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危機四伏的山林之間,兇獸憤怒的怒吼響徹天際。

一道身影以極快的速度穿越樹林, 身後跟着的兇獸龐大而兇悍, 幾乎是以排山倒海之勢碾壓過山林中的樹木。叢林中無數生長百年、乃至千年的巨木皆遭受破壞, 有的被那堪比元嬰期的巨大兇獸狠狠碾至折斷, 有的則被那兇獸一爪拍過便連根倒下。

粗壯樹幹折斷的“咔嚓”聲與樹木倒下的撞擊聲不絕于耳,山林中接連揚起夾雜着樹葉的漫天塵土,遮蔽了其間視線。

這并不是秘境最靠裏的地方, 周遭最強的便是這只五階兇獸,再往深處走, 還會有更加強悍的兇獸。秘境本身深不可測, 适合金丹期修者修煉的秘境更是如此,絕不僅僅只是宗門中弟子所知的危險程度,神藥所藏的洞府便在最深處最危險的地方。

即便是門中弟子進入其中歷練, 都會被告知一個局限的行動範圍,免得進入太深, 性命受到威脅, 撕了求救符咒也無事于補。

此時,僅僅只是有這一只小區域內的領主, 便已經讓四周的小型兇獸四處逃竄,躲避了起來。

這只五級兇獸, 明明應該在自己的地盤上沉睡, 見到弱者,太多時候并不屑于追捕,卻不知為何, 穿梭叢林,對最前方的人影窮追不舍。

奔跑在最前方的人似乎被追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又似乎在不停地激發着自身的潛力,每次将要被追上之時,速度都會再度提升。

這人便是被扔進秘境的童衡。

童衡身上的紋路越發明顯,那已經不單單是普通的紋路,而是類似鱗片一般的存在。他的衣衫早已在幾日的生死厮殺中變得破敗不堪,袖口撕裂成破碎的布條,青色的鱗片覆蓋在肌膚表面,清晰可見。此時他周身萦繞的早已不是築基期修者的氣息,很明顯,不過短短的幾天時間,他已經突破了築基期,成為了金丹期的修者。

秘境裏自然不會只有叢林,不少地方或是峰巒連綿,或是河水奔騰,一人一獸如此奔跑半晌,再往前行徑幾裏便是高聳青峰。如此高聳的山峰,其上還不知隐藏着多少兇獸,然而若是選擇繞過去,路途長且艱阻,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就在這時,跑在最前面的童衡驟然停下了腳步。

在他身後窮追不舍的兇獸見狀,昂首似是得意的向天怒吼一聲,便張牙舞爪朝他沖了過來。這時,終于看清了這只兇獸的長相——頭似猛獅,足似巨蜥,尾似烈馬,樣貌怪異可怖。

童衡并不懼怕,他站在原地,如野獸一般的豎瞳淩冽無比,他的手上也隐隐覆蓋着青色鱗片。

兇獸嘶吼着,後足蓄力,猛地一跳,朝他撲了過來,本以為可以将那名人類修者踩成爛泥,卻被他閃身輕巧躲過。兇獸憤怒至極,獸嘴中吐出赤色火焰,瞬間燒毀了周遭所有樹木。一人一獸你來我往互不相讓,附近草木皆受到了牽連。片刻後,童衡身上便添了新的傷痕。

纏鬥間,童衡不知什麽時候跳上了兇獸的後輩,他右手上覆滿鱗片,變成龍爪狀,下一瞬,整只手臂便直直插入了兇獸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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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下手的位置精準無誤,兇獸的妖丹被活生生掏了出來。失去妖丹的兇獸,便是失去了支撐巨大獸身行動的源頭,行動遲緩,沒了妖力,很快便被童衡解決。

童衡手持妖丹,走到不遠處的小溪邊,洗去妖丹之上的血跡,便直接将那金黃色的妖丹吞進了腹中。

随着妖丹被消化,童衡身上的青色鱗片閃爍着異光,變得越發明顯。

童衡從懷中儲物袋裏,取出了一株千年火靈芝,方才那兇獸便是為了這個而對他窮追不舍。

将火靈芝收好,童衡繼續往深林深處走去。

必須變得強大,才能脫離秘境,才好去見先生。

——————

應霜平離開丹岩峰後,并沒有馬上展開報仇行動,而是打算隐了身份去往南陸,搜集程家的消息。

他離開南陸已有一百多年,修真界形勢易變,在東陸鴻衍宗的這些年,為了避免一心想要搶奪秘寶的程家起疑,也為了配合玄溫的計劃,他一直處于半隐的狀态。隐藏實力,也編造了來歷,沒有進行過什麽大的動作,故而對南陸如今的形勢不甚了解。

他既然說好要血洗程家,此時,唯有打探清楚程家消息,才能不放過一條漏網之魚。

玄溫給他的玉佩,擁有其本人九道靈力,可用作攻擊,也可以用作掩飾和防守。應霜平能潛入宿歌修煉之處,引導入魔的他走向癫狂自剖元嬰,倚靠的除了他應家留下的一些法寶,便是玄溫給的玉佩。

起身前往南陸之前,應霜平想起現時見到孟亦時,他蒼白的面容與清冷的眸子。

說到底,自己也不過是玄溫的幫兇,枉叫孟亦一聲師兄,也愧對他曾經的悉心指教。

他日血海深仇得報,恐怕真的再無相見之日。

應霜平閉了閉眼,再睜開雙眸,眼中沒了動搖。

丹岩峰。

鴻蒙殿內,孟亦身體已經靈活自如,他無視一旁始終凝視自己的玄溫,從靈玉築成的床上坐起身來,兀自打起了坐。

孟亦雖是無話可說,玄溫卻不甚在意,似乎正如他所說,他不需孟亦戀慕自己,甚至不需要孟亦回應自己,只要他屬于自己。

此時,他看到孟亦不理睬自己,兀自沉浸在了修煉的境界中,反而眼角染了愉悅之情。

孟亦如今已是大乘後期修為,以他如今的心性和資源,用不了多長時間,便可以突破渡劫。

“涵兒可還記得,我在渡劫後期巅峰停滞了千年之久。”

千年時間,遇到孟亦之前,他便已經卡在這個境界數百年,所謂半步飛升,再如何叫的好聽,也只是半步而已。

正是為了尋求這一線領悟,玄溫才會前往凡人界,并遇見了孟亦。

玄溫斂眸盯着孟亦側顏:“其實,在将你帶回鴻衍宗十二年後,我便有了突破的預兆。”

每一個大境界之間的那一點屏障,最為玄妙,也最難突破。所謂契機和頓悟,天地間恐怕還沒有一名修者能清楚地說出來那究竟是些什麽。太過玄妙的事物,唯有靠自己追尋領悟,才能觸及其始源與根本。

玄溫将孟亦帶回鴻衍宗後,便直接昭告宗門上下,自己收了第一名親傳弟子。

之後,他才為孟亦測過資質和靈根。

孟亦不僅僅是他收的第一個親傳弟子,更是他收的第一個弟子。在孟亦之前,玄溫活了七千多年,卻從未收過任何徒弟,包括普通弟子和記名弟子。玄溫作為鴻衍宗宗主的期間,四大長老是經歷過一次更替的,然而從上一任長老開始勸服宗主,到散源大能這一任,仍舊沒有人能規勸宗主收一個徒弟,哪怕只是個記名弟子。

當年,忽然被告知宗主收了徒,驗過靈根後,這徒弟還是個難得一見的天靈根奇才,宗門內四大長老十二大峰主,皆是不甚驚喜。

宗主之能,終于後繼有人。

他們一一見過了尚是孩童的孟亦,給了他見面禮。

其實,玄溫将孟亦抱回鴻衍宗的行為,尚在其自己的意料之外,不過是去了趟凡人界,倒是做了不少以往不會做之事。将孟亦收為徒後,玄溫便不再外出尋求突破契機,只在丹岩峰待着,親自養育教授孟亦,知無不言,事事巨細,亦師亦父。

時光匆匆,十二年後的某一日,玄溫忽然感知到,自己有了突破渡劫的預兆。

那一剎那,玄溫便意識到,自己突破的契機,就是孟亦。

下意識地,本應該尋個僻靜之所打坐渡劫的他,立刻壓制了自己突破的沖動。

眼看突破在即,但是看着眼前意氣風發喚自己“師尊”的少年郎,玄溫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踏入飛升期後,他日渡劫飛升恐身不由己,不知何日便會離開修真界,離開孟亦。

而他,卻想和孟亦一同飛升仙界。

至于緣由……孤身寂寥?自是非也。

仙界之人壽元無數,命與天齊,自上古時期至今,上界的仙者不知凡幾,又怎會覺得孤寂。

在最初之時,玄溫活了近萬年,不與人親近,未将任何修者放入眼中,自然還并不明晰自己的心思,只是下意識地壓制住了将要突破的預兆。随着時間的流逝,他漸漸明了自己的心思。

那是一種不可明說的情思。

貪戀,渴求。

于是,玄溫邊壓制修為,邊開始于大千世界內四處搜尋靈丹妙藥,欲為孟亦塑骨固靈,好使其仙途更為坦蕩順暢。

後來之事,因時而變。

單純的塑骨固靈變成了漫天羅網,将衆人攏入其中。

“涵兒,你與那些尋常的修真之人不同,”玄溫凝視孟亦面容,沉聲道,“世人本就應該匍匐在你的身前,敬仰你,卻沒有造次的餘地。”

“玄溫,”孟亦盤腿打坐的姿勢不變,側首直視玄溫雙眸,一字一句道,“我會殺了你。”

他們之間種種,都該由彼此來做個了結。

玄溫聞言俯身,将孟亦垂在一旁的幾縷青絲撩回耳側:“若果真如此,我以你為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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