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山腳下兩段山峰之間的位置,并非有河水淌過, 而是一段極其泥濘的泥沼。
放眼望去, 黑色的灘塗上一片荒涼貧瘠, 偶爾有些凹陷的地方有少許的積水。盡管觀目前泥沼的情況, 這些一窪一窪的積水遲早要逐漸幹涸,變成稀爛的淤泥,淺水灘中卻仍有細長的魚類存活, 這些魚類并不知曉自己的命運,偶爾探出頭在水面上, 又快速隐藏起來, 往來嬉戲,歡快至極。
山峰兩側陡峭曲折,遮住了後方的溝壑, 令人看不清楚裏面的情況。奇怪的低沉吼聲,便是從泥沼較深處傳來, 在兩座山形成的峽谷間回蕩, 連綿不絕。
童衡腳下踏風,從一側擡腳, 踏入泥沼之中,同時用靈氣包裹住自己的身體, 這才緩步走進泥沼深處, 以免深陷入沼澤之地。
然而盡管如此,他走了沒有多久,還未曾轉過第一個峽谷的彎道, 卻忽然感到周身靈氣一散,轉而便是腳下一沉,他半只腳都陷入了泥沼之中。童衡皺眉,試探着動了兩下,腳果然在動的過程中陷得更深,而偏偏他丹田內的靈氣仿佛被抽空了一樣,一絲不剩,絲毫無法驅使。
沼澤泥濘,如同食人巨獸,童衡陷下去不過片刻時間,此時就連小腿也被黑色淤泥淹沒。
靈氣不知為何受到限制無法使用,此時再不做些什麽,便等同于坐以待斃,遲早葬命于此。
童衡從儲物袋中拿出一些自己之前收集的兇獸的堅硬如鐵的皮毛和骨架,取出一塊四方的堅硬厚重皮毛放在自己面前,他用盡力氣,從沼澤上擡腳整個人踏上皮毛。
因為皮毛承受的面積較大的緣故,童衡踩在上面之後,下沉的速度明顯減慢。再加上即使靈氣不能用,他卻還要其他煉體的法子,其中一種便是讓自己的身體變得輕盈。
如此一來,依靠這種法子,他逐步靠近聲音的來源。
“吼——”
随着童衡的靠近,那低沉駭人聲音越發明顯,直擊心底,令人聞者心神具顫。
終于,在轉過一道彎折處後,童衡眼前變得豁然開朗。眼前所見,不再是狹窄的天際和墨黑的淤泥,而是一條河流,河流的兩端已然幹涸,變成灘塗淺灘,中間的卻仍舊有一層數丈深的河水,河水清澈,水中魚蝦游竄,暢游自得。
除此之外,一只巨大的蛟龍正盤窩在河水中央,鼻間不斷呼出熱氣,奄奄一息。
數丈深的河水,根本擋不住它龐大的身軀。
那震人發聩的低沉吼聲,便來自于這只蛟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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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亦端坐在靈泉池水之中,渾身萦繞蒸騰成霧的靈氣,那些靈氣一縷一縷侵入他的身體,與此同時,靈泉也一次次沖刷洗滌着他的全身。
玄溫對他吸收靈氣的速度十分滿意,看來不需太多時間,大乘期後期這道坎便可以跨過。
丹岩峰上風平浪靜,鴻衍宗內卻發生了一件重大之事。
事從薇羅仙子匆忙從蒼殿竄出,回到自己峰頭,又匆匆出來,返回返回蒼殿說起。
過路的內門中人只見天邊一道殘色掠過,帶着極端的憤怒和殺氣,大有将誰挫骨揚灰的氣勢。正因如此,即便是對天邊時不時掠過幾名大能已經習慣了的鴻衍宗弟子,也不由得四處問道,可知方才是誰人經過,怎的如此大怒氣?
同行的修者修為也不是大能級別,又怎麽認出方才飛過的其實是薇羅仙子。
就在這時,天邊又有幾道身影掠過。
薇羅仙子他們捕捉不到身影,看不清身形,現在這些人還是與他們修為相當的。
于是,馬上就有人指着天邊道:“那不是薇羅長老最小的親傳弟子來珂嗎?怎的他也是如此的急色匆匆。”
又有人道:“還有那邊,分明是薇羅長老的普通弟子劉弁燃……”
這下,路過的門中弟子便都知曉,天邊接連飛過的,皆是薇羅長老的弟子,如此看來,最開始掠過天際的,必然是薇羅長老本人了。
只是這門內發生了何等大事,竟然驚動了薇羅一脈的所有人?觀那幾名弟子的神色,這可不像是有什麽好事發生的樣子……
就在幾名碰巧看見薇羅等人飛過的內門弟子衆說紛纭、各自有所猜測的時候,蒼殿那邊已經聚集無數人。
蒼殿。
衆薇羅仙子的弟子都守在殿外,不敢言語,偶爾彼此面面相觑,不知該作何情态。
剛剛,聽在場的師弟說,師尊忽然覺得心緒不定,便飛身到了蒼殿,沒多有便一臉怒容的歸來,收拾了一番後便匆匆吩咐他們都跟上。
他們自入門以來,還未曾見過師尊這般模樣,此時自然吓得不輕,皆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竟叫薇羅仙子氣成那副情态。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衆親傳弟子和普通弟子們自然不敢耽擱,一個個神情都變得肅穆起來,快速禦劍而起,跟在薇羅長老的後面飛了出去。
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薇羅仙子的落腳點竟然是宿歌師兄所在的蒼殿。
說起來,似乎從散源長老五千歲壽辰前,宿歌忙碌過一段時間壽辰之事時,他們見過幾面,之後确實再未見過。就連宗主出關那日,以及散源長老壽辰當日,也未曾見到師兄之人。
莫非是從那時起,大師兄他……便出了事?
衆弟子心中猜測無數,卻因為沒有師尊傳喚的緣故,只站在院子裏靜靜等候,并不敢輕易進入殿內。
盡管隔着蒼殿的殿門與結界,外面的弟子們亦感受到了薇羅因憤怒而外放的大乘期修者的威壓,一個一個都不好受,又不能貿然離去,只祈禱大師兄千萬不要出事。
然而宿歌是否出事這事,不是祈禱便能控制的。
蒼殿內。
宿歌躺在床上,衣衫腹部的位置被殷紅色的血浸染,一個血洞出現在衣衫下——他腹中丹田的位置,元嬰不知被何人剖了去。
這次下手的這個人,絕對不是宿歌自己,因為宿歌一旦有異動,薇羅仙子定會會第一個發現。
先前宿歌打坐修煉之時走火入魔,無知無覺地剜了自己的元嬰,薇羅仙子便大駭過一回。幸好師徒之間有些因果相連,她很快便感知到了不妥,并立刻發現問題所在,趕到了蒼殿,并費盡力氣将他的元嬰補充靈氣,安然無恙地移回了腹中。
然而,就算元嬰事後無損地移回了腹中,元嬰卻已經離了丹田一夜,宿歌的身體到底受了些損傷,短時間內有些虛弱,無法恢複原狀。
那之後,宿歌暈了過去,後來悠悠轉醒,半暈半醒之間,仍舊被心魔所控制,甚至還祈求薇羅仙子将元嬰再剜出來。
直到後來,宿歌徹底從魔怔之中醒來,知曉自己做的事後,卻依舊未後悔自己剜心之事,只總是望着地面怔怔出神。
之前陷入心魔中,雖然處于半瘋狂的、身不由己的狀态,他自己所做之事,都還記得清楚。薇羅仙子見他醒來,先是确認他的身體狀況是否良好,确認沒有問題後,便将他訓斥了一番,言他若是永遠如此懦弱自傷,恐怕這輩子都無法看到孟亦原諒他。
做錯了事,自然要挽回,然而,挽回的方式應該是加倍的對被自己所傷的人好,而不是自殘自傷、哀哀自棄。
那樣做,只會讓人看不起而已。
宿歌聞言,喃喃道:“師尊,我也不知為何……”
不知為何做這種對孟亦來講,不會産生任何益處的事情。
大概是太想征求那個人原諒了,想到撕心裂肺的地步,想到心魔占據了全部的心神。
因此,當那道聲音在自己的腦海深處中響起之後,他幾乎沒有更有的餘地去深思,便不由自主地照做了。
薇羅仙子無奈,思前想後,将宿歌暫時關了禁閉。
如今的宿歌,無論是散源大能的壽辰,還是其他什麽事,全都應該擱置到一邊,好好待在蒼殿內休養生息,等到身體好了,再繼續思考該如此去做。
宿歌想起孟亦,同意了薇羅仙子的說法。
師尊說得對。
自己原先便太過自傲愚鈍,如今,若想求得那人原諒,要對他好才是,做出自傷自殘之事,只會讓他看不起。
薇羅仙子見那時的宿歌情緒穩定後,才在蒼殿設下了數道結界陣法。一方面拘束監視宿歌行為,不讓他有自傷的行為;另一方面,也免得外人驚擾他恢複。
然而這一次,薇羅仙子再一次感到心神大震,心緒不寧,察覺到有事發生的她幾乎是立刻便飛到了蒼殿,見到的卻是再度鮮血淋漓的宿歌。
看起來,兇手似乎才離開不久。
薇羅仙子大怒,立刻遣自己手下的修者去封鎖了鴻衍宗甚至山腳下數偏區域,不放過任何有嫌疑之人。薇羅自己則先止住了宿歌血,便立刻趕回她自己的峰頭,拿了補元靈藥來,為宿歌穩住神魂。
宿歌被剖去元嬰之事,在蒼殿設下無數結界的薇羅仙子,卻絲毫沒有察覺。
甚至于結界陣法都沒有被人觸碰過的痕跡,足以見得兇手手段之高深,可在大乘期修者的布陣下來無影去無蹤。究竟是何方神聖,能有這般能耐,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鴻衍宗內門中設下重重陣法結界守護的蒼殿,奪取了內門天驕弟子的元嬰後,又不留下任何痕跡的逃脫。
宿歌尚在昏厥之中,無法打探消息。
薇羅仙子先将一株三千年的補元靈藥用靈氣淬煉後,移入他的腹中,穩固住了他的神魂,以保證他除了元嬰已失之後,身體上沒有其他異狀。
修者沒了元嬰便是沒了根基,但是只要資源豐厚,肯用貴重靈藥滋補身體,卻依舊可以存活較長時間,擁有不短的壽命,足以撐到其尋找到再生元嬰的靈丹妙藥為止。
之前的孟亦便是一個例子。
穩住了宿歌的情況,想到之前為了幫愛徒解開心結,派人去四處查找修補元嬰之藥的事,薇羅仙子雙眸眯了眯。看來,尋找靈丹妙藥之事要更加緊迫一些了,不,應該說,不計一切代價,越快越好,因為這次要用的人,是他的愛徒。
至于對宿歌下手之人,在宿歌未醒來之前,薇羅只是有一些猜測而已,一時間并不好直接下定論。
而令她自己都感到背脊發涼的是,發生這件事,她首先想到的,居然是宗主,玄溫。
先前宗主剛剛出關時,才渡過雷劫,成就飛升期不久,便直接飛身去往了九曲峰,用飛升期大能的氣勢震傷柳釋和九曲峰上的小仆從,抱着孟亦轉身離去。那時薇羅雖然覺得他行為舉止十分奇怪,卻只以為是他突破了渡劫期後,忽而恍然大悟,覺得五十年前的自己行為着實過分,便将孟亦帶走,想要有所補償。
修真界并非總是一番和平景象,玄溫擔任鴻衍宗宗主的數千年間,東陸經歷過異世妖獸狂潮,經歷過人魔大戰,經歷過與其他三塊大陸的戰伐……每每這時,鴻衍宗都是由玄溫出面,聯合其他大型世家與宗門,提出應對方法,再以高深的境界力挽狂瀾,大獲全勝,使得他們東陸人修的損失降到最低。
如此一來,不僅僅是那些鴻衍宗的內外門弟子們敬重玄溫,就連東陸衆修者,即便不知道玄溫的真正名諱,誰還不知曉東陸第一宗門鴻衍宗的宗主是個極其強悍的大能。
鴻衍宗在東陸第一的地位因玄溫而始終穩固。
正因如此,這數千年過去,從上一任四大長老到靈芮這一任,每一位長老人都十分尊敬畏懼玄溫,宗門中遇上小事大事總是毫無疑問地認同玄溫的做法。
宗主之威嚴,無一敢觸怒。
當時的薇羅便是如此,對玄溫帶走孟亦之事并未多想,盡管有過瞬間疑惑,也很快放下,忘卻在了腦後。
如今想來,自己一時的思考或許并非是假。如若不然,薇羅實在想不出,還有哪個人有這等本事,能完全瞞過自己設下的陣法結界,來去自如無影無蹤。
現在之事,處處都是疑點。
難不成,是玄溫忽然意識到孟亦的重要性,想要為他做些什麽,便幹脆剜了宿歌的元嬰?
不對,說不通。
若是想要為孟亦做些什麽,首先應該做的,難道不是處置應霜平嗎,就算宗主時至今日仍舊器重應霜平,不舍得動他,那也不應該這樣悄悄地對宿歌下手。
薇羅陷入沉沉的思量之中。
卻說前一日。
應霜平籌謀計劃了多年,為了完成複仇,為了殺盡程家人,他付出了許多,因此任何一個步驟都不允許出現纰漏。正所謂一步錯步步錯,最後的結果,便是讓程家大多數人得以逃脫存活,自己則出師未捷身先死。
因此,應該用誰的元嬰這一點,也在他的考慮內。需知,用玄溫所說的方法,雖然可以修為瞬間暴漲,其能升至什麽程度,不僅與修者本人的資質和氣運有關,也和移到自己腹中的元嬰與自己的契合程度有關,這個“契合程度”是可以靠元神感知出來的,感知的必要條件是那名修者的元嬰暴露在空氣中才可。
元嬰處在丹田之中,便會被隐去氣息,除非修者本人願意放其出來,否則,除了被人掏出,別無他法。
然而,若是元嬰取出,因為修為暴漲的時間只有短短三日,所以不到萬事俱備,應霜平不能直接使用。若是沒有些手段蘊養,元嬰離本體太久,會漸漸失去靈氣,直到徹底逝去。因此,需得到用的時候,再動手。
在引導那兩人做出自毀舉動之後,應霜平還要隐着身形待在他們身邊,以确保他們的親屬發覺後,讓他們沒有性命安危。
這樣才能能讓自己看中的元嬰,活到自己需要用它之際。
而那個一開始兩人元嬰的人最好的人選,便是宿歌和柳釋自己。
讓他們也常常剖去元嬰的過程中,有多疼。
玄溫不用應霜平詢問,就知道他所想,給了他隐蔽身影的法器,教授他可以引導修者行為的手段後,告知了些能讓他知道的自己布局的內容,然後便讓他自己找準時機。
玄溫輕描淡寫道,若是沒用到連時機都找不準,這仇,也就別想報了。不過是浪費了許多資源與時間。
應霜平聽着,握緊了拳頭,卻沒有反駁。
玄溫說的沒錯。
程家這般的龐然大物,絕對不容小觑,如果自己連一兩個人都算計料理不了,還談什麽鏟平程家。
國棉太過于異想天開、贻笑大方罷了。
正如應霜平之前與玄溫的對話,他選擇的,是宿歌的元嬰。
收拾好所有東西,确定好一切布局後,應霜平潛入了蒼殿。
蒼殿內的陣法和結界,在玄溫給予的法器和應家本身的秘寶加持之下,形同無物。應霜平進入蒼殿後,準确地找到了應霜平的位置,用應家秘寶八卦命盤設下屏障,便直接出現在了宿歌面前。
八卦命盤威力巨大,甚至有扭轉空間與時間之能,此時,應霜平便用它來稍稍扭曲了時間與空間,好讓薇羅仙子晚些發現宿歌現狀,甚至由于時間被扭轉的緣故,他們之間的師徒聯系都感應不到。
宿歌這些日子本在打坐修煉,看見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應霜平,愣了一愣。
随即,宿歌冷漠道:“你來做什麽?師尊呢。”
他還以為應霜平是薇羅仙子帶進來的,否則以他的境界,怎麽可能穿過重重障礙,出現在自己面前。
“我來?”應霜平冷然,“我來取你元嬰。”
之前引導宿歌和柳釋自傷的做法,不僅讓自己确定了哪個元嬰更契合,也令他們二人元氣大傷,為之後取元嬰提供了許多方便。
宿歌本來對應霜平此人似理未理,看過一眼後便收回眼神,靜心打坐,沒想到下一句就聽到說到“元嬰”二字。
宿歌倏而擡起頭來,看向應霜平,發現此時的他與之前時常黏着自己的時候判若兩人,眼中滿是冰霜,眼神鋒利中夾着着陰郁之色,令人難以猜測他心中所想。仿佛照片總是躲在自己身後用煩人的黏膩音調訴苦的,是另一個人一般。
宿歌朝後看了看,沒有瞧見薇羅仙子的身影,看來此時并不簡單。
應霜平,藏的夠深,騙過了所有人。
宿歌站起來:“理由?”
應霜平聞言,先是面無表情,而後竟是忽然如同之前每一次佯裝孱弱乖巧一樣,腼腆笑了起來,口中說出的話卻與他的表情截然相反:“你也該感受一下,被人活生生剖了元嬰之後,是何感覺。”
宿歌聞言,立刻想到了孟亦。
孟亦他,可還好?
然而眼下并非想那麽多的時候,雖不清楚應霜平真正來意,宿歌還是召喚出了法器,做出時刻準備應戰的模樣。
“不過不用擔心,你的師尊薇羅想必疼你疼的緊,不消許多年月便能為你找來修補元嬰的良藥,”說到這裏,盡管應霜平乖巧的神情未變,宿歌卻從他的語氣中讀出一絲嘆惋,“可惜了,不知道你的體驗時間,夠不夠五十載,他可是受了五十年這種罪。”
說到底,以薇羅之能,雖不說可以像那活了快萬年魔修沈五淵一樣,消息靈通,極快便能鎖定并尋找到生根基補元嬰的良藥,但十餘載之內的時間,便也差不多了,若是運氣好點,或許更快。
在應霜平看來,不管是宿歌還是柳釋,盡管他們自毀元嬰的行為,有他用妙法隐去身形潛在他們周圍可以引導的緣故。然而在悔過之後,他們卻都從未想如何讓師兄過的好些,讓他身體不再那麽虛弱,而是一味地在潛意識裏以自我厭棄、自我毀滅的方式進行所謂的“忏悔”,如若不然,他也不可能如此簡單的就引導成功。
他們以為這種“忏悔”可以令孟亦同情憐憫,卻都忘了,孟亦因為他們,已經情臻無念,又怎麽會因為他們的自殘而感到心疼。
怕是看都懶得看。
那種行為,不過是自我逃避,自我滿足罷了。
當然,在自我滿足這點上,柳釋技高一籌。
從他不知道當年事情的真相開始,他便一直處于一種自我滿足的“補償”行為之中,看起來似乎有意悔過,卻從未真正去思考東西是否用的上,又是否到了孟亦手中,否則也不會五十年後才去調查那些東西的下落。
等到他知曉了方面之事,反而變本加厲。
說實話,引導他剜元嬰這事,都不需要應霜平來做。
因為柳釋慣于逃避,慣于用自我滿足的方式表達歉意。于他而言,自剖元嬰一事,是在告訴孟亦自己已經悔過,也是在告訴自己因果已還,孟亦馬上就會原諒自己的。
自欺欺人,用自己的傷痛來故意限制束縛他人,這種行為,也最讓應霜平不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