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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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 正值盛夏， 氣溫38度， 天氣預報說今天氣溫高企，市民要注意防暑降溫，減少戶外活動， 辦公室的落地窗外，陽光熱辣金燦燦的， 林芷初靠在玻璃窗， 往底下望去， 樓下來來往往的上班人群依舊很多。
她剛剛結束了一個婚禮策劃，這會沒什麽事做， 端着杯茶站着偷閑。
身後有個熟悉的嗓音喊了她一聲——
“芷初，幫我個忙好嗎？”
林芷初回頭望去，說話的人是她隔壁辦公桌的周文琪。
周文琪職位與她相同，比她早兩年來這個婚禮公司， 目前負責婚禮策劃。她前幾年結婚了，生了一個小寶貝，工作之餘還要照顧小孩，十分辛苦。林芷初與她關系不錯， 經常幫她做善後工作， 有時候幫到午夜兩三點也是常有的事，周文琪也很感激她， 經常在她和采購會計部分發生争執的時候，仗着自己老資格的身份， 竭力幫助林芷初争取活動經費。也會在她犯錯的時候，第一時間幫她糾正。周文琪是林芷初在這個公司裏關系最好的同事。
周文琪看一眼林芷初手裏的茶杯，笑着，抱歉的說：“芷初，我上個月接的那個策劃案，今天經理要我去男方那裏做一個确切的婚前調查，保證資料情況完整無誤，對方的定金都給了，現在就差最後的确定階段了，其實也不難，就是要親自上那男客戶的工作單位裏與他見上一面。你看，妮妮今天剛好發燒了，現在還在醫院，我心裏着急呀，想着你能不能幫我走這一趟呢？”
妮妮是周文琪三歲半的女兒，妮妮的爸爸工作忙碌，時常在外地，周文琪照顧女兒非常不容易。
林芷初點頭，走回自己座位，放下茶杯，笑着道：“周姐，你把資料給我，我這就幫你走一趟。你盡管去醫院照顧妮妮吧，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和我說一聲。”
周文琪緊繃的面容松懈下來，笑着謝過林芷初，将客戶資料整理好後，用個書夾子夾緊了送到林芷初桌上，“其實就是一些細節的最後确定。這幾天設計部就要最後确定婚禮展示KT板、展架、背景牆；圓舞臺，主舞臺背景，婚禮喜帖，禮盒的印制也要進入制作，所以最好還是要和客戶當面确定一下。”
林芷初對于這樣的工作流程并不陌生，笑着答應，讓周文琪放心去醫院帶孩子，一切交給她搞定。
下午三點，正是天氣最炎熱的時候，按照周文琪所給的客戶資料，林芷初來到一家現代化的口腔醫科診所。
按照資料上面的顯示，這是一家連鎖口腔牙科，擁有一個挺洋氣的名字，叫maya口腔醫科。而林芷初今天所有拜訪的新郎，沈逸辰就是這間口腔醫科的醫生。
林芷初在公車上閑着無聊就上網搜索了這間口腔醫科，據百科介紹說這是本市目前乃至全國，首屈一指的民營連鎖牙科，負責人是國外來的，引進了許多高端的設備，先進的理念。她沒什麽興趣，草草一目十行的翻閱過去，很快汽車就到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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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了車，車站不遠處就是外表華麗高大上的maya口腔醫科，推門進去，前臺護士朝她露出标準的八個牙齒微笑模式。
林芷初笑着走近，和護士小姐講明來意。
護士姐姐得知她來找沈醫生後，便打電話通知。林芷初利用這個空隙，環顧了這間口腔醫科診所的布置，說它是診所都顯得有些小氣，這裏頭乍一眼望去，面積有一個醫院院區那麽大，坐擁樓上到樓下三層樓，一樓候診區就有好幾個區方，等候的客人很多，喝着茶水咖啡看着雜志，來往忙碌的護士穿着粉白色的制服，個個年輕漂亮，腳步匆忙，想來這間牙科醫院的生意并不是一般的好了。
最吸引林芷初的莫過于各位護士小姐姐的制服了，粉白相間，頭上的護士帽也好看，裙子有區別于公立醫院的護士制服。林芷初一輩子沒看過這麽好看的護士制服，當年在學校裏做實驗的時候，也只是一件白得發黃的白衣褂，随便一套就當是護士服了。
林芷初忍不住想起了孟琪琪，她在公立醫院的護士制服可就沒這麽好看。她不由地又多看了這間牙科診所們的護士服一眼，畢竟自己也是學這個專業的呢，什麽時候有機會穿一穿，一定要拍張照片紀念一下才好。
前臺護士姐姐打完了電話，微笑友好的看着林芷初：“您就是婚禮機構派來找沈醫生的吧？沈醫生剛在電話裏讓我和您說抱歉，就在您來的十分鐘之前，他接了家裏一個電話有急事趕回家裏一趟，這下得等他處理完了再過來了，大約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您要是覺得可以等的話，沈醫生讓您到他辦公室裏坐一會，要是沒時間等的話，就等約明天早上……”
林芷初立刻接話道：“沒關系，就今天吧，我在這裏等一下。”她想着，這會走了明天還是得來，外頭又是如此炎熱，還不如在這裏吹吹空調等着，一兩個小時也是很快就過去的。
前臺護士小姐笑着點頭說好，起身，親自将林芷初引上二樓。
林芷初一路應接不暇的看着這間口腔牙科的高大上排場，相比于一樓低調的華麗，二樓的裝修簡直是堪比畫廊精裝修了，大理石地板，璀璨的吊燈，應接不暇的現代化LED投影，她随便看了一眼通告欄上面的治療價格：根管6000，拔牙3000，補個蛀牙也要1000＋……
林芷初心想，“我的天！這都是什麽鬼高昂收費，真的會有人來這樣的地方看牙醫嗎？”
林芷初看着走在前頭的護士小姐，不由地開口說道：“你們這邊收費好貴呀。”
前臺護士小姐依舊微笑着對林芷初講話：“林小姐，雖然我們這邊收費貴，但是技術好，很多客人都來我們這裏看牙齒的呢。”
林芷初表面附和着，心裏卻在想：“真的會有人來嗎？該不是在詐我吧？我又不是傻子。”
前臺小姐似乎知道能猜到她的心理活動，笑笑又說：“起初我剛來的時候也是和您一樣的想法，不過後來工作一段時間，發現顧客真的很多，您不得不承認，這世界真的有很多我們沒有見過的高層次階級的人，他們就願意選擇更優質的服務呢。我們的總監也是經常這樣說的，以後就是醫療高端專業化時代，越是精湛的醫療技術服務越是以後的發展方向……”
林芷初若有所思點點頭，她想起剛才進這間口腔牙科時，門口清一色的寶馬奔馳賓利名貴車，再對應美女護士姐姐的這番話，不禁覺得剛才的話有些失禮了，有些時候她沒看見過的事情不代表就沒有，事實擺在眼前，這間收費昂貴的口腔醫科真的生意很好。
她抱歉朝前臺小姐笑笑，再也不胡亂說了。
前臺小姐倒是熱情，一邊為她引路，一邊還給她介紹：“我們的醫療總監，也是maya的王牌醫生，是maya連鎖集團總負責人欽點的中國負責人，他半年多前剛從國外歸來的，帶來了許多先進的醫療理念，目前正在籌備國內的第二家maya口腔醫科。”
林芷初羨慕的附和幾句，很快就來到了沈醫生的辦公室門口。
前臺小姐開了門，将林芷初引進去，很快倒了一杯咖啡送上，笑着說：“那這樣，林小姐就請您在這邊等一下，我手頭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如果有其他事情的話，請随時找我。”
林芷初謝過前臺護士小姐，站起來送前臺護士離開，重新坐回了休息椅上，環顧辦公室的裝潢，冷硬的現代化裝修偏冷風格，和一般的醫院主任辦公室也差不多，就是裝修顯得高檔不少，地板是光可鑒人的大理石，頭頂的燈光也顯得璀璨亮如白晝。
林芷初覺得燈光太亮了，關了一盞燈，坐在休息椅子上，耐心的等待沈醫生回來，她看一眼百葉窗簾外的天氣，太陽依舊毒辣，這天氣真是有夠熱的，還好這辦公室內有空調，她調整了一下坐姿，玩手機玩了一會，竟感覺有些犯困，打着呵欠靠在椅子上睡過去。
……
忙碌的手術室裏。
程霄完成了一個種植手術，脫下手術服，對身旁的護士說：“林護士，帶宋先生去拍個片子，把結果拿來我辦公室。”
林護士點頭笑着說：“好的，程醫生。”
程霄從手術室走出來，臉上還戴着口罩，朝自己辦公室方向走，一個剛來實習的助理護士跟上來，緊張的彙報：“程醫生，預約來做種植的李先生過來了。”
程霄眉頭擰了一下，思索片刻，繼續往前走，提醒：“你記錯了，李先生是沈醫生的病人。”
“但是，沈醫生現在不在這裏，說是家裏臨時有事回去一趟。”助理護士焦急的說，“剛剛我和沈醫生說了這事，沈醫生讓我來找您。”
程霄站定，淡淡掃了助理護士一眼，開口：“李先生病例呢？”
助理護士被他掃了一眼，愈發緊張了，“沈醫生說放在他辦公室裏，還說被他不小心鎖櫃子裏了，他說鑰匙只有您那裏有。”
程霄點頭，微揚下颌，“行。我知道了。你忙去。”
他随後轉了個彎，徑直朝二樓的方向走去。
程霄來到沈逸辰的辦公室，瞧見門也沒關，裏頭還亮着一盞燈，以為是哪個護士忘記關燈了，徑直走進去，目不斜視的，走到辦公桌處，打開他那櫃子，低頭從一堆病例裏頭找出李先生的那一本，直起身子正要走的時候，他看到正面對着他坐着的，一張久違卻熟悉的臉龐。
他疑心自己是看走眼了，放下病例，一步一步走近她，每走一步發現就愈發确定自己沒有看走眼。是林芷初，他的小初……
他彎腰俯身，手搭在她的椅子邊上，身體與她持平，眼睛平視着她的臉，呼吸近得快要貼到她鼻尖，她睡着了，睫毛被燈光映在眼睑下方，有一圈淡淡的影子，他湊近她的時候，她睫毛微微顫抖，但仍無蘇醒跡象。
他伸出手想去摸她的臉，但到半空中又收了回來，只是盯着她的臉，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他在心裏說：“初，你終于還是來看我了。”
……
林芷初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她吓得一個激靈，起身接電話，電話那頭是周文琪。
周文琪在電話那頭問她事情辦得怎麽樣 。
林芷初含糊的回應：“正在辦呢，沈醫生不在，我在這等他，你就放心吧。”說罷挂了電話，她一邊把手機放回包裏，一邊整理自己的頭發，心想這個沈醫生怎麽還不來。
她正想着這事，一擡頭，就瞧見安靜的辦公桌前，坐着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他身材很高大，坐在椅子上的時候也顯得局促，臉上戴着口罩，還用側臉對着她，側身的時候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眼睛似乎在看着窗外的景色，一點看到她這邊過來的跡象都沒有。
林芷初心裏一跳，想來這位就是沈醫生了吧，自己剛才在這邊睡着了，怕是都被他看到了吧？這可真是悲劇了，林芷初立刻站起來，連話都沒有準備好怎麽說，便不安的道歉：“抱歉抱歉，沈醫生，我剛剛在這等您，實在是有點犯困，就睡着了，抱歉抱歉。”
她連續說了好幾句抱歉，可是這位側臉對着她的“沈醫生”，卻仿佛不太接受她的抱歉，語氣淡淡的說了一個字：“嗯。”再沒有下文了。
林芷初有些尴尬的扯唇笑笑，拍拍自己的臉，想把自己趕緊拍醒，告訴自己，再不能這麽失禮了。
她深呼吸幾口氣，挺胸擡頭，拿着剛才從公司帶來的婚禮策劃材料，走到辦公桌前坐下，發現沈醫生依舊側臉對着她，由始至終不肯把臉轉過來。看來沈醫生目前對她在這裏睡覺很大意見啊！
林芷初不安的開口：“沈醫生，您計劃在本月23號舉行的婚禮，有一些細節我們公司想再和您确認一下。”
“嗯。”他再度應了一句，臉依舊不肯正面看她。
林芷初深吸一口氣，她可真的沒見過這麽高冷的客戶，這可如何是好。
她放下材料，指了指上面的幾個項目，開口問道：“沈醫生，您看下這些婚禮請柬，展架，圓舞臺，主舞臺背景，婚禮喜帖，禮盒的印制有沒有錯誤的呢？如果有的話，我們這邊可以立刻做出修改，因為很快就要送去制作了。”
“沒。”“沈醫生”再度淡淡的回應了她一個字。
沈醫生顯得很不配合，連看都沒看就說沒錯誤，這萬一出了事還不是得她來負責？
林芷初感覺有些為難，戰戰兢兢的開口問：“沈醫生，您很忙嗎？”
“沈醫生”低頭笑了一下，這一回，他終于開口說了一句完整的話，帶着笑意，又仿佛帶着不懷好意的譏诮，“嗯，我沒你忙。”
林芷初臉色驟然變了，原本放在資料上的手下意識的縮緊了，紙張被她抓得發皺，她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眼睛直直盯着眼前那張側對着自己的臉。剛才這個“沈醫生”的聲音，很熟悉，太熟悉了，像是她記憶裏程霄的聲音。
可是不可能的……林芷初覺得自己可能是剛睡醒産生了幻聽，一定是這樣……
“我，我還好，不是很忙。”林芷初聲音顯得有些不太淡定，她翻到資料首頁，想起剛才周文琪對自己的交代，指着上面的幾個字問道：“沈醫生，新娘名字這個字我跟您确定一下，因為我們工作人員說當時沒聽清，讓我再和您确認一下，以免到時候發生狀況。”
“沈醫生”這個時候終于把一直側對着他的臉，轉過來了，他戴着口罩，林芷初卻還是一眼認出了他的眼睛，平靜，毫無波瀾……這是程霄的眼神。
她的手下意識的攥得更緊了，震驚的看着他，他穿着白衣大褂，臉上帶着口罩，像醫院裏的醫生，他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至少和她記憶中的少年完全不一樣了，但她還是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
林芷初無措的被釘在原地，她動彈不得，反應都慢了好多拍。
程霄知道她認出他來了，果然還是他的小初，每一個心理活動都清清楚楚的體現在她臉上，她的臉上現在就清清楚楚寫着四個大字：“怎麽是你？！”
他伸手摘下了口罩，眼睛看向她，窗外的光投在他眼底，眼睛像玻璃珠子一樣明亮清澈。“很吃驚？”
林芷初搖頭，她一撇眼，就看到他左手帶着他們的戒指……但他很快就站了起來，背對着她，身影挺拔。
他轉過了身子，林芷初這才得以冷靜，她拍了拍額頭，覺得自己要瘋了。斷斷續續的開口：“要是名字沒什麽問題的話，我就先走了。”
她起身正要走，程霄把頭轉過頭來了，聲音平靜，“新娘的名字沒有錯，但是新郎的名字錯了。”
林芷初立即又坐回了原位，又看了幾眼資料，問：“哪裏錯了？我看到這上面的名字寫着沈逸辰。”
“嗯，寫錯了。”
“哦，那要改嗎？”
“當然要改。”
“改成什麽？”
“你覺得要改成什麽？”程霄語氣逼人，“你不會連我名字都記不住了吧？”他笑了一下，語氣低沉，“新郎是我。”他看着她淡淡的笑，”還是很吃驚嗎？”
林芷初心口一炸，她覺得有些奇怪，有些難受，但卻下意識的開口道：“沒有。”
很快，她顫抖的手拿起筆，把資料上沈逸辰的名字改成程霄，再次問她，“那就是這個嗎？新郎程霄，新娘淩玲？”
“嗯，按照這個來。”程霄最後敲定，緊盯着她臉上的每一個反應，每一個表情他都不放過。
林芷初覺得眼前有水霧抹過，莫名其妙的心酸，她擔心自己下一秒就要掉眼淚，立即問他：“還有其他的要求嗎？”
“有。”程霄重新做回椅子裏，盯着她看，眼底噙着深不可測的意味，“要你當我新娘的伴娘。看着她嫁給我，可以嗎？”
林芷初心口加速跳動，她知道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要讓她難受！難堪！可惡！
她恨恨瞪了他一眼，語氣很不太好，“抱歉，我們公司沒有提供這樣的服務。”
“那就加進去。多少錢？和你上司商量一下，報給我。”程霄語氣強勢，“你們婚禮公司不是說，只有客戶想不到的，只要想到的都能做嗎？這就是你們的服務水平？”
林芷初沉默，他都不知道程霄竟然也會變得這樣咄咄逼人了。她啞着嗓音問：“新娘難道沒有女朋友嗎？為什麽要我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給她當伴娘？”
“沒有，她在國外讀書回來的，是個亞裔女孩。”他說完眉頭動也不動，像是故意的。他又重複了一遍，“是個亞裔女孩。”
林芷初眼底黯然，手握成了拳頭，她想起了多年前那張令她絕望的照片，原來程霄要結婚的就是那個亞裔女孩……
林芷初強忍着不争氣的眼淚說：“我不行，但是我可以幫您再想想辦法，找其他人可以嗎？”
“我就要你。”程霄手撐桌上，盯着她，語氣是志在必得的，非要不可的，“我就要你，做不到你就別和我做生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