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至此, 中大校園之聲又上了一個新臺階。
田植植也開始聲名鵲起, 在網絡上, 他擁有越愛越多的粉絲,有人找他做廣告,也有很多網絡公司詢問他的插畫價格。
田植植則是表現的比較佛系, 他偷偷暗戀着才華橫溢的娜娜,娜娜卻對他不是很在意, 她有另外喜歡的人了, 只是這個人是誰, 誰都不知道,就連林芷初都不知道。
某次做節目, 林芷初看到田植植在用手機翻牆看Instagram,她好奇的湊過頭去看。“是什麽?”
田植植笑笑,大方的把手機給她看,“沒什麽的, 就是我喜歡看一些國外明星的動态,沒事就刷一刷。”末了他補上一句,“程霄也玩這個的。”
“是嗎?”林芷初手指頓了頓,看田植植, “他沒和我說過。”
田植植笑笑:“那也沒什麽, 我那些去美國的同學都玩Ins,聊天就用snapchat, 程霄大概也是入鄉随俗了。”
“不過他最近很少更新朋友圈了。”
“他Ins也更新的少。”
“哦……”
林芷初好奇的點進了程霄的頭像,他用的頭像竟然還是他的微信頭像, 是她抱着他們的貓的照片,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頓時有些小雀躍。
可是,田植植說得好像不太對。其實程霄在ins更新的動态還挺多的。有十幾條動态吧。
相比于他這一年的朋友圈個位數動态來說,真的是挺多的了。
林芷初看到了程霄最近在做新的課題,有了新的導師,有了新的同學,男的,女的。
她看到他和別人的合影,他們站得很近,有男的,女的,其中有個女生挨着他站得很近,林芷初瞳孔驟縮了,她魔怔似的放大那張照片,确定這是個亞裔女生,小麥皮膚,健康年輕有活力,比自己好看,身材也好。
她頓時覺得呼吸急促起來,說不清楚自己內心是一種什麽感覺,可能是恐懼,害怕,甚至妒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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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她發瘋了似的,幾乎每天晚上都要翻牆去看他的Ins,有時候看到他偶爾更新的動态,會一個英文一個英文的翻譯過來,po上去的每一張照片她會看了又看,放大縮小一遍又一遍的看,她為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而耿耿于懷,像走火入魔的神經病。
可她從不和程霄說自己去看了他的社交軟件,她覺得自己像是在偷窺他的生活。
萬聖節的晚上,她刷到了他新PO上去的動态,照片是一張合照,有男有女,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的畫着妝,估計是他們參加聚會時拍的照片,程霄被人群包圍,身邊還是站着上次的那個亞裔女孩,照片剛好捕捉到她擡頭仰望他的眼神。
這眼神……太熟悉了。
林芷初的眼淚頃刻毫無預兆掉下來。
她可以清楚感覺到照片中的女孩喜歡着她的男孩,那眼神裏分明帶着隐晦的愛慕,崇拜。
因為曾幾何時,她一定也是帶着這樣的眼神看着他。
可是,現在身邊這個人不再是她了。
她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林芷初不争氣的哭了一夜,吵醒了整個宿舍的人。
娜娜安慰她:“別瞎想,都是什麽跟什麽,随便一張照片都能讓你哭成這樣。那他和其他女生一起上課學習複習進圖書館做課題,你不是得去死啊?”
Fiona皺皺眉說:“你話也別這麽說,我覺得女人的直覺挺準的,我看這照片的女孩,她看程霄的感覺就不一般了。程霄怎麽可能沒發現?”
林芷初哭得愈發傷心了。
娜娜瞪了Fiona一眼,Fiona灰溜溜跑去睡覺了。
第二天,林芷初第一次在信息裏頭問程霄:【你什麽時候回來?】發了一個【漢斯失落圓滾滾】的表情。
程霄隔幾個小時回複她,估計是剛睡醒:【你想我回去了?】林芷初發了一個一個:【嗯。】
程霄說:【很快。再等我幾個月好麽。我也想回去。想你。】林芷初看着他的【想你】,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眼淚掉下來,莫名其妙的哭,她突然就後悔了,當初她說什麽都不該讓他走的,她應該撒潑打滾威脅他的,有些人走了就不會回來,有些心離得遠了就再也近不回來。
娜娜說她:“我覺得你越來越不像個正常人了,天天就知道哭,你能不能變得正常一點,我都不要求你變得更好,就像從前一樣就OK,大聲告訴我OK不OK?”
林芷初沒辦法回答娜娜,她也不想讓別人覺得自己不正常,但事實就是事實,她目前的情況,的确就是挺不OK的,她甚至嘗試過去找學校的心理老師。
心理老師初步判定她這不是心理疾病,只是年輕人的情感創傷,她建議林芷初:“第一,嘗試與對方進行溝通;第二,假如對方很忙,沒辦法與你溝通,你可以向身邊的朋友傾訴;第三,假如距離因素導致無法在一起繼而讓內心産生不安全感,可以嘗試暫時分開,先建立自己的自信心才是當務之急。”
林芷初之後再也沒有去過心理老師那裏,她覺得老師的建議不靠譜,她絕不可能和程霄分開的。永遠不會。
假如不是因為奶奶出事的話,林芷初覺得自己大概真的會等到程霄回來,沒有安全感也好,天天做噩夢也好,成為娜娜口中的“不正常人”也好,她覺得自己都可以一個人獨立承受,畢業後找一份工作,安靜等着他回來,或是她去找他,那樣的話,她會變得沒有自信,沒有自我,她的生活會圍繞着他而轉動,但她願意,因為她那麽那麽那麽的喜歡他。
但是生活并非永遠風平浪靜,有時候一個劇烈的海嘯吹來,就會逼迫你對整個世界絕望。
……
奶奶出事的時候,林芷初正在上大四,她以前只知道奶奶有心髒問題,也知道每次回家,奶奶就日漸消瘦一點,卻從不知道,奶奶一直患有血癌,她長期吃藥,自己卻一直以為她在吃心髒病的藥物,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是血癌要帶走她。
林芷初接到許久不聯系的媽媽電話,趕到醫院時,奶奶正在抽骨髓,她站在外面看到奶奶疼得蜷縮身體,難過得眼淚直流。
醫生說奶奶奶的情況還可以選擇化療,費用并不便宜,一個療程的費用是4~6萬,若是能找到合适骨髓移植的話,費用在25萬以上。加上服用進口藥穩定人體自身免疫系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許久不見的媽媽說她沒有錢,爸爸也早不知道去哪裏了,媽媽問她:“怎麽辦?得了這個病花錢可是個無底洞。”
林芷初不知道該怎麽辦,等到奶奶休息後,她一個人蹲在醫院的深夜走廊裏,嚎啕大哭,沒有人知道。
她六神無主,打電話給程霄,程霄切了電話,發信息給她:“怎麽了?我在上課。不方便接。”
林芷初便什麽都沒說了:“沒事。”
隔天,林芷初先把所有的銀行卡湊起來,填了醫院的費用,又把爺爺留下來的市中心房子挂到了二手網,準備賣房,給奶奶治病。
媽媽之後再也沒有來過,林芷初一個人照顧奶奶。
奶奶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安慰林芷初:“奶奶這是要死了,別怕,奶奶去找你爺爺,房子不可以賣,那是爺爺留給你的嫁妝。”
林芷初眼淚嘩嘩嘩掉下來,房子一挂到二手網上,當天就有人買家來詢問,林芷初已經答應賣了,萬事俱備,只差簽合同拿錢。
“沒賣。”林芷初撒謊說,“奶奶,你的病一點都不嚴重,也花不了多少錢,用不着賣房子的。”
奶奶的眼裏卻滑出了眼淚的痕跡,像是知道林芷初在騙她,她含含糊糊的說:“你怎麽不聽奶奶的話,怎麽這麽不聽話,奶奶都是要死的人了,不可以賣房子,那是嫁妝……”奶奶說着說着就睡覺了。
林芷初賣了房子,拿到第一筆錢後,就立刻繳費,讓醫院給奶奶安排第一次化療。
娜娜得知她家裏出了事,好幾天沒來學校,周末的時候,和蘇海一起來看她了。
那天,奶奶剛好做完化療好幾天,情況好得多了,還能和人說話。
娜娜話不多,瞧見林芷初瘦了,給她一個紅包,說是宿舍三個人的心意,林芷初推拒,搖頭不肯接受,娜娜只好默默放在林芷初的包裏。
蘇海把奶奶逗得很開心,一整個癌症患者病房裏,都是死氣沉沉的,但是蘇海一來,仿佛就有了生機。
他常趁着林芷初不在的時候,拉着奶奶的手,當着一整個病房裏的人,對奶奶說:“奶奶,您放心,我暗戀芷初好多年了,以後我還繼續暗戀她,我很愛她的,以後一定把她照顧得白白胖胖的,我要娶老婆她肯定排第一,就算她嫁人了我也等她,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我對天發誓,要是欺騙您我就被雷劈死,真的!”
奶奶知道蘇海就是在哄她,可是奶奶卻很吃這一套,她太不安了,可是有了蘇海的保證,她仿佛卸下了一塊心頭大石,在最後的這一段時間裏,她最愛的就是聽蘇海對林芷初的各種山盟海誓,百聽不厭。
蘇海真真假假的哄着奶奶,還把自己家的老底交代了,他拿出他家裏的合照,給奶奶介紹:“這是我媽媽,她是個小學老師,待人很和善的,芷初要是去了我們家裏,她一定喜歡;這是我爸爸,他以前是個采購,現在自己開了一家小飯館,生意還不錯,芷初去了我們家裏,別的不說肯定吃得飽。奶奶您別難過,我們家很普通,但是我會對她很好的……”
奶奶就笑得合不攏嘴:“普通才好,我們家芷初能吃得飽穿得暖就好。奶奶就希望她以後嫁一個像你這樣的普通人,過最普通的生活。”
蘇海還給奶奶介紹自己:“我今年考研了,還有兩年就畢業,畢業後打算去學校附屬醫院那裏看看能不能留院,不能就再找找看呗,反正讀到這份上了,我還怕找不到工作嗎?放心,我沒有辦法讓芷初大富大貴,但我有能力讓芷初吃飽穿好,衣食無憂。以後我和她生兩個孩子,一起帶回來看您!”
奶奶聽得可高興了,從生病後,她就沒這樣高興過,被蘇海哄得一愣一愣的,就是止不住的笑。
林芷初原本想去阻止蘇海,但是被娜娜拉住了。
林芷初看一眼娜娜的眼神,知道娜娜是什麽意思,便也任蘇海說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蘇海的“哄騙”,奶奶在第一期化療後,身體情況竟有了明顯的好轉,甚至提出要回家裏休養了,林芷初問醫生可不可行,醫生覺得可以是可以,但是要按時服藥,按時檢查,還要在兩個月後再進行第二次化療。
送奶奶回家裏後,媽媽主動提出來照顧奶奶,林芷初這才得以回學校上課。
一個半月後,奶奶即将要進行第二次化療的前夕,程霄回國了,這是他出國後第一次回來,假期只有短短七天。
林芷初這段時間,因為奶奶的事情,已經瘦了好幾斤,程霄好像又高了,身型挺拔,還結實了不少,站在人群裏特別顯眼。
他在機場看到她,大步走向她,把她擁入懷裏,捧着她的臉,皺着眉,“怎麽瘦了。”
林芷初眼神有黯然,但是程霄并沒有發現,他們幾乎每天都發信息問候,但是她還沒有告訴他奶奶的事情,想着過幾天讓他陪自己回老家看奶奶一趟再告訴他。
程霄一下飛機就帶她回家,兩人點了披薩,洗過澡,程霄把坐在沙發上發呆的林芷初抱到床上,解開她的衣衫,他迫不及待吻她的臉,唇,耳朵,在她耳邊噴出炙熱性感的氣息,“初,你都不想我嗎?”
怎麽會不想?她幾乎每天晚上都想他。可是她好像再也沒有辦法做到,像從前一樣,腦海裏只純粹的想着他,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去想,她第一次面對生死大事,以前爺爺的死是突如其來的,奶奶的死卻像是警報,每一天都讓她不得安寧,奶奶生病化療後,她甚至覺得想程霄都像是犯錯。
林芷初抱着他的脖,看着他的臉,他的眼睛還是像以前那麽黑亮炫目,尤其他帶着□□看她的時候,林芷初覺得自己都要招架不住了,他的手落在她衣衫下,她全身都軟了,呼吸變得急促,她雙手緊緊抱着他,感覺他的手用力撥開了她的腿,他動作迅速,抵着她撥弄着她,流連,徘徊,她難受得很,卻忽然意識到他是在逗她,某一瞬間,她覺得他技巧姿勢都娴熟得不像他,可分明他們還沒有過,他噴在她耳邊的呼吸越來越重,越來越帶着勢在必得的氣息……程霄把枕頭墊在她後腦勺,讓她身子擡高一些,與此同時,他直起了身子,箭在弦上,他仿佛就要開始沖刺……
她的手卻默默的抵在了他的胸前,拒絕他的壓入,不知為什麽,她在某一瞬間,竟産生了一絲幻覺,他看到他仿佛也用過同樣的姿勢,與另外一個女人做過相同的事情,她快要被自己的幻覺逼瘋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把手默默的抵在他胸前。
他變得和以前笨拙的少年不一樣了,他現在每一個動作都不再是沖動,而是精準,娴熟,像是瞄準了獵物就直接沖擊,而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他眼底的獵物,是不是他也曾經這樣對待過那個亞裔女孩,否則他怎麽會變得如此娴熟。
她魔怔一般的開口,“她是誰?”
“誰是誰?”程霄的動作停下了,再看她時的眼神帶着些隐忍,嗓音低啞:“怎麽了?”
“沒什麽,我不舒服。”林芷初把自己埋進了被子裏。
他很快翻進被子裏,找到她的手,和她交握着,“哪裏不舒服?我去給你買藥。”
林芷初搖頭說:“我睡一覺就好。”
“那好。我們不做了。”他用力将她抱在懷裏,深深的吻她,她卻再也不回吻他了。
林芷初開始分辨不清自己還愛不愛他,也許還愛他的,但她排斥和他做這樣的事情,她總覺得,他回來就是為了來和她上。床,也許是她心理有問題,也許是她心理偏激了,但是她開始發現自己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和情緒了。
程霄一整晚的抱着她睡覺,吻她的額頭,吻她每一個地方,她安靜的躺在他懷裏,漸漸倒也熟睡過去。
林芷初第二天起床感覺還好,程霄一早給她買了早餐,她吃着早餐,拉着他的手臂,問:“今天陪我回去看奶奶好嗎?”
程霄沒有立刻回答她,他喝一口牛奶,再看林芷初的時候,眼神微微變了,變得冷靜,且堅決。“對不起,我現在暫時不想見奶奶。等以後我回國了,和你在這邊安定了,我再和你一起去看奶奶好嗎?”
林芷初咬一口包子,眼淚在眼眶裏蓄滿,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不好。我想和你現在就去看奶奶。”
程霄走去陽臺深吸氣,背對着她說:“吃飽我帶你去玩好嗎?”這是直接拒絕了。
程霄做的決定,從來就不會因為她的眼淚而改變。當初他決定去讀書的時候是這樣,這一次也一樣。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不願意回去看奶奶,也許是因為他覺得愧對奶奶,也許是因為他覺得無法做到奶奶當初對他的要求,害怕面對奶奶。
林芷初知道自己不該逼他,可是她也做不到和他若無其事的出去玩了。
她在和他一起搭高鐵去東櫻島的途中,爆發了人生第一次劇烈的争吵。
林芷初難過到窒息,以至于很多年後,她甚至回憶不起來,她到底為什麽要和他争吵。
最終這一次時隔三年的東櫻島沒有去成,他們車票都買好了,最後卻不歡而散。
林芷初掉頭就走,程霄追上來,她情緒失控的眼淚,第一次和他說:“我們分手吧。”
程霄抱着她,緊張的哄着她:“怎麽了?你不想去我們就不去。”
林芷初推開他,眼淚嘩嘩嘩掉下來。
他緊緊抱着她,“對不起,是我不好,我讓你沒安全感了嗎?我很快就回來了,再等我幾年,我就回來了,那時候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好嗎?”
林芷初沒有回應他,只說自己想要一個人冷靜,程霄沒有再追上。
最後一天,程霄沒有見到林芷初,他們連告別都沒有好好說一聲。
他回到美國後,每天都和她發信息,林芷初都會回複,就仿佛那天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
程霄還以為她只是沒有安全感,情緒不好,只要等他回國之後,一切就會變得像從前一樣。
……
奶奶第三次化療後,情況急轉直下,身體不容樂觀,連醫生都不再建議繼續化療了。正值寒假,林芷初全程照顧奶奶。
最後一天,林芷初給奶奶洗身體,洗頭發,奶奶很愛幹淨的,生病的這段時間,她也不允許身體有一點點異味。
洗完澡,奶奶覺得渾身舒服,心情也仿佛這冬日的午後,乍現一點光芒,照得人渾身舒暢。
奶奶拉着她的手,像平時和她說家常一樣,平靜的說着話:“小初,你和程霄的事,我看,要不就算了吧?他都走了很久了吧?奶奶記性都搞不好了,我感覺自己上一次見他好像是十年前咯。不好不好……人離得遠了感情就淡了,也不知道他在那裏有沒有再談朋友了。奶奶怕你辛苦,女孩子不要辛苦的好,答應奶奶好不好啊?”
林芷初點頭,腦袋貼着奶奶的肩膀,像小時候一樣的伏在奶奶懷裏,點頭乖巧的說:“好。”眼眶卻滿是淚水。
奶奶仿佛一瞬間卸下了一塊心頭大石,她坐在她們家小陽臺上的搖椅上,一晃一晃的搖動着,語氣突然輕松了不少,“我看蘇海就不錯,他話多,像個活寶,娜娜也不錯的,你和他們倆一直在一起,會開心的。嫁給蘇海也好,不嫁給蘇海也好,奶奶都覺得放心,就是不要等程霄了。小初啊,你等不到他的,就算等到了又怎麽樣呢?你們分開了太久,你經歷的他沒有經歷過,不會好的。答應奶奶,奶奶就可以安心了……”
林芷初抹了眼淚,很久很久以後才說:“我答應奶奶。”
她說完,才發現奶奶好久沒有開口了,她緊張的擡頭,看到奶奶安詳的躺在木椅上,冬日午後稀薄的陽光照在她臉上,奶奶的臉上熠熠發光,奶奶睡着了。
這一次睡着了,奶奶再也沒有醒過來。
奶奶的身後事辦得很簡單,林芷初哭得不能自已。
靈堂上,也沒什麽人出席。
林芷初給程霄發信息:【你可以回來看看我嗎?】程霄很快回了信息:【我暑假就回來好麽?】林芷初從此以後,便再也沒有給他主動發過信息了。
林芷初知道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個了。
她記恨程霄,恨他讓奶奶帶着遺憾離開,如果他來看奶奶一眼,如果他來,哪怕只是來看一眼……奶奶就不會到死的時候,還對他們的事情如此的挂懷。是他,讓奶奶帶着遺憾走。
她在奶奶的靈堂裏哭的像個瘋子,從前她以為程霄是自己的全部,那是因為她活在奶奶的庇佑裏,現在奶奶不在了,她成了世界上最可憐的可憐蟲,還幻想有公主城堡,還幻想有童話世界,事實是根本就沒有,沒有奶奶,她就是全世界最可憐的孤兒,可恨她卻是到這一刻才明白。
……
升上大五,她的生活,學習一片陰霾。
她帶領的廣播臺,卻終于更上一層樓,加入了很多新成員,學校撥了新款項,開始有了廣告費,所有設備換成了新的,學校給她頒發了一面“第一屆廣播臺榮譽臺長”的錦旗。
她拿着那個榮譽錦旗,突然覺得有些諷刺,事實上,她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廣播了,每次上話筒她就發呆,走神,甚至舌頭打結,她是廣播臺臺長,但是在大四之後,她一期完整的節目都沒有做出來。她現在害怕看到話筒,那裏仿佛有個開關,一碰上,就可以把她所有的傷心事全部播放出來,她想自己大概以後都做不了廣播了吧。
她跨不過去這個坎。
她也無法原諒程霄。盡管他沒犯什麽錯,但是她就是無法再像以前一樣面對他了。
大五下學期,很多人開始找實習單位了,面臨畢業,很多人自顧不暇。
林芷初給程霄打電話,她以為他不會接聽的,誰知道他居然接了。
兩人很久都沒有聯系,程霄問她:“過得好嗎?為什麽都不回信息。”
林芷初說:“我在找工作。”
“找到了嗎?”
“沒有。”
“我打算換新的手機號碼。”
“好的。”程霄說:“記得及時和我說。”
“不了。我不和你說了。”
程霄仿佛很無奈,笑了一聲,“又怎麽了?”
林芷初說:“我們分手吧。”
程霄的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我想了很久了,”林芷初說,“我們還是分手吧。”
程霄呼吸變得很重:“為什麽?”
“我不喜歡你了。”林芷初像是在說一件很随意的事情。
程霄緊張了,聲音變了個調,沙啞,壓低,“等我回來再說好嗎?”
“不用了。”林芷初開口,語氣依舊平靜,像是做了無數次的決定,“你不會回來了。”
“我會回來的!再過三年,兩年,最快一年半我就回來了。”程霄有些狼狽,“芷初,你等我不好嗎?只是幾年而已。”
“你不愛我為什麽要我等你?!”林芷初質問。
“誰說我不愛你!”程霄說,“你要我說才肯放過我嗎?我現在就可以說,每天都說,時時刻刻都說,這樣你可以等我了嗎?”
“不!不需要了!”林芷初從未有過的決絕語氣,“你根本不愛我,我要和你分手,現在就分手!”
程霄在發現懇求服軟再無效果後,也隐隐有了怒氣,“林芷初,你想清楚,你真要和我分手嗎?你清楚我的性格的,只要說了就再也沒有反悔餘地了,你別後悔。”
“我不後悔!”林芷初賭氣的說,“我挂電話了,祝你前程似錦。”
她摁掉電話,拔出電話卡,躲在宿舍了大哭,此後,她再也沒有用過這張電話卡。
很多年後,她在想,為什麽一定要和程霄分手,因為她發現自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她既恨程霄,又愛程霄,可她不想再繼續這樣漫無目的等下去了,娜娜總說她不正常,有時候連她都讨厭自己,奶奶死後,她發現自己再也沒有辦法輕松的和他說愛他,再也說不出口了,她一想到他,就會想起他怎麽樣讓奶奶傷心絕望到死都不能釋懷。
她希望很久以後程霄回憶起她的時候都是東櫻島的她,那時她天真無憂,可是現在她再也笑不出來了,她的世界都是黑白的,她給不了他從前的那個自己。
她的青春,以最狼狽的方式收場,很久以後她都不敢回憶,哪怕只一眼她都不敢看。
剛開始的時候青春裏的每一個人都明豔動人,後來卻每一個人都面目全非。
……
林芷初并不知道,程霄給她打了很多電話,甚至打到宿舍裏,但是室友說她在做實習,他給她手機留言了,但是再也沒有收到回信。
程霄在最絕望的時候,給她寫了一封長長的信,寄到了學校。他很想她,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下去,可是她微信把他删除了,電話打不通,除了寫信竟找不到其他能和她聯系的方式,他把信投在了信箱裏,期望她能收到。
他自始至終也沒覺得他們分手了,一刻都沒有。如果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需要彼此點頭,那麽分手的時候,也需要兩個人點頭,什麽都沒有就結束,這不是分手,這只是在冷戰。
他一直固執的這樣想着,在異國他鄉裏,他需要讓自己保持一股執拗才有堅持下去的勇氣。
程霄不知道她有沒有收到他的信,只是很多年過去了,她始終沒有回複。
第一卷 :啓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