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宿歌平靜地坐在桌邊,對面乃是面色陰沉的薇羅。
宿歌剛剛才徹底清醒, 他身上的傷口已愈合, 氣息微弱, 眼中比尋常更少了些生機。
先前, 因為身體虧空,又知曉了當年真相,怒火攻心, 神魂俱震,使得宿歌一昏過去, 這一昏, 便是好幾日未能醒。而薇羅仙子,則邊要忙于海獸事宜,邊暗地裏查着當年之事。
這一日, 宿歌終于醒來,告知薇羅, 當日是應霜平潛入他殿中, 對他下了手。而薇羅素來不喜應霜平,聞此, 憤恨之餘,也知曉了一件事。
薇羅面色沉重, 道:“應霜平死了。”
宿歌重複:“死了?”
“嗯, 死了。”
宗內內門弟子,不僅在各自的師尊那裏留有本命命牌,在宗門內的總內門弟子堂中, 也設有一個,只是平日裏不會有人去看。薇羅因為對許多事情起了懷疑,便以長老之便,去了總內門弟子堂中,恰好看到了應霜平的命牌破裂。
那一刻,薇羅說不清心中是何等感受。
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被誰所殺?”
“我不知道。”宿歌歉意地朝薇羅仙子笑了笑,“師尊,弟子不孝,這頓日子勞您費心,您不用再管我了。”
薇羅仙子為了他這個不肖之徒,做了太多事,也廢了許多精力,也是時候收手了。
薇羅仙子皺眉,宿歌這話,明顯是要他自己自生自滅的意思。
不等薇羅仙子有所表示,便又宿歌道:“若是,若是可以,我此生之願,無非是想見他一面。”
“你的身體并非沒有痊愈的辦法,又何必癡妄,喪了生欲,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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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歌輕嘆一聲,未再反駁,眼中卻是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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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域海獸暴動,海域附近宗門屢屢有人前來求助。
鴻衍宗作為東陸一方大宗門,此時自然要有所表示。盡管依附于鴻衍宗的小勢力并不算多重要,然而,正所謂唇亡齒寒,如果太多依附于宗門的小勢力因此遭禍,那麽那些海裏的東西遲早要威脅到鴻衍宗本身。
人修與海族的大戰,一觸即發。
對于這些,玄溫似乎未放在心上,卻又因為無趣,做了些事,暫時抑制住了海域的海獸異動。
此時,玄溫正在坐在上方,手持一白玉杯,輕輕晃着。這白玉杯看似尋常,實則也是個空間法器,其內有足夠的空間,可以儲存一方湖泊的湖水。
仔細看去,那一小方白玉杯,其間隐隐有紅色血液流動。
這是孟亦的血。
說的便是字面上的意思,白玉杯中,是五十年前,孟亦被傷時流淌了九曲殿一地鮮血。
孟亦是他的,他的全身上下每一處,都是屬于他的。
包括在他身體內緩緩流淌着的、溫熱的血液。
玄溫自然不會任由那些血液灑了滿地,漸漸幹涸,更不會随意清掃了去。
于是,玄溫在處理完孟亦的傷痕,為他融合移植了神藥無念之後,便用手中這個白玉杯的将他流的血都收了起來。
此時,玄溫手搭在扶手處,手腕輕動,晃了晃手中的白玉杯,合目凝神片刻。白玉杯中的血液随着他搖晃的動作,散發着淡淡金色熒光,玄溫嗅着孟亦血液逸散的氣息,感知着孟亦所在的方位。
片刻後,玄溫摩挲着杯壁,睜開了眼睛。
已經到了西陸嗎。
很快。
他将白玉杯小心收進了自己的空間領域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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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陸。
蒼旋古跡中,一處上古洞府內,孟亦朝前走着,身後跟着一只搖晃的白鵝。
孟亦已經是第二次來這處洞府,可以說是輕車駕熟,很輕易地便避開了衆多危險的機關。他沒有看周圍的一些靈器法寶和丹藥仙草,比起這些,傳承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白鵝累的不停喘氣,卻依舊緊跟着孟亦的步伐,生怕自己跟丢了人,走錯了地方。
孟亦用空隙時間,看了眼身後氣喘籲籲,雪白肥胖的肚子都在跟着搖晃的呆鵝,眼角微揚,看起來似乎有些愉悅的笑意:“已經是如此等級的靈獸,竟還會因為趕路被累到,未免有些無用。”
白鵝一聽,立刻挺直了胸膛,快速往前跑了兩步,一副精神飽滿的樣子,揚了揚潔白的翅膀,表示區區小事,自己完全沒有問題,有用的很。
邊如此行動着,白鵝邊跑到了孟亦的前面去,雄赳赳氣昂昂,威風的很。
就在這時,只聽孟亦輕聲道:“小心。”
白鵝沒反應過來,只覺得腳下一滑,整只鵝便掉進了陷阱裏。
“嘎——”一聲慘叫,響徹洞府。
孟亦默然。
方才自己一直在前面帶路,白鵝努力邁着步伐,一蹦一跳,努力每一步都踩在孟亦的腳印上。正因如此,它才沒有猜中任何陷阱。
此時,這呆鵝顯然是嘚瑟過了頭,一路昂首挺胸小跑到了孟亦前面,還頗有停不下來的趨勢,便正好踩中了一處陷阱。幸好,它踩中陷阱中困住的兇獸已經之前來探洞府的修者解決了,否則必然将是一番惡戰。
盡管如此,呆鵝依舊非常狼狽,孟亦走上前,蹲下身子,俯首好整以暇地去看下方腳蹼朝天、翅膀攤開的白鵝。
白鵝翻身扇動翅膀飛了出來,低着頭,情緒滴落,覺得十分丢鵝。
它彎着脖頸,是不是偷偷擡頭看孟亦一眼,看完後又立刻低頭,眼觀鼻鼻觀心,仿佛在等待孟亦安慰它幼小的心靈。
孟亦輕點它的頭,道:“跟好,別再掉進洞裏。”
白鵝被摸了頭,瞬間滿血複活,張開翅膀圍着孟亦轉了一圈,嚷嚷叫道:“小主人,小主人——”
“嗯。”孟亦輕應一聲,轉身繼續朝洞府裏面走去。
傳承所在之地,本來只能允許一個人進去,再容不下其他人或者靈獸。
幸而孟亦與白鵝之前簽過暫時的主仆契約,這才讓白鵝一直跟着他到了傳承之地,否則,還不知要被傳送到這洞府的那個地方去。這種上古洞府,處處陷阱,傳承之地啓動後,若是被傳送到洞府內的其他地方,還不知是什麽光景。
孟亦站在一處光球之前。
這光球便是那上古飛升期修者的傳承,這麽多年過去,它的光澤依舊沒有暗淡。
看來傳承尚未被人捷足先登,他們倒是有些緣分。
就在這時,光球光芒乍現,一道虛影出現在了光影之上,正是那上古修者留下的一道神識。就是這道神識,曾不止一次提醒孟亦記得日後修為趕上來後,記得過來繼承傳承。
“你還是來了。”
孟亦見到那虛影,态度尊敬:“前輩。”
虛影見到他,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個有機緣有膽識的!”
“前輩過獎。”
自己逝去這麽多年,修真界的修者,水平越來越良莠不齊,令他看不上眼。
記得當時,自己好不容易碰到這麽一個絕世奇才,見他雖然修為不高,但只要成長起來,前途必然不可限量。他千叮咛萬囑咐,叫這後輩記着日後前來繼承傳承,這後輩還道修真之路前路漫漫,難以預料,來日不可期。如今,他到底還是來了。
這麽想着,虛影又認真看了看孟亦,這一看,便讓他驚了一跳。
不過百年過去,當初的小兒,怎麽成了大乘後期巅峰的修者?
虛影皺眉。
孟亦坦然。
虛影猶豫了一下,道:“你這修為……”
修真之人最講究腳踏實地,若是尋了捷徑或者根基不穩,後期容易出事,修為停滞不前還是小事,渡劫的雷劫應付不來,白白消弭于電閃雷鳴之間,才是最令人膽顫。按理來說,再怎麽驚才絕豔、氣運亨通之人,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突破到如此境界。看樣子,他的修為甚至已經隐隐要突破大乘……
看出虛影的疑惑,孟亦只道:“謝過前輩關心,晚輩心中有數。”
他所遇之事,非比尋常,自是不能拿出來随意說道。
虛影聞言,到底沒有再多問,只道:“也罷,我雖不知你遇到了什麽事,有了如今的修為。所幸,我觀你靈元渾厚,根基紮實,想必不會出什麽意外,如此,便是你機緣了得,這是好事。”
對于虛影說的“好事”,孟亦不知可否,其中種種,不足為外人道。
虛影又道:“既如此,你便來繼承這傳承罷,了卻此等心事,我也好今早離去。”
這般說着,虛影消失,隐入光球之中,光球忽然離開原地,縮成指甲大小,沖向了孟亦。光球停在孟亦眉上天庭之間,劇烈的光芒閃過,光球融入孟亦眉心,消失在了原地,與此同時,孟亦的身體漂浮而起,神識放出,開始融合接受傳承之力。
傳承繼承結束,上古洞府再沒了危險,而孟亦的靈力節節攀升,直到觸碰到那一層屏障,而後猛然爆發,将其沖破。
此一番,孟亦周身氣勢再度暴漲。
剎那間,天地間風雲色變,一瞬便聚起了無數雷雲。烏黑厚重的雲層遮天蔽日,其間紫與白交雜的光芒閃現,雷電轟鳴震人發聩。
這是孟亦要突破大乘期,成就渡劫的雷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