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白鵝偷偷摸摸跟在仆從身後,避開了兩名化神期修者的神識, 從腹腔儲物空間中突出儲物手镯, 用嘴叼着它, 放在地上, 輕輕一頂,便使其像輪子般滾動到了柳釋暫居院落的院口。

周遭的護院修者沒有一個人發現還有只鵝在這附近,只道這儲物手镯是忽然出現在院落門口的。

柳釋拿着手镯, 定睛沉思,他知曉定是柏函遣了誰将此物又給他送還了回來。只是沒想到, 柏函即便是只遣個人過來, 都不讓那人露面。

足以見得,他有多麽不想與自己有所牽扯。

這般想着,柳釋心中頓時只覺苦澀難言, 他皺眉抿唇,攥緊了那手镯, 周身升騰起了淡淡威壓。

小随從見手镯被無知無覺地還了回來, 本還擔心少宗主會責罰于自己,沒成想少宗主竟是要親自去一趟九曲峰, 勢要将珍寶送到那仙人的手中。

且觀少宗主此番模樣,更像是在自己生自己的氣。

意識到這一點, 小随從立刻閉緊了嘴, 不敢說話,生怕說錯了什麽,惹禍上身。

然而下一刻, 小随從便想起,自己當時拜見仙人見得十分輕易,未遇到“禁制”阻攔,隐約覺得此事非同小可,就向柳釋禀明了此事。

“禁制消失?”柳釋聞言駭然,剎那間化神期威壓全放,焦急道,“柏函呢,有沒有出事?”

小随從被他的威壓震懾,跪在了地上,身子俯爬,渾身發抖。

猜想少宗主口中所說的“柏函”,便是那九曲峰的仙人峰主,小随從使勁搖頭道:“仙……仙人無事,小奴去的時候,仙人方起床,之後惬意悠然地用着早膳,瞧着好的很……”

他原本還想說仙人看起來氣色不錯,可是轉而想到當時仙人并不如何精神,面色較尋常修者要稍稍白了些,唇色也更為淺淡,便不敢如此說。他生怕少宗主去看過仙人後,發覺仙人氣色不如想象中那般紅潤,會拿自己是問。

柳釋聽了随從之言,總算收了四散的威壓,吩咐其他人道:“若是有人前來拜訪,只說我外出不在。”

說罷,便轉身去了內間。

修真之人,境界達到柳釋這個地步,身上早就不染塵埃,且他身着衣衫乃是特殊冰蠶蠶絲制成,水火不侵,灰塵更近不得,幹淨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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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在前去見孟亦之前,柳釋仍舊覺得自己需要清潔沐浴,換身衣裳,再去見他方好。

——————

九曲峰。

大白鵝歸來後,在孟亦腿邊轉了兩圈,用行動告知自己任務完成,便扇着翅膀左右搖擺的跑下了山。

想必是去九曲峰腳下那溪流甚至更遠處浮水捕食去了。

孟亦已然松開了童衡的手腕,問道:“你可知曉自己發生了什麽事?”

童衡聞言,集中精力努力回想。

時光回溯,思緒流轉,他只記得自己從納物閣領取了他們峰頭的這個月的資源後歸來,便發現山上禁制突然消失,先生也不見了身影。慌張之下,他氣結于心,滿峰頭的尋找先生影蹤,焦急至極,心智漸漸不甚清楚,眼前一片模糊,最後徹底沒了意識。

童衡将自己憶起之事,盡數都告知了孟亦。

孟亦聽完後,仍舊不能确認童衡身上發生的異變是突然而成,還是由于食用了歸元洗髓仙丹,靈根變異的原因。

“你可還記得自己身上曾經泛起的奇怪紋路?”

“紋路……”童衡不解,“童衡不知,何種紋路?”

孟亦了然地點了點頭,看來在童衡肌膚表面浮現紋路,青筋暴起之時,他的意識便已經陷入了混沌。

孟亦緩緩站起身:“去屋中,再為你測一次靈根。”

童衡聞此,亦步亦趨地跟在孟亦身後,欲言又止,比起自己的身體狀況,他更想知道的是先生之前為何消失,去了哪裏,可有受傷。

似乎是看出他的憂慮,孟亦邊走邊淡聲道:“我無事,禁制消失也與我們無關,你無需始終所有擔憂。”

童衡應聲。

走進屋中,孟亦拿出了測靈石。

不用孟亦吩咐,童衡便将手覆在了測靈石上。

片刻後,純白色的石頭變成了散發了淡淡光亮的灰色,一根粗壯的靈根虛影漂浮于側靈石之上。

孟亦道:“與上次顯示的靈根資質一般無二。”

旋即孟亦在心中将許多不同的靈根屬性都想過了一遍,仍舊猜不到灰色靈根是個什麽資質。他有預感,童衡身體上發生的異變,與他這奇特的靈根有着某種關聯。

“童衡。”

童衡聞言,立時回道:“先生。”

“随我來。”

說罷孟亦走到一處櫃子旁,将其間的一枚儲物戒拿了出來,遞給跟在自己身後的童衡:“我靈力不足,你幫我将裏面的一些玉簡書籍都取出來。”

童衡接過儲物戒,依照孟亦所言,将其間的各種玉簡書籍都取了出來,擺放整齊,置于一旁的桌子上。

“将這些書籍玉簡大致翻看過,”孟亦道,“或許能找出些線索,知曉你身上是何種靈根。”

童衡此次異變非同小可,若是不解決他身體的問題,恐怕日後還會生出諸多不測。

童衡本人雖不知曉自己失去神識之後究竟發生了何事,卻也從先生的只言片語中了解到,自己之前行為有所異常,身體浮現異樣紋路,不似尋常。他明白,如若自己的異變是個隐患,那麽,只有将隐患的根源尋找到,方可以避免不可控之事再度發生。

否則,若是有朝一日,再有不可控之事發生,傷了先生哪怕一分一毫,他都非死不能謝罪。

查看玉簡需要神識,耗費身上靈力,孟亦靈力甚少,此事便交于童衡完成,自己則翻開紙質書籍,尋找蛛絲馬跡。

良久,孟亦放下手中書籍,食指指節輕輕敲擊了一下木質桌:“或許,是我開始想的便所有偏差。”

童衡奇異靈根出現之始,孟亦深覺修真界浩淼神秘,會出現他不認識的體質與靈根屬性,并非稀奇之事。因此他篤然認為是服用了歸元洗髓仙丹的緣故,才築成了童衡如此奇特的靈根。

“先生何意?”

“丹藥的作用是固定統一的,被不同的人服用,卻可以有不同的體現,這很尋常,只是這種‘不同’會被限制在一定範圍內。”孟亦解釋,“書上記載,歸元洗髓丹,僅能将靈根雜糅,剔除雜質,提純靈根,有幾率消去斑駁較細的靈根,卻沒有使靈根變異的作用。”

這意味着,童衡靈根會變異,已經超出了歸元洗髓仙丹服用後産生不同變化的範圍。

灰色資質的靈根真正成因與丹藥無關,而與他自身有關。

孟亦微微側頭,思索片刻,繼而道:“或許,不是洗髓丹改變靈根,進而靈根又改變了體質,而是你本身的體質影響了歸元洗髓仙丹的洗髓作用,才導致了如今這等奇異靈根的形成。”

童衡悟性奇高,一點就通,立刻便明了孟亦所說,是指自己身體有異,才會使得歸元洗髓仙丹的洗髓效果如此奇異。

孟亦又道:“只是你的體質究竟有什麽不同,我還并不知曉。”

童衡聞言,如實回答道:“童衡資質平庸,無父無母,從未察覺自己身上有何異于常人之處。”

“不必焦急,你的體質先天便有還是後天而成,仍未可知。”

說罷,孟亦又拿起一本古籍準備翻開,卻聽外面忽然有人揚聲道:“淩霜劍宗柳釋求見九曲峰峰主。”

顯然是柳釋的聲音。

孟亦恍若未聞,翻動書頁的聲音輕微,使人心寧。

如今九曲峰禁止不在,以柳釋化神期的修為,如何能不知孟亦此時就在屋內,只是懶于理睬自己罷了。

于是,柳釋再度揚聲喊道:“淩霜劍宗柳釋求見九曲峰峰主。”

“淩霜劍宗柳釋求見……”

“……”

同樣的話語一遍一遍重複,中氣十足,不厭其煩,大有一直如此喊下去的勢頭。

孟亦将手中書放下,揉了揉眉心,對童衡道:“書籍玉簡收起來。”

凡間蚊蟲也是如此,總是黏在身上嗡嗡地叫,甩也甩不掉。

童衡并不愚笨,隐隐猜測到外面之人與先生的關系。想到先生曾說過的“摯友”,他的心底匿藏殺意,他放在心尖兒上的先生,曾經遭受之事,所謂“摯友”也該經歷一番。

童衡随孟亦出了屋門。

柳釋站在院中,看見孟亦出來,面上立刻露出欣喜神情:“柏函,近日可好。”

孟亦看他,并不言語。

“我今日倒是忙得很,如今也未能查到為何之前那些年我送與你的禮物去了何處……不過不用擔心,我這些天重新準備了許多柏函或許可以用得上的東西。”說着,柳釋将那被退回的儲物手镯從懷中掏了出來,“之前派來的小随從不懂事,恐怕惹了你不開心,你才将這手镯送還,如今,我親自來送,還望柏函收下此物。”

“不必。”

“柏函,我……”柳釋喉頭哽澀,“當年那事,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我從不曾想過要與你刀劍相向。我知你怨我,不願見我,只希望你能收下這些東西……”

“随從很懂事。”孟亦如是說道。

言下之意,不懂事的,是你。

總有人,用一句不得已便企圖潦草帶過他人所有不如意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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