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責任

“媽媽，你今天不會只是去和納西莎阿姨逛街吧？”

我捂着臉，看着媽媽将許多零碎的小玩意兒攤在我的床上——例如各種各樣用來束頭發的絲帶、帶蕾絲花邊的短襪、幾雙漂亮的鞋子、粉嫩嫩的內衣和看上去質地不凡的睡衣。

這些也就算了。但為什麽還有鑲嵌着珠寶的首飾盒、帶浮雕的鏡子、純金的剪刀和梳子？家裏明明有現成的啊！

還有那個造型浮誇的墨水瓶，以及那幾支貴氣的羽毛筆。

媽媽！沃森家什麽時候開始走這種金光閃閃的風格了？

“這可都是很有必要的！”媽媽将我的手拉開，向我展示着那些衣物光潔挺括的質地和華貴的視覺效果。

“這可不是脫凡成衣店出品的。”我随手抓起一件水一般光滑的睡裙，上面用淡金色絲線繡着一個法文名字。

“是啊，這可是法國女巫們最青睐的品牌。收到你的入學通知後我就給他們寫信，指定了材質、式樣和花色，然後讓他們盡快寄給我。”媽媽的手指一一滑過那些或光潔或順滑或涼爽或溫暖的面料。最後她嚴肅地對我招招手，“維奧，我給你的東西你都看完了？”

媽媽鮮少對我流露出這麽嚴肅的表情，我乖乖地回答：“如果您是指《榮耀而永勝——沃森家族》的話，我已經看完了。”

“很好。”媽媽指着那些衣物，“這上面都繡有沃森家族的家徽。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我明白。”

我當然明白。

每一個大家族的繼承人都從小被灌輸着“家族至上”的觀念，雖然媽媽平時作風随性，但在這一方面她可謂對我耳提面令。

“盡管你的父親是西弗勒斯的事情已經幾乎無人不知，但你同時也是沃森家族的唯一繼承人。有很多人在觊觎我們的財富和名望，當你離開我所能給你的庇護之後，陰謀和算計會将你包圍。”媽媽拉着我走到窗前，一把拉開窗簾，“在霍格沃茨，西弗勒斯可以代替我照看你，但你總有一天會離開我們、會繼承這裏的一切，而那時，如果你稍有不慎就會将自己陷入絕境。”

沃森莊園在夕陽的餘晖下呈現出一種返璞歸真的真實，遠處粼粼湖水閃着無害的光芒。

“這座莊園是靠幾代人的積累和傳承才得以留到現在。”媽媽面無表情地俯瞰腳下修剪整齊的草坪，“雖然時過境遷，但有一些東西并沒有改變。”

“我知道。”我和媽媽并肩站着，一同注視着夕陽消逝在遙遠的地平線上。

這座曾經人來人往、喧嚣熱鬧的城堡如今陷入了接近絕對的寂靜裏，沃森家最後的兩個傳人站在窗前，而她們腳下就是曾發生過無數故事、經歷過許多傳奇的沃森古堡。

有一種蒼涼感在我心底泛起。不知道媽媽在想些什麽，她在我面前一般展現出跳脫、活力、智慧和純真。說起來，在我的記憶裏沃森莊園總是長久地閉門謝客，媽媽帶我出席的宴會也寥寥可數。

“我有時候覺得我是否将你隐藏的太好，以至于錯過了一些鍛煉的機會。我希望你能有機會自己去揣摩現狀，因此我沒有向你刻意灌輸什麽。”媽媽慢慢說，她那纖細蒼白的手指搭在我的肩上，就像無形的壓力。

“媽媽……”

“從你出生以後，我一直很擔心父愛的缺失會給你造成陰影。萬幸，沒有。”望着草坪上修建出的獨角獸圖案，媽媽說，“很高興能讓你和西弗勒斯相認，但姓氏的更改并不意味着所有東西都随之而更替。”

“你身上的标簽是‘沃森’，所以我給你購買這些華麗、瑣碎而昂貴的東西，不見得是因為你喜歡或是它們有多好，這只是一種标志。”媽媽稍稍用力，按了按我的肩。

“就像馬爾福莊園裏的白孔雀，和盧修斯叔叔的蛇形手杖，對嗎？”我問，一邊努力追憶着，“或是宴會上夫人們的争奇鬥豔？”

媽媽頓了頓：“差不多就是這樣。”

“我明白了。”這次我重新鄭重地點頭。

其實不太明白。

直覺告訴我，媽媽并沒有告訴我所有的事情。

“這是給你的。”媽媽從一旁的小桌上拿起一個看上去很小但很沉重的木盒。我接過來打開，躺在白色絲絨上的是一枚精致的徽章——

沃森家族的家徽。

“從此之後，你的一舉一動不僅代表你自己，還代表沃森。”媽媽嘆了口氣，吻了吻我的發頂，“這些東西你必須知道。”

我握着冰涼而堅硬的家徽發了一會兒呆——我也不知道有多久。我回過神來時，媽媽已經離開了，床上的東西都已經分門別類地收拾整齊，連同我今天買的東西一起放在行李箱裏。

徽章硌得我手心有點疼。我将它放回錦盒裏。

貝瑟妮（我的新貓頭鷹）蹲在籠子裏輕輕叫了兩聲，我走過去往籠子裏放了幾粒貓頭鷹食。它善解人意地讓我撫摸它那柔順的羽毛，順滑的觸感讓我的心情改善了許多。

“這都是必要的，是不是。”我對它說，“我長大了。”

多年以來媽媽一直給予我很好地保護，我也不曾因為沒有父親而受過欺辱。沃森莊園周圍環繞的湖水就像是天然的、無形的屏障，但現在我終于得離開這個為我遮風擋雨的玻璃罩了。

“我有一個好消息得告訴你。”吃晚餐時，媽媽對我說。

“是什麽？”我放下刀叉，恭敬地等待媽媽的回答。她贊許地看了我一眼：

“今天我去和威茲哈得出版社簽下了最後一份合同，我的新作《美容魔咒100條》很快就要印刷上市了。另外，我決定開創自己的美容魔藥品牌，第一家店就打算開在對角巷。”

“真棒，媽媽。”我有點驚訝媽媽為什麽突然決定在對角巷開店，但沒等我問出來，她就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

“從我還是個小女孩時起，我就想開一家專門出售各種有趣東西的小店，況且你離開家後我的生活會變得很無聊。因此我決定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媽媽說，“我的魔藥是賣得最好的，為什麽我不給它一個獨立的品牌而是委屈它待在一個小小的專櫃裏呢？”

“納西莎阿姨也支持，對嗎？”我問。

“當然啦，這樣她就可以獲得更快更新的美容資訊了。”媽媽話鋒一轉，又繞回了我身上，“對了，我認為接下來的四個星期，你得好好安排。”

對此我早有準備：“那當然。”我淡定地說，“我想好好預習一下學校的功課。第一周，魔咒；第二周，變形術；第三周，黑魔法防禦術；最後一周——”

“禮儀。”媽媽優雅地叉起一小塊蛋糕，對我展露出一個标準的貴族式淡笑，“雖然你從小就不缺失這方面的教育，但我依舊認為你需要一些鞏固。”

“……”

“所以我會抽時間親自教學。”媽媽慢慢咽下那一塊小蛋糕，“至于魔法史，你完全可以在學校裏多費點心，是不是？順便說一下，維奧，我對你的成績寄予厚望，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我感覺嘴裏發幹：“當然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