,一般情況下是不外借作業的,他會讓葉晞先自己做題,不會的他再講解,所以三個人在一起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後,窦天骁和葉晞的成績都有了質的飛躍。
舅媽高興得不行,總是熱絡地招呼着江家人來面館吃面,就連準備小零嘴的時候也會多準備一份給江燃。
不過凡事都是相互作用的,江燃在學習方面把人帶上正軌之後,生活方面就反被窦天骁他們帶偏了。
他的學習之餘還增設了踢皮球,玩彈珠,爬樹摘果子,放大鏡燒螞蟻等等“捅婁子”項目,不過也正是因為一起闖禍一起被罰,三人肝膽相照,情同手足,在《三國演義》在電視上熱播的時候還學人劉關張桃園三結義。
起先外公還有些擔心這幾個孩子經常混在一起江老師會不會不高興,畢竟江燃是大人眼裏的好孩子,而窦天骁他們屬于熊孩子那一撥,每天回家都跟剛從礦地裏逃回來的似的,某天看到白白淨淨的江燃灰頭土臉的回店裏愣是吓了一跳。
不過江晴倒是不以為然,覺得這才是童年該有的樣子,她跟舅媽她們說:“孩子愛玩是天性,很多樂趣其實只有在不懂事的時候才能感覺到,等他們長大了,快樂也就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了,童年很珍貴,只要不是什麽出格的事情,任他們瘋去呗。”
舅媽從小到大沒念過書,就連算數都是嫁給舅舅之後才學的,她對于江老師這種知識分子的崇拜不亞于窦天骁對于江燃的崇拜。
總之覺得對方說什麽都是對的,說什麽都很有道理,于是就任由他們鬧去了。
但沒想到鬧着鬧着,就真的出了事。
那天剛好是五一假期,三人寫完作業就商量着去摘桑葚吃。
葉晞家後邊兒那棵大桑樹是外公年輕時候種下的,有三層樓那麽高。葉晞靈機一動,就搬了兩把椅子疊起來想要爬到樹上摘去。
三個人開始還争搶着要上去摘果子,不過考慮到身高問題,第一個淘汰了窦天骁,葉晞和江燃的個子差不多,但葉晞的體重比江燃輕多了,便成為了爬樹的最佳人選。
江燃和窦天骁在底下替他扶着椅子,葉晞手腳麻利,三兩下就爬上去,趴在了一根粗壯的樹幹上。
他先是抓了兩個桑葚果子塞進嘴裏,嚼了兩下便一臉浮誇地喊道:“好甜呀!”
窦天骁是個小饞鬼,仰起腦袋不停嚷嚷,“快點兒扔下來啊!”他和江燃扯開一條巨大的餐桌布在樹下兜着。
葉晞邊摘邊吃,弄得衣服上臉上都是桑葚汁。
“哥哥你好像吸血鬼啊。”窦天骁站在底下傻笑,不一會兒,就也吃的滿臉都是。
葉晞趴在樹幹上問:“摘了多少了啊?”
江燃把地上的桑葚都撿起來扔到了桌布上,“挺多的了,你下來吧。”
葉晞又就近摘了一把,往下一扔,砸在了窦天骁的腦袋上。
就在江燃蹲**去撿的時候,葉晞的一只腳踏在了椅子上。
其實當他踩上去的那一剎那就已經覺得椅子的角度不太對勁,可是他的雙手已經松開了粗壯的樹枝。
驚慌失措間,他本能地伸手去抱樹幹,可惜來不及了。
他的頭皮陣陣發麻,身體的重心向右後方偏移,他的指尖才剛夠到了樹皮整個人就不受控地向後倒去。
他“啊”的一下,驚叫出聲,腦袋瞬間就空了。
就在那電光石火之間,江燃一個箭步沖過去托住了他的後背,耳邊掠過“嘎啦嘎啦”幾聲關節脆響,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感覺眼前一黑,整個人被葉晞重重地撞倒在地。
倒地時他仿佛聽見自己胸腔發出的一聲悶響。
窦天骁聽見聲音,轉過頭去,驚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葉晞的仰面朝天地壓在了江燃的身上,愣了足足有三秒鐘才反應過來,立馬翻身從江燃的身上爬了起來跪在地上。
起身時,他很清楚地聽見江燃的喉間發出了怪異的痛苦的聲音。
窦天骁被眼前這突如其來的一切給吓懵了。
只見江燃的右手以怪異的姿勢扭曲着,像是不能動了,葉晞的手上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給劃出了一道大口子,鮮血淋漓的有些吓人。
躺在地上的江燃雙目緊閉,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看起來極為痛苦。
葉晞也被吓得心跳失速,推了推江燃的腰側大喊道:“江燃!你可別死啊江燃!”
一聽這話,窦天骁的心髒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給攥住了似的,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懼和茫然,他慌亂地握住了江燃的左手,學着葉晞的調子開始哭天搶地,“哥哥!你不能死啊!哥哥!——”
有那麽一瞬間,窦天骁甚至覺得江燃的五官都變得扭曲了。
後者從牙縫裏艱難地擠出了三個字,“快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