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鴻衍宗內,散源大能五千歲壽辰辦的隆重盛大, 八方來賀。
當日穿梭于散源所居峰頭的修者大能不知凡幾, 既是壽宴, 該有的禮節必不能少, 單單是有頭有臉之宗門家族的賀禮單子,便讀了半晌。
宴會上設了酒席無數,酒水的是靈泉水與靈花釀出的醇厚靈酒, 吃食的是高階靈獸身上最美味的精肉與上品靈果靈蔬。此等食物之中雜質甚少,靈氣豐沛, 易于已步入辟谷的修者吸收, 于修行有益。
來往賓客談笑其間,恭祝散源壽辰,絕口不提未出席的玄宗主, 似乎忘卻此人。一場壽宴下來,但從表面來看, 可謂賓主甚歡。
然而散源壽辰之後, 因賀壽而來的衆修者,卻皆未在壽辰結束後離開鴻衍宗, 而是全都心照不宣地尋了各種理由留了下來。
如今修真界連渡劫期的修者大能都不常見,想往日鴻衍宗正是因為有玄溫這個渡劫後期、半步飛升的宗主, 後來又有了散源這個初入飛升期的長老, 才能使鴻衍宗穩坐東陸第一宗門的位置。
今時今日,玄溫境界更上一層樓,再加之先前便聽說那玄溫是個煉器的宗師……如此一來, 這東陸內,誰不想尋個由頭與鴻衍宗更加親近些,好日後能得些好處?
然而縱使衆修者想了多少法子讨玄宗主歡欣,也沒能派上用場。只因那玄溫自出關時,在鴻衍宗極為偏僻的峰頭上與衆人匆匆見了一面之後,至今便再沒有露過面,可真真叫人心焦。
心焦卻也無用。
守在鴻衍宗的衆人,一面急于見到玄溫,一面又不好自己去丹岩峰上叨擾,便只好總往四大長老與十二大峰主那裏跑,美其名曰做客。就連各宗門家族內的小輩,都時常去尋鴻衍宗內門弟子,交流修煉心得。
明面上雖是如此,至于心裏究竟打的什麽主意,彼此之間都知曉,不過看破不說破。
如此幾日,十二大峰主最先受不住,找上了四大長老商量對策。
這日,散源等長老坐于上位,各峰主坐在下位。
其中一位峰主問散源大能道:“散源長老,宗主那裏……是何等情況?”
這峰主問起話來,語氣極為慎重,生怕自己說的不妥,此話傳入宗主耳中。
其他峰主聞言,皆附和道:“我等自那日見了宗主一面,便再沒有聽到宗主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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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等還以為宗主成功突破,出關後會會見我等……”
“近日來,其他宗門世家的長老總來問關于宗主之事……”
“……”
待各個峰主都說過話後,散源這才開口道:“宗主之事,我與其他三大長老,亦不知曉。”
下面坐着的個峰主聞言更加疑惑:“這,這可如何是好……”
閑龍大能率先說道:“宗主所做之事,自有自己的考量,我等莫要妄加揣測,至于其他試圖打攪宗主之人,能攔便攔下來。”
木犀也道:“我也覺得理應如此,那些人留下來,還不知打的什麽主意,莫要弄得我鴻衍宗烏煙瘴氣。”
散源語氣沉重:“這其中有我的緣由,或許先前便不該辦這壽辰。”
“散源長老莫要多想,不過巧合罷了。”木犀勸說道。
言罷,木犀又看向薇羅仙子:“薇羅,你有何意?”
薇羅沒有回答,而是目光游移,竟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樣。
“薇羅?”木犀大能提高了聲音,終于喚回了薇羅的思緒。
“嗯?何事?”
木犀見她仍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便問道:“你方才在想些什麽?”
薇羅一愣,而後回答道:“只是忽然想起,這幾日似乎不見宗主弟子應霜平。”她倒是沒有說到被玄溫帶走的孟亦,蓋因心中有些不安,下意識不去提及。
“應霜平?鴻衍宗地界不小,你我又有事,如何能時時見到這些弟子,”木犀道,“你先前便似乎對應霜平此人多有看法,為何總提起他。”
“沒什麽,”薇羅仙子習慣性地搖了搖手中羅扇,“只是覺得他與宗主親近,總該能知曉些宗主此時閉門不出的緣由。”
其實,薇羅未說的是,自那日在九曲峰上看到柳釋慘狀後,她心底總有些不好的預感。看到柳釋的剎那,她想起的便是自己愛徒,當時也是和柳釋一樣凄慘的情狀,這令薇羅不禁懷疑此事發生究竟是不是巧合。
冥冥之中,似乎許多事情都與自己原本預料的大相徑庭。
薇羅一直知曉宗主玄溫素來威嚴,高高在上,然那日在九曲峰上一見,看到玄溫的眼神,她不禁覺得,或許在玄溫眼中,他們這些修者,都形同無物,是可以随意抛棄的雜草。
至于其他之事,薇羅竟是不敢深想。
“薇羅?”見薇羅又在出神,木犀大能又高聲喚她名字,“你今日究竟是怎麽了?”
“沒什麽,”薇羅語氣平靜,企圖掩飾自己的失神,“在想修煉上的事情。”
“我們剛剛說的,你可知曉了?”散源如此問道。
“我知曉,莫讓那些修者擾了宗主。”
散源颔首,繼續說道:“各宗門與世家的長老并非閑職,想必在我鴻衍宗耗不了多長時間,總是要回去的。”
閑龍笑道:“此時,便看誰更能拖了,他們想見宗主,想與宗主套近乎又如何,只要宗主本人不發話,我鴻衍宗的便宜,可不是那麽好占的。”
其餘人皆點頭附和道:“正是如此。”
丹岩峰上。
玄溫對鴻衍宗內所發生之事了如指掌,此時自然知曉許多非本宗的修者試圖見到自己,也知曉長老與峰主之議事。然而他卻對此毫不在意,只在鴻蒙殿內守着孟亦。
孟亦眉眼冷然,下了床榻企圖走出鴻蒙殿,卻被玄溫揮手阻止。玄溫一道禁制打下,使他無從走出自己圈定的範圍,而後才道:“你的身子尚不适合出去。”
聞此,孟亦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揮手揚起幾道淩厲風刃,朝着玄溫直面而去,風刃雖是淩然,皆被玄溫輕描淡寫地化解。兩人交戰起來,揚起殿內塵嚣一片。
少頃,孟亦有了對戰的經驗,便不再浪費力氣,坐回床邊,盤腿打坐消化方才心中領悟。
玄溫見他不驕不躁,甚至開始利用自己來增加實戰經驗,化為自身了悟,增進修為境界,唇角含着一絲不甚明晰的笑意:“涵兒這份淡定睿智,深得我心。”
這個人,折了他的翅膀,又為他換上更強大的羽翼,而後告知他,這是愛。
“玄溫,你這個瘋子。”
玄溫聞言,雙眸幽深,眼底冰涼。他走上前,坐在床邊,伸手描繪孟亦面容輪廓,不容拒絕地定住他的身形,将一吻落在他眉間。
玄溫喉間傳來幾不可聞的嘆息聲,仿似無奈:“涵兒,讓我瘋魔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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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沈五淵當時境界跌落之兆來的猛烈,沒有絲毫預兆,使得他沒有太多停留的時間,無法親口跟孟亦道別,只留下紙條,便匆匆離開。
于他看來,無論是他修為境界發生波動跌落,還是閉關後穩定境界時氣勢不慎外洩,都有可能引起玄溫的注意,暴露了他的行蹤。因此,他尋了一處較遠的地界,随手改造了一座山崖,在半山峰上打出一道洞府,設了結界,躍入其中打坐修煉,潛心穩固自己境界。
沈五淵深知,玄溫出關後還不知是什麽境界,若是自己此時境界跌落,日後恐怕更難在出關後的玄溫眼皮子底下尋到神藥,若是二人交戰,打鬥中恐怕也會落于下風,于他十分不利。
修真之人,一旦閉關修煉,便絕非是一日兩日之事,幾旬幾月都尚且算是時間短些的。而越高境界的修者往往閉關時間越長,幾年乃至幾十年都是常事。
沈五淵自然沒有閉關這麽長時間的打算,先不說神藥之事不能耽擱,只說九曲峰如今禁制已無,孟亦身體未好,只留下大白鵝看家護院,他到底有些放心不下。
然而修者閉關之時,神魂若完全深陷玄妙的境界之中,全然忘我,哪有說抽身而出便能抽身而出的。
他能做的,只有用最短的時間,暫時性地抑制境界跌落。
思及此,沈五淵不禁深思,自己為何對孟亦如此上心,若說他對孟亦之情,一開始不過是初見時的驚豔,後來是覺得此人甚是有趣,見識領悟倒也非常人所能有。
相處些時日後,知曉他身體羸弱是被熟人生生剜去根基之由,久違的心生了些憐惜,同時更覺得其心性氣度無人能敵。
無知無覺中,沈五淵漸漸生出一種錯覺——若是往後年歲,也能時常與孟亦拌嘴逗趣兒,倒也是說不出的快活。
那是他未曾有過的情緒。
曾經一心修魔,不過便是因為心有不羁,喜愛灑脫無拘,不願意被條條框框所束縛。只是修魔後,除了少了正道修士的禮法約束,來去恣意,這修真界內到底未能找出些令自己滿意歡暢的事情。
正因如此,他才會潛心修煉,想着仙界說不得有些樂子,好教他活的不這麽無趣。
無論自己心底究竟是如何心緒,境界仍舊要穩固,好成功尋了神藥,順便帶孟亦離開鴻衍宗,幫他治好身上的傷。
如此一閉關,便不知年月。
大白鵝找到沈五淵閉關之地時,距孟亦被玄溫帶走,已經過去兩天時間。
若是沈五淵能分出神來指引白鵝,它倒也不必尋了如此長的時間,奈何沈五淵潛心閉關,閉關之所也是臨時尋找,并沒有給它留下任何信息。如此一來,白鵝便只能憑借自己和沈五淵之間的一點聯系,自行尋找。
沈五淵閉關前,為了避免被人打擾,設下的結界穩固的很,連親近的大白鵝都靠近不得。白鵝經過兩日尋找,身上的純白羽毛都變得黯淡無光,此時雖是找到了主人,卻無法進入。
進不去閉關禁地,又無法聯系到進入忘我之境的主人,呆鵝只能灰頭土臉地蹲守在山崖上,焦急地等候,時不時來回繞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