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一兜絲,帶着個紫繡鑲明珠的抹額,通身打扮端的是比那李媽媽和崔嬷嬷還來的氣派。
這婆子也沒得她們和善,生的一張削長的臉便是沒什麽表情也讓人望之生畏,更莫說此刻肅着神色,更顯的可怖。
曲玲珑一時沒搞清楚狀況頓了下,那婆子臉色更陰沉了幾分,轉過臉尖厲着聲音喝道:“你們還不趕緊的給她更衣,若讓殿下等着急仔細你們這些蹄子的腦袋!”
她身後早侍立着兩個手捧衣帛,身穿銀紅衫,青緞子背心,白绫細折兒裙的嬌俏丫鬟,此刻被那婆子厲喝身子不由自主的瑟了下,顫聲應道:“是,柳嬷嬷。”便上前強扶曲玲珑起來更衣。
他們這般強橫讓曲玲珑很不适,眉頭微蹙揮開她們的手,撐着身子自美人榻上坐起來:“我的丫頭碧落呢?讓她過來。”
她這反應讓劉嬷嬷徹底沉了臉,一雙尖利的眼睛剜着她:“叫你一聲奶奶你還真當自己是主子了?說到底不過就是小侯爺的一個睡具,莫仗着小侯爺寵你就敢托大,在長公主殿下跟前你不過也就是個奴婢,殿下召見哪容得你散漫!”她說着揚聲:“來呀,既然奶奶不配合你們就幫幫她!”
立時,外間便轉進來數個粗壯的婆子,不由分說的将曲玲珑從榻上拖下來,強按着換上了層層衣衫,披帛,将那一頭烏壓壓沉甸甸的烏發全部梳起,做了個無比繁複的堆雲髻,插/上滿滿當當的鳳釵珠翠,這才強拽着她出了清芷苑。
被鉗制,曲玲珑身不由己只能跟着她們走,轉過一重又一重的假山流水,翠障長廊竟還未到頭。
此時正值盛夏三伏天又是大中午,炎炎烈日幾乎能将人烤化了去,曲玲珑身上着這一層又一層的繁複衣衫,頭上是沉甸甸的發飾,再加上又走了這麽遠的路,內裏衣衫早就濕透,雙腿在發抖,眼眸在蒙蒙發昏。
不願讓這些婆子作踐,她強自撐着未曾言過一聲兒。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她要昏倒之際終于出了一道低矮的月牙門,被鉗制着上了一頂青羅小轎。
曲玲珑癱倒在轎中,緩了許久方回過來點精神,這才注意到外面喧鬧的聲響,他們竟帶她出了侯府。
約莫過了有小半個時辰,轎子方停,外面柳嬷嬷尖利的聲音傳來:“出來吧,奶奶!”
她這一聲兒“奶奶”叫的很是輕蔑。
曲玲珑強自忍着發顫的腿下了轎,眼前是座頗為宏大的宅院,那長長的看不到尾的高牆刷着赤色麗漆,從這裏能看到裏面被陽光照射而五彩缤紛的琉璃瓦、紅玉珠頂。
沒人告訴她這裏是何處,她也沒興趣知道,一句話不說的被那柳嬷嬷和鉗制着她的幾個粗壯婆子一路帶至了一間涼亭處,迫她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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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正端坐在裏面,梳着牡丹頭,着了只累金點翠嵌寶珠的雁釵,蟬鬓上貼着一圈翠絡花钿,穿着件魚白百碟的夾紗衫子,下系羅滿繡三藍夾淡五色的百褶裙,雖已不是青春年華卻覺一派雍容,不是曲氏那種由服飾裝點出來的雍容,那是種打骨子裏透出的雍容。
柳嬷嬷上前恭聲道:“殿下,奴婢已将曲氏帶來。”
上面涼亭裏的正是當今太後唯一的女兒,顧西臣之母昌平長公主。
聞言,她微微颔首,垂眸看向那魅惑她兒的婦人,這一看卻連她也怔住了。
底下跪着之人正擡着一雙清淩淩的眸子望着自己,眼周紅暈如砂,翹鼻嫣唇,雖身着繁複端莊的衣裙,頭梳老氣的法式,鬓邊是汗濕的碎發但依然掩蓋不了她驚人的美,豔若妖魅,卻又清靈似仙,繞是她也未曾見這等顏色!
昌平目光寒了寒,怪不得能勾得钰鶴為了她失了魂,打斷安陵公主驸馬的五根肋骨不說,還在老太公的壽宴上偷偷溜走,上趕着送她自己親手打造的镯子!
如此妖姬不趁着她剛來好好敲打拿捏一番,日後恐是降不住,再讓她勾得钰鶴做出什麽事情來!
柳嬷嬷一直注意着她的神色,見她目光一寒便立刻喝道:“大膽曲氏,竟敢如此直視殿下,左右掌嘴!”
“是!”一直鉗制着曲玲珑的粗壯婆子應了聲,那如蒲扇似的巴掌立刻扇到曲玲珑臉上。
一陣鑽心似的疼,曲玲珑那如玉的臉頰上即刻浮現出五指紅痕,唇角漸漸溢出鮮血,如此創傷她面上卻沒什麽表情,只垂下了眸子,眼周紅暈如血。
本以為她會哭鬧求饒,哪曉得竟如此柔韌,昌平公主意外的挑了挑眉:“你可知本宮是誰?”
曲玲珑垂着眸子淡淡道:“長公主。”
“恩”昌平點頭:“說起來本宮也算是你的婆母,你過來卻連喚都未曾喚一聲兒,這般無禮若在宮中早被拖至慎刑司杖斃了去!”她頓了頓又道:“雖則這并不曾在宮中,你卻也需懂得,這巴掌算是給你長長記性!”
曲玲珑依舊垂着眸子:“是”
見她一味順從并不似那妖媚之女,昌平皺了眉頭,心道,莫不是裝的。又道:“既做了妾就該有妾的自覺,初入侯府便讓爺抱你進門,這成何體統!本宮罰你在此跪上一個時辰,你可認罰?”
曲玲珑平靜道:“認罰!”
見她還是這般,昌平心頭忽然竄起一陣無名火,起身出了涼亭,一直侍奉在她身後的兩個侍女忙撐開用了翠竹編制的輕薄遮陽傘為她遮擋烈日。
曲玲珑垂着眸子見她的輕羅軟鞋在自己面前頓了頓,冷冷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入了侯府便規規矩矩的做你的妾,若敢禍亂我兒,當心你屍骨無存!”
曲玲珑面上依然沒什麽表情,垂着眸子眼皮也未曾跳一下,脊背挺直的跪在烈日之下。
四周早沒了人,連看守她的四個粗壯的婆子都躲到了遠處的樹蔭下,炙熱似乎将周圍的空氣都烤的扭曲了!
不知過了多久,在聲嘶力竭的蟬鳴聲中,曲玲珑終于支撐不住身子一軟,癱倒在地之時,似乎聽到了她阿爹在極為心疼的喚她。
作者有話要說: 見有幾個小天使想看車,我這只有未删減的那點肉渣,沒有重新寫大車,如果有小天使想看的話可戳我微薄——花骨朵play,拿訂閱截圖私信我,我發你萌
深夜爬上來ps,真的是點肉沫沫,就删了違禁詞這樣的,你萌可能會失望的,不是正經
☆、好得很
昌平長公主是太後唯一嫡親的女兒, 雖嫁人為婦,卻是另立門廳,曲玲珑被帶去的便是公主府, 永樂宮。
因着昌平孕期便是在宮中渡過,待生産直至顧西臣會走路基本都在宮中, 說句違逆之言,那真真是當成了鳳子龍孫養着的,也因此養出個出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性子。這老侯爺實在看不下去,禀了皇帝這才将人生要了回來。
只是他這性情已定,便是整日抽他鞭子也規正不回來, 老侯爺當真是心急如焚,想顧家三代單傳,這唯一的一根獨苗眼看着就快歪成了酒囊飯袋,他一咬牙頂着多方壓力将這衆人的心頭肉送到了邊境軍營。
如此五年,倒像了那孫猴子, 脾性沒怎麽變反而練就了一身的鋼筋鐵骨,回來之後更加的無法無天,旁人還打不過他,看得老侯爺噎了一年的氣兒,因他轉了興致在經商這條道兒還算有所建樹, 這才順回來。
這番揪着他,拿了鞭子好一頓抽,到最後他抽的氣喘籲籲,被侍衛扶着坐到太師椅上, 那人卻只是龇了龇牙:“老爺子抽完了沒,抽完了孫兒可走了啊!”
那老侯爺剛順過來氣兒,聞言差點氣個仰倒,顫着手恨鐵不成鋼:“混賬小子,你眼中還有我這個爺爺嗎?以前吃喝嫖賭樣樣少不了你,如今倒少了這些個花樣,可竟一心撲到了個婦人身上,你……你……你就不會……”
他指着他已經氣的說不出話來。
顧西臣聽得長眉一皺,有心想反駁,但看自家老太爺那模樣,倒也不敢再氣他,自個兒脫了天青色鶴紋累緞的大袖外衫,趴到長凳上:“好了好了,是孫兒錯了,您打孫兒一頓消消氣吧!您看孫兒姿勢都擺好了,就等您下棍了!”
他這番油腔滑調的乖順作勢哪還能讓人再生起氣來,這畢竟是顧家唯一的獨苗,老侯爺怎個不疼,此刻心中怒氣早去了大半,只是礙于臉面,依舊佯裝着怒氣未消的模樣吩咐一旁手執鐵棍的侍衛:“沒聽人家都準備好了嗎?重打二十棍仗!”
那侍衛聽得愣了一瞬,暗道,平日裏不是一百起步的麽,看來老侯爺也是溺愛這個混世魔王啊!
顧西臣急着回去看美人兒,見着侍衛磨磨蹭蹭,一腳就踹了上去:“快點!”
他這上趕着催那侍衛把自己打完便火急火燎的往清芷苑趕,想着她剛離了阿爹,這又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再醒來見不着他,指不定在哭呢!
只是等他急巴巴的趕回去,卻是空蕩蕩的,連那些個丫頭婆子都不在,只依稀聽得畫廊後的假山處似有哭鬧聲,他心頭立時就是一跳,走都未及,是提了氣掠過去的。
假山後是幾個婆子丫頭正在拉扯一個眉目清秀的小丫頭,那小丫頭滿臉都是淚拼命掙紮喊叫,見他過來就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喊道:“姑爺!我家姑娘被人拖走了!你快去救救她吧!”
那正鉗制她的幾個婆子丫頭這才看到顧西臣,一時趕忙住了手,跪在地上恭聲:“爺!”
擡腳踹開他們,顧西臣扯過碧落,在這烈日下他眼中的寒意似乎能将人凍傷:“你剛說什麽?她被人拖走了?”
碧落已經泣不成聲,将事情全說了來。
她跟着曲玲珑過來,原本是守在外間等她睡醒的,見那一幫子人兇神惡煞的過來拖了人就走,她趕忙要上前救人,卻被幾個婆子按倒在地拖到了旁處,好再她力氣大再加上拼命掙紮他們一時也沒能制住她,這才等到顧西臣回來。
聞言,顧西臣哪還顧得了旁的,立刻飛身往永樂宮去了。
一路上都在安慰自己,母親只是喚她過去見見,應當不會出什麽亂子來。
可是他看到卻是她穿着那樣繁重的衣衫,戴着那樣厚重的頭飾孤零零跪在烈日下直至癱倒在地。
他心都快停了,用了畢生最快的速度在她将将要倒地之時攬她入懷,她歪着頭已經徹底昏迷,被熱氣蒸騰的嫣紅臉頰上有五指紅痕。
顧西臣愣住了。
他這般急匆匆的趕來,早有婆子去通報了,此刻昌平在一堆兒的丫頭婆子惡簇擁之下匆匆趕來,見他跪在地上将那妖姬抱在懷中一動不動,便氣不打一處來:“你現在這幅模樣給誰看?為了一個妾室,這般不顧皇家體面,傳出去有你什麽好!”
緩緩将她滿頭的珠翠一條一條的取下,露出她不需要任何裝點便能奪人魂魄的烏發,抱着她萬分小心的放至涼亭處的寬廊之上,這才擡起一直垂着的眸子,待看到那眼神,衆人不禁後退了幾步,連昌平都覺心頭一涼。
征戰沙場之人的殺伐狠戾眼神,不是他們這群長居內室的婦人能承受的。
顧西臣緩緩掃過眼前這群人,語氣是與他眼神不符的平靜:“爺放在心尖、捧在手心、即便是她将爺氣的暴跳如雷,也未曾動過一指頭的人,就被你們這般糟踐?好的很,好的很!”
聽他這般話語竟是連她這個母親也未放在眼裏了!昌平心中更恨曲玲珑,這妖姬果然好手段,這便勾得爺們兒為她喊打喊殺了!
正待說話,卻見他緩緩抽出別在腰間的軟劍,沉聲喝道:“疾風!”
立時他身後便出現了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粗壯漢子,單膝跪地:“爺!”
“鎖!”
多年的默契,疾風立刻應道:“是”便隐去了身形。
見他竟拔了劍,動了暗衛,昌平簡直不可思議:“你要為了這妖姬弑母嗎?”
“兒子不敢!”他長劍在手,低眉狠目,雖是一身家常大袖衫,卻絲毫不覺閑适只覺陰森瘆人:“兒子只想知道是誰打的她,又是誰拖的她,拽的她!”
昌平聽得只抽冷氣:“怎麽?難不成你還想在本宮面前殺人?”
他卻似沒了耐心喝道:“将我母親帶走!”
“你……”昌平話未來得及說便被人攬着腰帶走了去,只剩下一衆惶惶的丫頭婆子。
曲玲珑醒來之時,外面天色都已經黑了,房間內亮着燈盞,霧蒙蒙的一點也不打眼。
腦中鈍鈍的,忽然旁邊有人似哭似喜道:“姑娘,你醒了!”
是碧落的聲音,她轉過臉便見這丫頭正抹着眼淚站在床榻旁。
怕她擔心,曲玲珑撐着身體起來,忍着臉頰的鈍疼笑道:“傻丫頭哭什麽!”
想到她遭的這些個罪,碧落心疼的恨不能代她受了,一時哭的只打嗝。
曲玲珑無奈搖頭,伸出白淨的纖指點上她的鼻頭:“真是個傻丫頭!怎還哭的沒完了?”
見她這樣似什麽事情都未發生一般,碧落也不敢再多哭惹她,忙胡亂擦了擦眼淚,笑道:“姑娘餓了沒,我去端粳米粥過來。”
她自來便滴水未進至此時,聞說方覺腹內空空,便點了點頭。
那粳米粥伴着山藥熬了有一個時辰,一直溫在爐子上,此刻端過來溫度适當,正好下口。
見她用着,碧落頓了頓道:“這是姑爺特意囑咐了的,說是姑娘你一天未進食,怕傷到了胃,只讓你用些煮的爛熟的粥!”
因着先前顧西臣救得曲玲珑回來,碧落對他好感升了許多,見曲玲珑自醒來也未曾問過他一句,想她定是昏迷不曉得,應在賭氣,又想到那人現在比較是她的夫,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有那人庇護在這大宅子裏才好過活,這才幫着那人說話。
曲玲珑卻似未聽到并沒什麽反應。
碧落不想讓他們生嫌隙,只得又道:“姑娘昏迷是他抱你回來的,也不知做了什麽一身血的血腥味,還将咱們院子中原來侍奉的一幹子丫頭婆子都發賣了去,又新換了批!”
見她還是未曾有什麽反應,碧落又趕忙補充:“前頭他一直守在姑娘身邊呢,只是沒一會兒就給人綁了去,此刻還未曾回來。”
她說了這麽多,曲玲珑終于放了手中的湯匙擡起臉看她:“這是他們家的事情與我無關,你日後莫再同我講這些!”
不曾想她這般決絕,碧落怔了下,待勸她,外頭忽然有丫鬟恭聲喚道:“爺!”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下班處理完夾子的事情才開始些的,再加上寫的慢,還要修改,所以寫到了現在,對不起讓你萌久等了,這裏卡的不上不下我知道,只是寫不動了,明天還要上班,哎,再說聲對不起
今天上夾子發生了很多事情,謝謝你萌的支持,我會抽出一切時間碼子的,盡量不讓你萌等我!
☆、給爺抱抱便好
外頭忽然有丫頭恭聲喚道:“爺”
緊接着便聽那人壓低嗓音微喘問道:“奶奶可醒了?”
丫鬟忙回道:“醒了, 剛端了梗米粥進去。”
立時門簾子一響,那人便轉過了紫檀木嵌象牙花映玻璃的隔扇進了來,發絲微潤, 想來剛沐浴過,身上換了件竹根青雲紋寧綢薄衫, 俊臉蒼白,疾步過來的身形有些頓挫。
沒了以往的戲谑神色,他過來她身邊頓了許久才展臂将她攬到懷中,怕吓到她一般聲音輕的近似呢喃:“可還疼?”
他身上有剛沐浴過的清爽氣息和隐隐的血腥味。
曲玲珑垂着眸子任由他抱着沒有說話。
見二人如此,碧落忙端着玉碗出去了。
她雖無言, 但無端遭難心中怎能不委屈,顧西臣輕撫着她的背:“是爺的錯,爺大意未曾想過許多,這才讓嬌嬌受苦了,不過嬌嬌放心, 日後再不會如此了,爺在此立誓!”
懷中的人兒依舊無言,在他懷中乖順的讓人心都揪起了,以前她哭的時候他心慌,如今她一句話不說、一滴眼淚也沒有更讓他慌張, 輕輕擡起她精致的下颔,萬分小心:“嬌嬌應爺一聲,可是在生爺的氣?”
他這樣沒完,曲玲珑眉頭微蹙別過臉:“我困了。”
她終于有了反應, 雖是推拒卻也讓他心中歡喜,摟着個人兒翻進了榻裏,眉眼中俱是滿滿當當的笑意:“那爺陪嬌嬌睡。”
曲玲珑被他帶的趴在他的胸膛上,掙了許久也沒掙開,反倒讓他趁她不注意偷了個香,一時心緒上來攥緊了拳頭捶在他胸口上,聽他悶哼了聲,竹根青的薄衫上已漸漸暈出暗沉的血跡。
不想真将他打出血,曲玲珑怔了下。
見此顧西臣忙道:“無事,無事,不賴嬌嬌,嬌嬌給爺抱抱便好。”
曲玲珑皺眉正待再掙卻被他一側身埋首在頸側無限眷戀的輕蹭:“爺犯了錯,需有月餘不在,嬌嬌可憐可憐爺,今兒個晚上就讓爺和你一起睡吧。”
他身量是那樣欣長,胸膛是那樣寬闊,即便是側身摟着她也幾乎将她全部覆蓋。曲玲珑掙不開索性也不動了,只望着頭頂嵌貝流光的帳子,也不知過了多久漸漸困意上湧睡了過去。
埋首在她頸側之人這才擡起了臉,她那如緞般的烏發鋪陳在玉枕上,長睫盈盈,眼暈如砂,翹鼻嫣唇,她即便是睡着也是這樣的美。
望着自己的心尖肉,顧西臣愛的不知如何是好,索性不睡了,在她那嫣紅的唇上親了親,又将她往自己懷中帶了帶,就這麽看了她一整夜。
曲玲珑醒來的時候顧西臣已經不在了,崔嬷嬷帶着幾個丫鬟一直在旁邊候着,此刻聽到動靜忙将帳子打開撐到鳳式挂鈎上,露出床榻上那豔若桃李的人兒。
見是她們,曲玲珑蹙了眉頭:“碧落呢?”
崔嬷嬷笑道:“那丫頭去照看奶奶的飯食了,奶奶先更衣罷!”
聞言曲玲珑這才放心,點了點頭,由着她們為她穿上輕薄的衣衫。洗漱之後,崔嬷嬷欲給她上些脂粉卻被她推開,正進來的碧落看見,頗為自豪的笑道:“我家姑娘用不着這些,只需上些潤膚的膏子就是旁人比不上的顏色了!”
她膚色瑩潤細膩,确實用不着脂粉裝點,崔嬷嬷同意的點頭,放了手中的脂粉,拿過銀鎏金簪花暖匣子,搽上裏面用白附子、蜜陀僧等植物制成的潤狀膏子,一邊給她塗抹一邊笑道:“老奴活了大半輩子了,确實未曾見過哪個婦人有奶奶這般顏色。”
曲玲珑無心與他們說笑,讓碧落梳了個簡單的圓髻,烏壓壓的依舊一朵絹花也不帶的起身:“這裏可有什麽針線,彩繩子?我想打會兒絡子。”
“有,有。”
崔嬷嬷忙喚了丫頭去拿。
須臾功夫便拿了許多的彩繩子、綢布以及繡繃過來,用過了飯食,曲玲珑這一整日的功夫便都花在了刺繡上。
崔嬷嬷候在旁邊半晌終是忍不住問道:“奶奶可在生爺氣?”
月前在青桑縣她坐着馬車追了整整七日直至到京也未追上慶餘,回到侯府倒是聽說這小子是回來過。不過早走了,且顧西臣也離了京,她這趕忙的又拐回去。
七日後待她坐着馬車趕回青桑縣之時,顧西臣已經帶着曲玲珑和一衆丫頭、小子走了有兩天之久,她只得歇也未曾歇一下便趕緊着追了上去,直到昨兒個午間方回來,正趕上顧西臣抱着曲玲珑自永樂宮回來,被老侯爺綁走。
往日他雖頑劣犯錯,可何時到了被綁這種程度。
永樂宮那邊消息鎖着,旁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崔嬷嬷卻哪能不知,那混世的魔王除了為他命裏的克星還能為什麽!
見曲玲珑自醒來一次也未曾問過,想來是不知其中細節定在生氣,崔嬷嬷不忍自家爺一片真心被蒙蔽,這才忍不住開口。
似乎未曾聽到,曲玲珑撚着繡花針的纖指頓都未曾頓一下。
果然還在生氣,崔嬷嬷心中嘆了口氣,解釋道:“奶奶莫誤會爺了,爺真個是極疼奶奶,老奴雖不知永樂宮發生了何事,但爺抱奶奶回來之時那一身的殺伐血腥之氣擋都擋不住,定是……”
她頓了頓沒敢說出口,又道:“爺抱奶奶回來便被老侯爺綁了去,吊起來着那狼牙棒打了整整兩個時辰,被放下來之時全身都是血,怕回來吓到奶奶還特特去沐浴了一番,連藥都未曾上便急忙過來看您呢!”
她說着自己都心疼,嘆息着:“爺知自己犯了錯,回來陪了奶奶一晚上,次日天還未亮便又自去了祠堂請罪,這一去怕是要被關月餘呢!爺這般為奶奶,奶奶可莫要誤會他,讓他寒心吶!”
她這番不餘遺力的替顧西臣說話,終于讓曲玲珑頓了動作,擡起一雙清淩淩的桃花眼:“嬷嬷放寬心,我不會誤解他,也不需要誤解他!”
崔嬷嬷沒在意她最後一句,只道她聽進去了,心中歡喜笑道:“奶奶真個通透!”
想着待顧西臣回來二人定會鴛鴦和睦,再沒什麽事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卡的我寫這兩千字都從七點寫到現在,寫出來倒順暢了……
下面倒也不卡了,就是沒時間寫了……小天使萌先将就着看昂,等周日我寫個粗章來,恩,應該能
☆、發作
他們這廂說着話, 時日也漸漸晚了下來,日頭下去帶走了午間的炙熱,怕涼着, 崔嬷嬷吩咐丫鬟們撤走了兩個置了冰塊的青玉纏枝蓮文玉盆。
見曲玲珑依然撚着繡花針似乎入神,便沒打擾她, 悄悄出了屋子去了廚房照看她的飯食。
碧落也沒進去擾她,在外間和幾個小丫頭輕聲說着閑話,正笑着忽然外頭隔熱氣的厚重蓮青色鳳穿牡丹的門簾一動,是個穿着銀紅衫,青緞子背心, 白绫細褶裙的尖臉丫鬟将門簾子撐了起來。
這丫鬟面生的很,不是他們清芷苑的人,碧落等人愣了一瞬還未及反應便又從外頭進來了一人,着白春羅細堆紗花的桃紅衫子,下系着條花羅珠邊裙, 梳着精致的元寶纂,滿頭珠翠,細眉長目很是有些妖嬈的模樣。
清芷苑裏的這幾個丫頭剛買過來一天,并不認得人,碧落更是不認得, 看着她過來趕忙上前相問:“你們是誰呀?”
她自小跟在曲玲珑身邊,曲家又沒得那麽些個規矩,是以大大咧咧了些。
那妖嬈的婦人聞言卻似被羞辱一般,細眉一豎劈手就是一巴掌:“小賤婢!”
沒人有防備, “啪”的一聲,碧落被打的臉偏到了一旁,還未及反應便又被她身後的兩個丫鬟按住:“小蹄子,誰教的你這般沒規矩,見到奶奶還不行禮!”
這妖嬈婦人正是顧西臣的第五房小妾,太仆寺卿洪正書的庶女洪氏。
反應過來,碧落不服使勁掙紮,那倆丫鬟整日生活在大宅裏哪有碧落力氣大,眼看就要拉扯不住,洪氏目光一厲,揚手就要再扇上去,忽然一聲嬌喝:“住手!”
衆人都是一怔,擡眼望去,曲玲珑正從內室出來,紅唇嫣然,紅暈妍妍,烏鴉鴉的發髻上連朵絹花也未曾戴,藕絲衫子,月色裙,但就是這麽素淨一身,卻莫名覺得無比的嬌豔,不是裝扮出來的,是天生如此!
洪氏看的一陣嫉恨,待留意到她頰邊還隐隐留有的五指紅痕,心中大快,生的美又如何,長公主不待見,便是如同那草芥,算不得什麽!
想到這她輕蔑一笑,趁着衆人都在看曲玲珑之時那揚起的手又狠狠的打了下去。
沒想到她竟然還敢下手,曲玲珑眼睜睜看着碧落又挨了一下,臉上已經紅腫起來,她猛地頓住了腳步,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怒意。
洪氏揉着手:“這賤婢臉皮真個厚,将本夫人的手的都打疼了!”說着她環顧四周,奇怪:“你們奶奶呢?不在嗎?”
她這般作勢,先前跟碧落玩鬧的兩個小丫頭吓的臉色刷白,跑到曲玲珑身後輕聲:“奶奶!”
“哎呀!”洪氏捂嘴驚呼:“你就是新來的妹妹呀?妹妹打扮的這般素淨,倒讓姐姐以為又是哪個丫頭呢?好妹妹可莫要見怪呀!”
曲玲珑站着沒動,就這樣靜靜的看着她。
似什麽都未發生一般,洪氏上前拉她的手:“想來妹妹不認得姐姐,姐姐比妹妹早入府兩年,娘家是太仆寺卿,平日裏長公主總喚姐姐過去侍奉呢!”說着她萬分好奇的模樣:“妹妹娘家是哪裏人呀?”
顧西臣親自抱回來的人,侯府裏哪個女人不上心,莫說她的身世,便是她祖上幾代都打聽的一清二楚,這洪氏仗着自己家世比其他姬妾高又能在昌平身旁說上一兩句話這才忍不住過來耀武揚威!
曲玲珑看着她:“你不打算為你無端打人的事說些什麽嗎?”
聞她不接話頭,竟還轉到這上頭,洪氏怔了下笑道:“妹妹莫見怪,姐姐一向心直口快,見這丫頭不知規矩,一時沒忍住就幫妹妹教訓了下,妹妹不會見怪吧?”
曲玲珑緩緩點頭:“見怪的!”
不妨她竟如此直白,洪氏頓了下笑意還在面上,“啪”的一聲,臉上便是一陣火燒火燎的疼。
這一巴掌打的整個房間落針可聞,連剛進門的崔嬷嬷也怔住了。
曲玲珑收回手,看也未看洪氏一眼,走過去将碧落扶起來:“還疼嗎?”
她這般莫說旁人,便是碧落也未曾見過,呆怔着喃喃:“姑娘!”
洪氏回過神來,臉上一陣紅白交錯:“你竟敢打我?”
崔嬷嬷看着不好,忙上前擋在曲玲珑前面說和:“小奶奶初來許多事情不知,奶奶大人大量就莫要見怪了!”
洪氏心中原本恨不得撕了曲玲珑,見崔嬷嬷過來說和,心思電轉間忙松開已經攥起的手,捂着臉,泫然欲泣:“我,我好心來看妹妹,只是見妹妹的丫頭不懂規矩教訓一二,竟被妹妹這般羞辱……”
崔嬷嬷看着心中大急,忙去拉曲玲珑:“奶奶快些說句話來。”
躲開她的手,曲玲珑誰也未看,帶着碧落進了內室。
洪氏心中冷笑,面上卻哭的可憐:“崔嬷嬷你也看到了,她這般欺人,我一定要找爺和長公主說理,還我一個公道!”
知道昌平不喜曲玲珑,崔嬷嬷焦急萬分,只是拉不住人,眼看洪氏帶着她的那個丫鬟走了,這才一跺腳,也進了內室。
見曲玲珑一絲懼意也無,忍不住的嘆氣:“奶奶怎可如此剛硬,她畢竟……畢竟也是爺的人,你這般若是被她告到長公主那裏去,定又要為難,奶奶這次沒理,便是爺知曉了恐怕也沒法站在奶奶這頭。”
她苦口婆心:“爺是寵愛奶奶,可奶奶也別太有恃無恐,該學着柔和些,方能長盛不衰啊!老奴是爺的奶媽子,還算有些薄面,奶奶還是準備些禮物随老奴過去說和說和罷!”
碧落聽得心中惶然,拉着曲玲珑的手眼中帶淚:“姑娘!”
聽到她語中的自責,曲玲珑安撫道:“無事。”
一面拿過梅花小幾上她近來常塗的藥膏,輕輕塗在碧落那紅腫不堪的臉頰上。
見她竟全然不理會,崔嬷嬷恨鐵不成鋼的又喚了聲:“奶奶!”
她說的在理,碧落忍住不看向曲玲珑:“姑娘,你還是聽崔嬷嬷的話吧!”
曲玲珑手上動作不停,終于淡淡道:“你們不必多言,我不會過去!”
她這樣,崔嬷嬷不好再說,狠狠嘆了口氣去了門口守着,想着若長公主派人過來能抵擋一二。
沒有預料中的暴風雨,崔嬷嬷心惶惶的等了十幾日并未曾見有人過來拿曲玲珑,那洪氏也再沒來過。
這十幾日曲玲珑極少出門,日日在房間中打絡子、繡花。
外間秋老虎正盛,崔嬷嬷怕她染了暑氣,也未勸她出門,候在她身旁很是舒了口氣:“這麽久也沒個動靜,老奴不放心特意着人去打聽了一番,五娘确實去找過長公主好幾次,只是一次也未曾見着人就被新派來的嬷嬷們打發走了,這次能這麽平安無事,奶奶猜怎麽着?”
她說到興頭上也沒管曲玲珑回答,接着道:“聽說是爺月前未進祠堂之時同長公主在房間待了許久,想來定是幫奶奶說了許多好話!爺為奶奶想的真是周到!”
曲玲珑正打着絡子也不知聽見了沒聽見,只随口“恩”了聲。
見她如此,崔嬷嬷也消了喜氣,早前以為她聽進去了,但這月餘時日,依舊未曾聽她提過自家爺一句,想來那時是在敷衍她,想到她如今的處境又忍不住的勸她:“奶奶莫要使小性子了,爺是老奴打小看着長大的,從未見過他對旁人有對奶奶這般上心的,奶奶想想,在這侯府若沒了爺的寵愛,可如何過活吶?”
似未曾聽到,曲玲珑垂着眸子一句話也沒有。
看樣子還是沒聽進去,崔嬷嬷最後又囑咐了句:“算算日子爺近幾日也該出來了,奶奶就算做做樣子,爺回來之時可不能這般的神色了,要多些喜氣才好!”
見她還是不為所動的樣子,崔嬷嬷無奈搖頭,只好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