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親人
待到衆人離去，沈君暝對着一片還冒着青煙的廢墟凝視許久，和蘇清漪的點點滴滴在他腦海一一掠過，恍若一場還未圓滿就被驚醒的夢。他還清楚地記得當時蘇清漪一臉固執地讓自己帶他離開，遠離皇宮這個是非之地。
他何嘗不想，何嘗不想跟着自己所愛的人遠離紛争，過平凡而簡單的生活！只是，他離不開，離不開這個牢籠，離不開與生俱來的使命。他潇灑地走了，這天下又該誰去接手？百年之後，自己又如何去見開疆辟土的先祖，又如何去面對那些為國為民冤死的亡魂？
沈君暝定了定神，長嘆一口氣，冷冷吐出兩個字：“青峰。”
随即，一個面帶肅殺之氣的青年便現身出來，徑直走到沈君暝身後跪下，“主人有何吩咐？”
這位叫青峰的青年約莫二十出頭，聲音沒有一絲情緒波動，右臉上有道寸來長的刀疤，讓他整個人顯得格外肅殺。
“你去仔細檢查一下，看看能否找出蘇皇後的遺體，朕死要見屍！”沈君暝冷然道，眼底是看不見的深沉。
“是！”青峰簡短地應了一句，随即便朝廢墟走去，挨着挨着地檢查。
過了一會兒，青峰又走了回來，毫無感情地回道：“并不見蘇皇後屍體，不過後面的道路上有腳跡。”
沈君暝聽到這話，方松開緊拽的拳頭，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手心裏都捏出了汗水。還好還好，至少她沒事。
但是，這一絲慶幸過後，他又有些茫然和擔憂。不知她逃到哪裏去了，如果在宮中，會不會遇上錢飛鳳的人？而若是去了宮外，那她身無分文，長期在宮中待着，不曾見過外面的奸邪，要如何安身？而天下如此之大，自己又該去何處尋找？
“你先暗中在宮裏找找，看看能不能尋到蘇皇後；如果找不出，那她就極有可能出宮去了。”沈君暝道。
“是！”青峰應了一聲，便又迅速消失在成為廢墟的碧蘿苑。
京城，靖王府。
沈君皓把劉苗苗帶至內院，一個勁兒抱怨道：“你明知那錢飛鳳是來找茬的，你幹嘛還要激怒她；你激怒她也就算了，你又為何還要給她出馊主意讓她火燒碧蘿苑……”
“哎呀呀！行啦，你都說了一路了，你就不能安靜點嗎？”劉苗苗雖然覺得這一路都像做夢一般，但現在她的心情簡直可以用春暖花開來形容。
但沈君皓就沒她那麽興奮了，雖說是迫不得已把她帶出來，但一想着自己明天要進宮去面對他的皇兄，他心頭就一陣煩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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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洗個澡換身衣服，我一會兒叫下人給你帶點吃的過來，吃完之後你再休息一下，晚上我帶你見個人。這個院子比較偏，沒人會來打擾你，你就當這是你的家，要什麽只管叫人給你拿就是了。”雖說不滿劉苗苗的做法，但他還是悉心地安排道。
“嗯，多謝了。”
“謝什麽！我在你那裏白吃了那麽久，現在換你來我這裏免費吃住。”說着，沈君皓又對門外喊了一句，“小紅！”
随即，一個面容清秀的丫鬟便走了進來，“王爺有何吩咐？”
“好好照顧蘇姑娘，不要讓外人來打擾她，也不要在外随便亂說蘇姑娘的事！她要什麽，你直接去管事那裏拿，賬全部記在我頭上。”沈君皓吩咐道。
“小紅明白，請王爺放心！”那丫鬟恭敬回道。
沈君皓微微颔首，繼而轉頭向劉苗苗道：“小紅跟了我七八年，她心思細膩，想得周到，可以信任。你就不用擔心，安心在我府上住下。我這身也不幹淨，要去洗洗，就不管你了，你自便。”
說完，沈君皓便離去。劉苗苗沒想到這愣頭青平時看上去大大咧咧，真正遇上事情卻安排得極為妥當，而且也很為自己考慮。這倒是讓她有些感動，畢竟自己出來之後真的是舉目無親，無處可去。
劉苗苗洗完澡，小紅已經把飯菜給她端過來了。或許是因為這一路逃過來費神又費力，她也難得沒有嫌棄這個世界的東西寡淡無味，而這一覺也睡得特別香沉。醒來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聽到屋內動靜，一直在外面守着的小紅這才敲門進來，“蘇姑娘，我家王爺已在紫竹苑等候你多時，奴婢這就帶你過去吧。”
劉苗苗點點頭，這個丫鬟倒是非常聰明伶俐，對劉苗苗的來歷一概不問，只按照沈君皓的吩咐照顧她生活上的起居，大部分時候都給了劉苗苗足夠的私人空間，這倒讓劉苗苗感到輕松許多。
原來她所說的紫竹苑便在隔壁院子，這個紫竹苑倒是比她住的那個院子寬大不少，院中有條長長的走廊，牆角種了一叢紫竹，還有假山流水，就算在這大冬天，都有不少尚未枯萎的花草。
自打在冷宮裏住久了，劉苗苗發現自己對居住環境竟然沒有多少要求了，看哪裏都覺得比自己以前住的地方好。
将劉苗苗送至走廊一半，小紅便不再往前，只道：“王爺便在房間裏等着你，奴婢只能送你到這裏，剩下的路還請蘇姑娘自己過去。”
搞什麽弄得如此神神秘秘？劉苗苗心中狐疑，待小紅離去，便自己往前敲了敲門。
“誰呀？”屋內傳來一道熟悉洪亮的聲音。
“我，蘇清漪。”劉苗苗回道。
“清漪過來了，我這就去開門。”很快，門便打開，沈君皓只穿了個薄衣服把門笑道，“我這王府怎麽樣？還住得習慣嗎？”
“還行。”劉苗苗回了一句，眼睛卻忍不住看向屋內的另一人。那人大約二十出頭，眉目跟蘇清漪極為相似，身上穿着一件狐毛大氅，但臉色卻極為蒼白，看上去很怕冷。但是，沈君皓一開門劉苗苗就注意到這間屋的溫度比較高，甚至有些悶熱，也難怪沈君皓只穿了個薄衣。
“什麽叫還行，還不快先進來，你是想冷死清淺哥呢！”沈君皓見劉苗苗還愣在門口，一把抓她進屋，嘴裏不滿道。
“清漪，你終于來了。”見了劉苗苗，蘇清淺短短地道了一句，語氣中卻又好似飽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
“你……”劉苗苗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想寒暄一句可還好，卻又見他一副虛弱的樣子，此話未免太可笑，最終只好小心地叫了一聲，“哥。”
“聽君皓說你變了許多，我起初還不怎麽敢信，現在看來倒是真的了。”蘇清淺淡淡一笑，原本蒼白的臉突然生動了不少，那抹笑意從他明澈的眼睛蕩漾開來，猶如一潭醉人的秋波，讓劉苗苗一時看傻了眼。沒想到世間還有如此清絕之人！
那自己笑起來是不是也如此動人呢？
“你不喜歡我的改變？可我已經記不起以前的自己是什麽樣子了。”劉苗苗道，她本來已經很小心地少說話了，沒想到自己才說兩個字，蘇清淺就說自己變了許多，倒不知他是從哪裏看出來的。
“沒有，你這樣挺好。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都是我蘇清淺的最疼愛妹妹。”
劉苗苗忽然心中一暖，或許這就是血濃于水的感覺吧。就算他們才交流寥寥數語，只相處不過短短幾分鐘，卻依然倍感親切，這種感覺是她從君暝和沈君皓身上體會不到的。
“謝謝，你很怕冷嗎？”劉苗苗走到蘇清淺面前，小心問道。
“傻清漪，兄妹之間談什麽謝字。我……很好，至少還活着。”蘇清淺笑道，但這笑容卻流露着太多的悲傷和無奈。
“好什麽好！想清淺哥你以前南征北戰，無往不破，敵人聞風喪膽，何其英雄氣概！錢飛虎那個混賬東西，把你關在水牢裏日夜折磨，還落下這一身病根！只恨我能力有限，沒能把那混賬東西打死！”沈君皓一拳打在桌子上，怒罵道。
劉苗苗心中一恸，以前君暝也說過蘇清淺是個武将，還帶兵打戰，肯定不會是如此虛弱之人，原來這一切都是錢家人幹的！
“君皓，過去的都讓它過去吧，朝中之事極為複雜，你這性格不适合跟他們鬥。”蘇清淺對沈君皓說完，又拉起劉苗苗的手，“清漪，我們在這裏只怕會連累君皓，不如你和我一起去鳳州，那裏還有我們的家人。”
劉苗苗只覺得蘇清淺的手一點溫度都沒有，她完全無法想象在這屋內如此暖和的情況下，他的手竟然冷如冰塊。而劉苗苗卻感覺自己都快要熱出一身汗了。
除了冷，蘇清淺的手心還有一道很長的傷口，幾乎把他整個手都斬斷的傷口。
這道傷口是從而得來，她不敢問。她只覺得心頭有點堵，一股怒火從心中騰地燃燒起來。劉苗苗忽然反握住蘇清淺，“不！我們不能走，蘇家這筆賬沒有算清，怎能就此離開！就算死，我也要拉他們一同下地獄！”
蘇清淺看着眼前這張熟悉的臉，忽然倍感陌生，他從來沒有見過蘇清漪如此憤怒和強硬過，他的妹妹那麽溫柔善良、逆來順受，是什麽血淚般的經歷才會讓這樣的一個人變得如此決絕！
“清漪？”蘇清淺看着一臉陰郁的劉苗苗，心疼道，“你受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