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談羽情話說得樸實動人,卻被工作拖住了後腿,大年初二就不得不出門談生意去。

留得許衍怎樣都沒法陪,早早就給許翰拜了年。

感覺挺新奇的,他不是沒拜過年,早些年陪父母也去過長輩家裏,但作為成年人還是第一次。

許媛被拘在家裏好幾天了,她本身就不是靜得住的性格,上課時還好,總有偷溜玩一玩的時間,好端端放了十天假,對她來說反倒是折磨。

一見着許衍,高中女生的眼睛都放着光,挽着他的手偷瞄父母,說想出去逛逛。

真出了門,小商鋪關得七七八八,到處都是過年蕭條的景象。

許媛不信邪,拉着許衍去主街後頭的中學生天堂,居然也都關了門。

少女的天塌了半邊,她不顧形象,坐在門檻上問:“你平時都去哪兒?我真的可想玩了!”

“酒吧夜店,未成年不讓進,而且過年時很貴。”許衍板着臉胡說,“我看你壓根就不是想玩,單純想出來挨凍。”

許媛聽進了他的前半句話,眨巴眨巴眼:“我身份證上寫的是陰歷生日,理論上我現在已經成年了。”

“哥,我聽同學說嫂子是三密排得上號的人,那你肯定也在排名裏吧?”

現在高中生的消息來源都是什麽……許衍垂着頭看許媛,面無表情道:“你聽誰說的?別造謠。”

“我們貼吧都有照片,好多嫂子的,被扒得什麽都不剩了。”

想了想,許衍坐她旁邊:“給我看看你們貼吧。”

到底是成年邊緣的小孩兒,還不懂什麽叫等價交換,許媛大大方方地給許衍看了幾個高樓。

她說的竟然不是假話,談羽的照片不少,不過看年份都很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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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衍看得上了頭,存了幾張照片,又在許媛的阻攔聲裏發到自己微信。

少女搶回藏了秘密的手機後,許衍拿自己的手機進貼吧看了會兒。不得不說,他們談羽在高中生間真是實紅。他問:“你們除了讨論三十歲男人,還說其他話題嗎?”

“那就校隊的人呗,我們學校這屆羽毛球隊有個大帥哥,我可喜歡了,可惜已經有女朋友了。”

許衍:“我看看。”

所以說,人的靜止本身就是一種錯誤。不要說不進則退,和高中生在過年商鋪門口坐了一會兒,許衍已經倒退到欣賞高中弟弟的水平了。

他看了好幾個校隊的男孩,問許媛:“你有真正喜歡的、想追的嗎?”

許媛先是看了他一眼,假笑一下,想打哈哈時又有點後悔,吞吞吐吐說:“有……不過他不喜歡我。”

現在高中男孩都瞎了,許衍平靜地想,要了照片來看。

和想象中不一樣,男孩的長相并沒有多出衆,橫平豎直平淡的一張臉。

許媛也知道,急急說:“他地理學得特別好,有時候一道題全班都答不對,老師一點他,他肯定能說對。”

“你圖他學習好嗎?”

“那我們這個年紀嘛,要麽長得好,要麽學得好。再說了……他人特別好。”

“怎麽個好法?”

許媛說:“之前那幫小混混不是追我嘛,他讓他爸送過我幾次。”

許衍順着杆道德綁架:“那後來怎麽不送了?還被人追出二裏地要我來接你。”

“他爸大忙人,出差了,他自己都沒人接。”

“那他怎麽不陪你回家?”

許媛盯着許衍,咬牙切齒:“你這人怎麽這樣啊!”

“我怎麽了?”許衍笑着說,“你接着說啊,他怎麽不喜歡你了?”

“不和你說了,煩死了!”

“說說呗,讓我聽聽,可想聽了。”

得虧許媛現在手裏沒什麽武器,不然估計直接要沖許衍頭上來一下。她氣沖沖地下了臺階亂走,知道後邊哥哥還跟着,擡腳拐進了一家春節幸存的奶茶店。

“那他請你喝奶茶嗎?”許衍付錢時還打趣。

許媛直接跺了他一腳,踩着狹窄的樓梯跑上去了。

許衍朝服務生笑了一下,跟在她身後往上走,還沒走幾級,就看女孩迅速調轉頭往下退。

“怎麽了?”

“走走走。”

誰沒個高中年代,這一看就知道是碰上正主了。

許衍讓她小心,順了女孩的意出了奶茶店:“真喜歡啊。”

“廢話,我感覺他挺煩我的。”許媛嚼着珍珠說,“那幫小混混後來還去騷擾他,都高三了,那幫撲街仔!”

“那前兩天怎麽不讓我把他也接回去?”

“他一放學就跑了……我問他,他說是翻鍋爐房後牆出去走小道。”

傻囡,許衍吸了幾顆珍珠擱一塊慢嚼,随手招了輛出租車:“走,帶你去玩。”

他也沒什麽好地方去,還是熟悉的墨衍堂。

闫學柯自然不在,李小五倒是盡職,嫌家裏烏煙瘴氣早早開了店。

許衍拍了下許媛的肩:“妹妹,這是李小五。”

“李堰褚,謝謝。”

許媛乖乖鞠躬:“小五哥過年好。”

李小五給她回了個禮:“争做文明禮貌第一人,妹妹你也好。”

這兩人假惺惺地道好,許衍早在店裏溜達開了,發現牆上原本挂的很多書畫都不見了,空留下幾個白坨坨。

他問:“畫呢?字呢?”

李小五擡頭看了眼:“老板心情不好,打彈弓打碎了。”

許衍嘬完最後一口奶茶,嘆了口氣:“多大點兒事,他人呢?”

“不知道,可頹廢了。”

闫學柯可是許衍朋友圈不可多得的小可愛,多少年如一日的好玩可愛,他找李小五要了幾張宣:“給他補個空算了,這光禿禿的真難看。”

許衍要寫字了,頭號粉絲李小五秒變狗腿子,遞紙研磨挑毛筆。引得許媛都有點好奇,她知道許衍是練字的,也聽說過挺厲害,但對這個厲害的度不怎麽了解。

她也跟着趴在了桌邊,目不轉睛盯着看。

尋常人被這麽盯着可能要緊張或是覺得好笑,許衍習慣了,他眼也不眨,手下飛快落了一幅字。

李小五:“*,你還練過這個?”

許媛只覺得這毛筆字怪可愛的,看不懂,連問:“咋了咋了?這是什麽?”

李小五轉過頭認真科普:“六分半書,鄭板橋創的,靈動可愛還特別,你不覺得和平常的字不一樣嗎?”

“我就覺得不大規整,但怪好看的。”

“那就對了。”李小五抽走這張宣,扭着頭又看了看,“許哥,我發現你是真愛書法。”

“廢話!”許衍又扯了張新紙,“不愛的話,我這些年是專為蹉跎歲月哈。”

“不是,我就是覺得你以前太頹了,現在這樣特別好哈哈哈,是人都知道您牛逼。”

許衍拿毛筆尖在他手背點了一下:“就會吹牛。”

“真心話。”

是在這種賣書法用品店挂的字,得叫人看出好,又不能太超出大衆的慣常審美。

許衍思考着寫了好幾幅,除了六分半,還現場臨了一段歐體。

他也算出字率高了,前後才廢了幾張紙,寫了四五幅字将将黃昏。

許媛開始時還覺得有意思,但不懂門道,左看右看只會說好看,趴在小隔間睡覺去了。

看時間差不多,許衍去叫了她,轉頭跟李小五說:“我正好順路,送到老季那兒一裱,完了你記得取。”

李小五比了個“OK”,問:“你去找我們哥?”

“嗯,我打算這會兒去,順便領媛兒把飯解決了。”

要不說闫學柯是朋友圈第一小可愛,許衍認識的人雜七雜八,闫學柯這種傷心了都只會選清吧的人,比起來清純得要命。

他也沒一家一家去試,就在幾個群問了聲小闫闫在哪兒,就有偶爾吃素的人迅速回了話。

許媛表面上不在意,心裏激動壞了,這是要去酒吧啊。

許衍看出她暗藏的激動,繃着臉:“到地方跟緊我,小心壞人拐了你。”

許媛瞟了他一眼,吐了下舌頭:“你最好背着我!”

還是大年初三,酒吧裏只零星坐了幾個人,闫學柯背對着門口在吧臺上趴着。

許衍過去順着他後脖子摸了一把:“柯兒,等我呢。”

闫學柯恹恹地擡頭看他,又看他身旁的陌生女孩,伸出右手:“過年好,妹妹。”

連老板都覺得這三人的組合奇怪,親自送了菜單過來:“衍兒來看柯兒了?不放心我。”

“哪兒能啊,主要是帶妹妹吃飯。”許衍把菜單遞給許媛,“想吃什麽自己點。”

他又說:“就在你這兒我最放心了,過年還開門,生怕我們柯兒沒地兒去。”

“去!”老板接過許媛畫好的菜單,“得等會兒,過年小孩們都回去了,出菜慢。”

“衍,衍衍,小衍兒啊……”只剩下他們仨,闫學柯開始半死不活叫,“我是真不行了,露露不要孩子,可我過不了父母那一關。”

“那就算了,以後還會有合适的。”

“有你這麽勸人的嗎!”

“那不然呢?”許衍攤了下手,“勸不過父母,你要人家不明不白嫁給你。”

“哪裏不明不白了,先結婚,我們不生孩子,他們還能幫我們生?”

不等許衍說,許媛就說開了:“哥哥,你這是綏靖啊。”

闫學柯喝得半醉,早想不起綏靖什麽意思了,看許衍。

許衍回頭看了她一眼,攤了下手:“你們一天不要孩子,就得頂着要孩子的壓力過一天,這不好。”

“我好喜歡她,她給我跳舞,特別漂亮。”闫學柯不是不明白,他又往桌子上趴了趴,“我最近一直在看生孩子的紀錄片,還有各種vlog,我也不是不懂,我們不能去賭生孩子對她的影響大小……太堅決了,他們都太堅定,我不行。”

“哥哥……”許媛聞了下端上來的蛋炒飯,舀了一勺喂進嘴裏,“我們女孩子很難的,就算你過了父母那關,以後他們想起,肯定催的是姐姐。”

她瞅了眼許衍,低着頭說:“你說做工作,那你結紮了嗎?”

許衍一口酒噴了出來,輕咳了一聲。

被一個高中生靈魂質問,闫學柯也愣了,他搖頭:“沒有。”

“你就算做了結紮,真後悔了想通都很快,這些都只是物件上的問題,真正的問題在心裏。”許媛問,“哥哥,你扪心自問,是不是想讓姐姐給你生個孩子?是不是覺得有個孩子才是你們兩人之間的圓滿?”

許家還有這種風水,許衍往椅子上靠了靠,端着酒看闫學柯。

小闫想了半天,有點難過,但他還是誠實地點頭:“想,我想要一個我們的孩子。”

“這不就完了,你現在堅定,以後很可能會想不就是生個孩子:我們賭一把,萬一你是幸運的孕婦,萬一懷孕對你影響很小,恢複個一年半載,再跳舞也可以。”許媛說,“但這不是可以拿來賭的事。”

成年人還是耳根子軟、心窩子淺,許衍攔住許媛,沒讓她繼續說。

他把闫學柯的酒杯拿到一旁,拍了拍他後背:“要真喜歡,你得幫你們堅定,想要孩子沒什麽,但你只是想要,對她來說就是很殘酷的一件事……”

闫學柯幾乎要哭了:“我沒有——我就是……你不要說讓我換下一個,我堅定,我真的酒醒之後就堅定。”

越勸越回去,闫學柯喪得肝膽俱裂,恨不能以頭搶地。

他似睡非醒,許衍給何露打個了電話,何露沉默半天,不一會兒還是過來了。

終究是這兩人的問題,許衍領着許媛往邊上坐了坐,也跟着吃了點兒東西。

“唉,感情真是苦死人了哦。”許媛托着下巴看那邊,活像個哲學家。

“把你闫哥哥問哭了對你有什麽好處?”

“我這不是忍不住嘴嘛。欸!”

許衍跟着她的視線回頭,見談羽正推門往裏走。人來了倒沒什麽,只是他手裏還抱了幾大束花,配得漂漂亮亮的,粉色的飄帶直垂到他腰際。

談羽過來先遞了一束給許媛,又把再小一點的放在離何露不遠的地方,最後才把最隆重的一束放進許衍懷裏。

許媛:“我看世人皆苦,就你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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