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深吸一口氣,将眼眶中的眼淚逼回去,沈棠草草地應了一聲,就要往裏間走。

美景推了良辰一把,良辰面上帶着為難,叫了沈棠一聲,“姑娘,世子爺請你去他那邊走一趟呢。”

沈棠的動作頓了頓,最後還是轉身去了陸持的屋子。

她想過許多陸持會為難他的辦法,只是沒有想到,陸持只是讓她過去侍候洗漱。她就算是再遲鈍,也知道他這是在将自己當成了丫鬟使喚。

盯着瘆人的目光,她還是拒絕着:“我不要,你找別人吧。”

父母離世之前,她也是正經的官家小姐,就算在伯恩王府,也一直有小姨護着,那裏受到過這種屈辱。

轉身就要離開,卻被人攥住手腕往後面拽。她一下子失了重心,重重摔在後面的錦被上。

才擡頭,就看見少年走近,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問,“你可還記得一開始的時候我說了什麽。”

“陸持,你不要太過分了!”沈棠背過臉,忍不住哭了出來。

下一刻白淨的臉被一只手大力掰過,直視少年的臉。她氣不過又要去咬他的手,卻被人卡着下巴,不能動彈分毫。

“怎麽牙口這麽好的?”陸持說着,手指劃過肩膀,停在上次咬過的位置,然後按了上去,似乎要将骨頭戳穿。

劇烈的疼痛猛然襲擊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沈棠的身子就緊繃成一張弓,向後面退去,要擺少年的桎梏。卻未能有半分的移動,整個肩膀都是疼的,額頭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

最後還是忍不住,眼淚模糊地求饒,像是小奶貓的哼唧,“ 陸持... ...疼... ...好疼... ...”

陸持冷眼瞧着,眼見着小姑娘撐不過去,才緩慢地松開手。斯條慢理地拿出一條帕子,替女孩擦去臉上的眼淚,神色溫柔地仿佛剛剛施暴的人不是他一樣。

“我喜歡聽話的人,所以不要反抗知道嗎?”他笑着,指腹觸及到女孩的面龐,手感出人意料的好,又逗弄了兩下,“所以要聽話知道嗎,聽話我就不會為難你。”

變态!沈棠在心裏罵着,恨不得直接打他一巴掌。

“在罵我,嗯?”尾音上挑,陸持死死地盯着那雙澄澈的眼睛,像是要看到人的心裏面去。

肩膀上的疼痛提醒着她,她的眼裏閃過一絲慌亂,搖着頭小聲反駁,“沒... ...沒有。”

陸持也不拆穿,呵,未來的日子還長着呢,他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将人身上的刺一點點拔掉。

想着便站起了身,依舊是清貴公子的模樣,緩慢伸開手,對小姑娘說,“替我更衣。”

小姑娘縮成了一小團,濕漉漉的眼睛看着人,知道若是自己不照着辦的話,一定不會放過自己。貝齒咬上紅唇,不停地說服自己,只是更衣而已,這又沒有什麽。

深吸一口氣,才忍着肩膀上的疼痛,替人寬衣。

她沒做過這樣的事情,微顫的手指和腰帶纏在一起,卻怎麽都不能将它解開。

又急又亂,不知所措的時候,手背上突然傳來溫熱的觸感。少年的手覆蓋住她的,然後将腰帶一點點解開,衣襟散開。露出裏面雪白的中衣。

魏國民風開放,男女總角之齡來往并沒有太多的拘束,可也沒有到為人寬衣解帶的地步。

沈棠低下頭,不敢多看人半眼,替人将衣服脫下,放在一旁的木架上就埋着頭要離開的時候,就被人叫住。

陸持坐在床邊,笑得有些惡劣,“就這樣侍候人的?你的婢女就是這樣侍候你的?”

臉上的血色一瞬間消失得幹幹淨淨,她整個身子都是在抖,心頭猶如墜着千斤的重量,讓她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原本想就這樣一走了之,再怎樣陸持總不能将她殺了。可還沒有踏出去一步,有因為少年的一句話停下來。

“你就不想要你小姨在府中好過一點嗎?”

“你想要怎樣?”

“過來侍候我洗漱。”陸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點點的試探出的小姑娘的底線在什麽位置。

果不其然,提到雲姨娘,就算再難堪的事情,沈棠都會妥協下來順從地去外面要了水,端了刻花銅盆到少年的面前,等人洗漱好。

又被人指使着去旁邊的書房拿一本書過來。

意外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沈棠在架子上拿書,肩膀一用力就疼,失手将書砸落下來。好死不死地将底下一個陶瓷罐子砸碎。

碎片中,一團黑褐色的物體蠕動着,在碎片間舒展開自己的身軀。那種特有的“嘶嘶”聲,讓她整個頭皮都是發麻,尖叫聲快要冒出嗓子眼,卻又被極度的驚恐給壓下去。

小黑蛇四處游動着,扁扁的頭部上兩點眼睛不停地向周圍瞄着,最後揚着身軀頭部對準了沈棠,似乎下一秒鐘就會撲上來撕咬一口。

沈棠渾身都是冰涼的,在黑蛇弓起身子撲上來的時刻,驚恐地閉上眼睛,驚叫出聲。

鼻端傳來一陣草藥的香氣,身上卻沒有傳來任何的疼痛。再睜開眼睛時,就看見陸持的側臉。

除卻陰鸷的性子不說,陸持的相貌是頂好的,劍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線條流暢仿佛是一筆勾勒而成。

而他此時的目光盯着手裏被扭斷了頭的小黑蛇,頗為惋惜地轉過頭來來同沈棠說:“死了,我好不容易養了三個月的。”

沈棠驚恐地睜大了眼睛,這條蛇是他養的?到底是怎樣的人才在自己的書房養蛇,還能将它徒手捏死了?

她看向陸持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陸持察覺到她的退讓,勾唇笑了下,故意将手中的蛇往前送了送,“怎麽怕了?”

“陸持,你就是個瘋子。”小姑娘一雙眼睛沾了淚水,在燭火下水汪汪的,如同一頭受驚的小鹿。

說完,就忙不跌連手帶腳地爬了起來,朝着外面走去。

難得的,陸持沒有追上去,深邃的目光盯着手裏的蛇。半晌,忽然說了一句,“二三。”

話音剛落,一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地落在了窗前的位置。

他直接将手中的死蛇扔了過去的,“這麽好的東西有別浪費了,送給我那位好‘母親’吧。真是可惜了,沒能夠送她一條活的了。”

二三連原因多沒有問,只說了一聲“是”。忽然聽見外面的動靜,不肖說他又直接消失在原地。

萬嬷嬷進來,就只瞧見了一堆的碎片,被吓了一跳,連忙上前來收拾。

她先前見到沈棠紅着眼睛出去,疑心是沈棠将瓷罐子打碎了。陸持是她看着長大的,樣樣都是頂好,就是這性子格外偏執。自己的東西別說是打碎了,就是碰一下都是不許的。她怕他因此為難人家,開口說了一句,“我瞧着那孩子是個沒心眼的,怎麽就這麽毛躁。”

陸持沒應聲,突然抿唇問,“嬷嬷是在替她說話?”

“沒有,就是覺得那孩子也怪可憐的,早早就沒了雙親,無依無靠的。”萬嬷嬷也是金陵出身,對沈家的情況也知道些,感嘆了一聲,“沈大人是個好人,沈夫人我也曾見過一回,性子真真溫柔。若是他們沒有出事的話... ...”

那沈棠也該是千嬌萬寵長大的孩子,哪裏用得着在伯恩王府讨生活?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

陸持大抵能猜到。

是啊,這個世界上的人原本都應該是幸福的,只有他,只有他活該了要和這黑暗為生。

他笑了笑,有幾分邪氣,“嬷嬷,明早将沈棠叫過來吧。”

萬嬷嬷看了他一眼,最後還是應了下來。

将房間收拾好之後,她才出去,從廚房拿了一碗雞絲粥,去了東邊的屋子。

這時候沈棠已經睡下來了,懷裏抱了個布偶老虎,縮成了一團。今天的那條蛇着實将她給吓着了,一閉眼就看見一條蛇“嘶嘶”地要朝着她的方向溜過來,吓出的冷汗都将外面的衣服汗濕了。

萬嬷嬷見裏面的燭火還未熄滅,壓着聲音向裏面問了一句,“姑娘可睡下了?”

沈棠翻過身子,應了一聲,就披了外袍坐起身。

萬嬷嬷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将熬好的粥放在桌上就站在一旁,“老奴聽人說姑娘晚上還沒有用飯,也不知道你喜歡用什麽,盛了點雞絲粥,你嘗嘗可還符合胃口。”

“嗯。”沈棠其實不餓,也不知道怎麽拒絕,只好拿了勺子慢吞吞地吃着。

雞絲的鮮味全都融入到米粒間,卻一點都不油膩,入口只是恰到好處的鮮香。沈棠食量小,才用了半碗就有些吃不下。瞧了瞧萬嬷嬷,又不敢說,最後默默将粥都吞了下去。

萬嬷嬷也沒急着收拾,反而對沈棠說:“老奴侍候你換一身衣服。”

肩膀上的傷口仍舊是疼痛的,沈棠不願意別人看見,剛想說不願意就聽見萬嬷嬷又補充了一句,“世子爺喜歡幹淨的。”

這就是要逼着她換了。沈棠抿唇,最後沒有反抗。

萬嬷嬷瞧見人肩頭上的傷口時被吓了一跳,結痂的地方很多都裂開,血和痂混在一起,看上去一片模糊。

這孩子也不說一聲,若不是聽世子爺提了一嘴,她一點都看不出來小姑娘的身上有着傷。真的都是作孽哦,這姑娘家身上留了這種疤以後還得了。

她重新打了熱水,替人上了藥之後,将一瓶玉肌膏放在床邊。“姑娘記得傷口結痂之後抹些這個膏子,早晚一遍,以後不會留疤的。”

沈棠曉得萬嬷嬷這是為了她好,感激着,露出一個笑容來,“麻煩嬷嬷了。”

“世子爺讓你明日去他屋裏。”萬嬷嬷看她的笑容淡下去,心裏也嘆了一口氣,嚴肅的臉上也柔和幾分,“世子爺心地不壞的,就是性子不好。你多順着他一些... ...你也能少受些罪。”

沈棠點頭,心裏卻不以為然。陸持就是從骨子裏都壞透了的,她就算再順着,他也能夠找到機會欺負她。

他讨厭她,就像他讨厭小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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