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客廳有兒童節目的嘈雜聲音,這個擁抱沒持續多久。

許衍從溫暖裏抽身,看了眼手機:“聯系不到師兄,不知出實驗室沒。”

“師兄?”談羽沒聽他提起過,挨着他坐下。

“是我爸爸的學生,當年的大師兄。”許衍指着備注說,“叫呂陶頌,我爸以前總叫他小桃兒,長大了他不樂意,就改叫松松了。”

雖說大家都改了口,可許衍給呂陶頌的備注還是桃子的表情。談羽看他們的聊天記錄,基本都是許衍問在嗎,呂陶頌回多少分鐘後又要進實驗室,再接一段跟進實驗室時間差不多的電話。

不難看出,呂桃兒和許衍的關系很好。

談羽:“他算是你的好朋友嗎?”

“亦兄亦友吧。”許衍發了一個桃子跳舞的表情,“他字寫得很可以,初中出國後也沒松懈。直到我父親出事他再也不寫,比我還果斷。”

“那是因為寫字不是他的魂兒。”談羽說完愣了一下,牽住許衍的手讨好地笑了一下,“我沒批評的意思,就是……”

“你就是偏心。”許衍說,“他學物理的,具體幹的是什麽,恐怕我這輩子都理解不了。”

許衍找了幾幅呂陶頌寫的字給他看,談羽欣賞不了,但稍一解釋,他就能看出點門道。

呂陶頌的字比起許衍有些拘謹,習得感很重,可要看他寫的狂草,規矩後的字基本消失了,每個字都是活靈活現的灑脫。許衍說,他師兄是文人表皮野人骨子。

野人師兄直到夜裏才回了消息,還配了段關實驗室門的視頻,視頻裏的笑聲能傳十裏遠:“明兒四點去劃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許衍給談羽解釋,野人師兄現在最大的愛好就是劃艇,他給呂陶頌撥了個電話,那邊接的很快。

“喂!小衍!是想我了嗎?哈哈哈哈哈哈哈,馬上春假,今兒做實驗有點投入!”

許衍“一語致死”:“我爸的事兒有一點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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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陶頌那邊詭異地頓時安靜下來,能聽見他匆匆跑步的聲音,方才的吵鬧聲頓時不見了,他說:“卧槽,我肉夾馍都不要了,有什麽眉目了?”

“阮晝說渠星寫的回憶錄裏有他的篇幅,時間差不多就是那事兒前後。”

“阮晝這孫子也能幹人事啊,你和他分了沒?”呂陶頌迅速思路跑偏,“哥哥這兒好男人多了去,你來,我給你一把一把介紹,這事兒完了咱把他扔了!”

當代博士素質堪憂,許衍小聲撒嬌:“我現在有人呢,你別胡說。”

談羽在他身邊配合地笑了一聲。

不用仔細聽,都能感覺大洋彼岸的呂陶頌驚了一瞬,他繼續跑偏:“什麽人啊?我的天,你怎麽沒和我說?我天,多長時間了?天啊……你咋又被人拐了?”

“阮晝說渠老現在在阿根廷。”許衍迅速扯住話題,艱難地往回拉了拉,“你春假的話,能不能陪我去一趟?”

“行啊,我盡快回國。不過……”呂陶頌說,“那人誰啊?”

“你早點睡,晚安。”許衍挂了電話。

“那人”抿着嘴在旁邊偷樂,聽他們挂了電話,無比正經地從冰箱取出個菠蘿:“下午做個菠蘿飯吃吃吧。”

“那我做個松鼠魚。”許衍把手機抛了抛,腦袋枕在談羽胳膊上往冰箱裏瞅,“四火下午回嗎?還是也在這邊吃?她有愛吃的嗎?”

“不回,在這邊吃,甜口。”

“你是着急着和我說完話去辦事啊。”許衍拿出塊豬肉,“等會兒分我點兒菠蘿吧,給她再做個咕咾肉。”

談羽點頭,又問:“你真不去拜年了?”

“我和我舅舅能有多親近,打小沒在一起生活過,他又離家出走那麽多年,想親近也沒那麽快。”

談燚一下午在電視前表演不動如山,到了炸魚的時候想起看看大人在做什麽,魚肚子還沒挨着油面,她就捂了眼連連後退:“小心濺,燙!”

小小孩兒還很有安全意識,談羽把她護在身邊,給許衍說:“你也小心。”

真要說起廚藝,許衍可能也就罷了,他的特長主要是照着教程就能做成差不多模樣,好像什麽都可以做,很有大廚風範。

他捏住魚頭、魚尾炸成型,找了個漂亮魚盤把魚擺好,再淋上汁,除了因為刀工不行稍微影響了點美貌,看起來幾乎就是大飯店裏的松鼠魚。

做好了今天最重要的一道菜,剩下的幾樣沒什麽難度可言,兩個大人陪小孩講話,手下也就出了活兒。

談燚第一個落座,坐得高高的撲騰着腿,舉起杯:“幹杯幹杯!”

這話沒什麽誠意,沒等兩人把酒杯靠過去,她就自己先幹了半杯酷兒,手下勺子飛快地從咕咾肉裏撈走一坨,就着米飯已經嚼開了。

“這小孩兒省心,吃飯不愁人。”許衍感慨道。

他這麽一說,談羽才第一次意識到談燚從沒讓**心過喂飯。他看着談燚像個飯掃光機器吃完一碗米飯,問:“還要嗎?”

“來點湯。”談燚說,“勾縫。”

這小孩兒實在是太有意思了,許衍刷碗時還樂得直打擺子。他不抵觸小孩,但是看着毛茸茸的幼小玩意兒會有點怵,生怕傷着碰着。

碰上談燚就沒這種擔憂了,四火小朋友像只小牛犢,假以時日,談家的扛旗人非她莫屬。

而且談燚仿佛自帶熱量,談羽剛領着她出門,許衍就覺得家裏仿佛陡然空了、靜了也涼了。短短一下午時間,他居然已經習慣聽着兒童節目談天做事了……

一位感染力驚人的小朋友,他歸整好廚房,接着看起了談燚按了暫停的動畫片。

也許是年前太過心力交瘁,落入充實後的難得悠閑,許衍十分困。

他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着的,再醒發現自己窩成了一個奇怪的姿勢:頭抵着沙發背,盤着腿抱着手,幾乎縮成了一個球。

奇怪的是,居然不覺得哪裏的骨頭酸痛。他揉了揉後脖子,看了眼時間,才睡了不到二十分鐘。

過了晚飯時間,外間又響起了鞭炮聲。

許衍站在窗邊往外看,心有所感,拍了段煙花發在了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內容很少,上一條還是去年春節在廈門拍的海。雖是純粹的年更,但微信裏的朋友不少,沒幾分鐘就收到好幾排贊。

現如今年輕人的頭像可以說有兩大陣營,要麽是表情包,要麽是小動物。許衍沒事幹,從提醒裏的小圖欣賞朋友們的寵物。

正看着,又跳出個新的贊,是個西語單詞。他笑了一下,可不就是他們談羽。

估計談羽是送完談燚回來了,他早早開了門等着,電梯門一開就跳了出去,大喊:“吓到了嗎!”

哪有這樣吓人的,談羽把他推進門裏,借着推他的力道把門合上,這才假模假樣地說:“哎呀,吓死了。”

他低下頭親吻許衍的脖側,模糊地說:“得親親我,我才不怕。”

“好嘛,親親!親親……”

兩人鬧完一場,許衍在窗前的單人沙發上坐着,談羽窩在他腳邊看書。

這人最近沉迷西語不可自拔,只要沒事就捧着書挂了耳機開始學習。許衍在語言上着實沒什麽天賦,跟着他學會幾句情人間的話,真到了用的時候連一個音都想不起來。

就像談羽頭像裏的那個單詞,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問過兩遍,但現在又忘了。

談羽背對着他說:“是鐘情的意思。”

許衍驚道:“你怎麽知道我在想這個!”

“你上次盯着我後腦勺沉思很久,問的就是那詞什麽意思。”

許衍抿了下唇,轉了個身,面對着沙發墊坐好,低着頭搜起了西語裏關于愛情的詞。

找來找去,要麽太長,要麽不會讀,他短促地嘆了口氣。

談羽笑了一聲,明顯是又知道他在幹什麽了。

不是第一次被談羽看穿想的事和做的事,許衍聳了聳肩:“我只是對語言不敏感,寫個毛筆字兒就可會了。”

“誰說你不會呢。”談羽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真想和你一塊去布市,也許還能幫你做做翻譯。”

許衍怎麽會沒想過讓談羽和自己一起去,只他是知道談羽每天有多忙的,超市壓根就離不了人,走一兩天還行,再久就不行了。他搖頭:“你太忙了。”

“有時候也想放一放,但真要放太難了。”

樂和超市現如今幾乎就是惠邡和談羽扛着的,談羽知道自家人靠不住,從來也沒攔過惠家的人參與生意。只是人心隔肚皮,他倒是放心交,接手的人卻不信,個中曲折真是說不清。

他把茶幾上的書整在一旁,又掏出止疼片和藥各吃了兩粒。

基本做完一天的收尾工作,談羽轉了個身,牽着許衍的手,由下自上看他:“你也好忙,要參展,要授課,還要去那麽遠的地方。我查了一下,折騰來折騰去,單程就得走三十多個小時……”

他說完嘆了長長一聲:“好想陪你,也好想讓你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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