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回見到整天梨渦淺淺,笑意盈盈的郡主哭

惜運氣實在不好。

後半夜沒多久,雲層裏雷霆震震,天地間狂風驟起,貴如油的春雨漆黑天幕裏瓢潑而下。

滂沱暴雨瞬間就浸濕衣袍發絲,頂着雨跑出去不過一刻鐘,不光是人受不住了。就連累了一天的戰馬也疲累的在泥濘中漸漸放慢步伐。跑不起來了。

多次上過戰場的葉衡看這情況,雨中大聲道:“郡主,看這樣子雨一時半會是停不了了。我們找個地方避一避吧!”

“嗯。”也知道是趕不了路了,若棠答應一聲也大聲叮咛:“你去通知大夥,看誰知道附近哪裏有地方能躲一躲。”

用手遮在額上,擡頭看了眼被濃厚層雲遮擋烏沉沉的夜空,不知為何若棠心裏莫名的隐隐不安。

屋漏偏逢連夜雨,說的也許就是他們。

來時一路順風順水的若棠很懷疑她跟蕭策犯向,每次和他一起都要倒黴。

人累馬乏的一行人,剛看見遙遙村落若明似滅的燈火搖曳,心中泛起點歡喜,就被迎過來的一群如同鬼魅般的黑衣人驚散了。

蕭策的人反應很迅速,短暫的慌亂後,便立刻結成環形陣。

若棠的人被瞬間擋在了相對安全的後方。

大雨中雙方馬上對峙着,殺氣隐隐在雨中流動。

對面為首的一個黑衣人沖着他們恭敬的一拱手。先禮後兵的運用內息揚聲道。

“侯爺,郡主,太後有旨請兩位留在京都參加夏至節,之後再送二位平安返回封地。”

夏至節,皇帝都死了。熱孝裏還過什麽節?

就算太後要秘不發喪,等小皇子落地,也拖不過夏至去。

Advertisement

雨中這邊人都清楚這托詞,回去必定成囚。人人手按兵器上,殺氣四溢無人回話。

若棠想了想,右手背在身後給葉衡做了幾個手勢催馬上前。雨聲很大,她刻意把聲音放緩一字一句回話。

“這位将軍,我等十分感念太後的好意,只是離家日久,思鄉情切,更不忍長輩挂念。

等冬至後,太後千秋我們在赴京都拜壽。如今就麻煩将軍回去轉告了。”

盡管已經是大聲回答,可還是瞬間就被暴雨把話沖擊散了。

對面的将軍不知道是沒有要斬盡殺絕的意思,還是以為自己口才了得,能說服他們。

對着若棠大聲的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雨聲嘈雜喧嘩,大雨中費力的你來我往說了十來句,在将軍就要沒耐性的時候,她點點頭轉了話風。

“将軍的美意我清楚了。不過還要和鎮北侯爺商量一下,請您稍等。”

說着退回到隊伍中間,狠命一拍馬,跟着幾個近衛遠遠跑開。瞬間身後兵戈交擊的聲音響起。

前後被圍的黑衣人此時才後悔剛才太過大意。小瞧了這些年紀不大的世家子弟。

沒想到趁着夜黑雨大,他們又把注意力都放在郡主,蕭策一行人身上時,葉衡帶人已經下馬繞道潛行到了他們身後。

準備來個前後夾擊了。

随着葉衡的□□在雷光中劃出一道森寒的光,偷襲開始。兩撥人馬剎那間血戰在一起。

蕭策這邊見葉衡他們偷襲得手,對方陣勢已亂。

長劍一揮,戰馬保持的隊形也緊密前沖,腹背受敵的黑衣人落在下風。

很有自知之明的若棠遠遠躲開不想當累贅。

身邊跟了5個身手不錯的侍衛,握着雙手緊張的雨簾中眺望。

沒想到,意外接踵而至。

自己的人偷襲了人家,轉眼自己也被偷襲。

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2個黑衣人突然欺身而至,轉眼就到了他們跟前。護着她的侍衛們連忙舉刀迎戰。

5對2不過走上幾個回合,看得懂武功高深的她心中就是一驚。

這兩人跟那些黑衣人仿佛不是一路的,不光是武功格外高強,還有出手的氣勢,對敵的殺意都隐隐有些不對。

迎戰的侍衛武功不高,可經驗、眼力都有。

知道己方不是對手,對郡主喊了一聲快走。

一個走馬錯開,叼起胸口的哨子示警,尖銳綿長的哨聲,壓過雨聲遠遠傳開回蕩。

那兩個黑衣高手,像是沒想到他們會如此快速求救。

愣了的幾息,正給他們幾個退後結陣,緩口氣掩護郡主先逃的機會。

可惜,這機會也不過是讓實力不夠的他們,在苦苦掙紮一時半刻而已。

5人中3個被打下馬,2人還在苦苦堅持。

若棠催馬往葉衡的方向逃去,後面緊追過來的黑衣人揮起長刀,劈風而至。

她在雨中都感覺到背後刀聲破空逼近。

也許就要命在旦夕。

可頭發絲都倒豎起來的若棠看都沒回頭看一眼。

她清楚自己的斤兩。

也牢牢記着瑛姑教的臨陣對敵該如何,只揮着馬鞭,寄希望于身下的馬能突然爆發。

長刀的光影在閃電中,映照在她滿是雨水狼狽不堪的臉上,就要被橫劈的若棠螳臂當車樣舉起手腕。

千鈞一發間一人橫撲過來,兩人齊齊摔下馬去,咕嚕嚕滾落到泥水中。

嘩嘩的傾盆大雨中,摔下馬的若棠狼狽的手腳并用,想從水坑裏爬起來,給她撲下馬的人也第一時間去扶她。

結果不等她看清救命之人是誰,那緊追不舍得黑衣人又舉刀刺來。

扶着自己的那人來不及用兵器去擋,揮手到若棠胸前以身做盾。

鋒銳的刀尖穿透軟甲,刺入肉中,又拔出的聲音清楚的響在泥水中兩人耳畔。

那被刀鋒把胳膊刺了個對穿的男人,卻沒有發出一聲痛呼。反手抽出長劍,把她護到身前。

渾身濕透的若棠只覺得這一身濕衣重若千斤。雨簾模糊了她的視線,擡起手臂正要近距離發出毒針,耳中傳來一聲金石相擊的脆響。

那兩人在她頭頂上一個呼吸間,兵器連連相交數下。

眯着眼在雨簾中,看着兩人在她左右鬥了十幾招,若棠微微疑惑了下,心念電閃。

心底逃出生天的感覺忽然變的微妙。不給她思考的時間,又有人來援。

給自己撲下馬的果然是蕭策。

此時,援兵一到,他翻身上馬間,利落的撈過她的腰,将她橫放在身前,不管他人拍馬就走。

那邊戰場殺得天昏地暗的葉衡,聽到示警的哨聲,知道她陷入危險,早已經殺神附體。

動作更狠,更準,更快。

銀槍橫掃,血肉橫飛。

可惜他竭盡所能,以一敵幾,身上挂彩無數還是不能殺出包圍。

兩個武功高強的蒙面黑衣人,一直圍在他左右,幫着困住他,讓他難以去援救郡主。

銀槍一抖,他挑開斜刺過來的一刀。

看着密密雨簾中遠處一馬雙騎飛馳離開的身影。葉衡頓時如遭雷亟,天崩地裂殺意湧起,須臾間□□斜出紮了身前人一個透心涼。

滾熱的鮮血噴到臉上腦海中冷靜下來,揮舞着手中銀槍形成了個密不透風的防護罩,葉衡且戰且退到了安全範圍。

大雨嘩嘩中,遠處一雙人已不見蹤影。

抽離戰圈的葉衡,對着那兩個不知道是不是該追上來跟自己繼續搏殺的敵人,嘴邊綻開一個春花般的笑,拿起胸口哨子3短1長吹起。

那兩個黑衣人沒想到戰意騰騰的葉衡忽然後退,面對他忽然迷死人的詭異笑容,不知怎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對視了一眼,一點頭飛身而去。

果然是江湖中行走的,兵法用的呆板。只知道窮寇莫追,就不知道宜将剩勇追窮寇嗎?

就這麽追也不追一下就扭頭走了,真是做戲也不象。

在葉衡不屑嘲諷的腹诽中,益州這邊的侍衛們迅速合攏,回到馬上,勒緊馬缰再不戀戰齊齊退走。

騎在馬上面色如水的他晃一晃被長刀劃開的左手臂,暗自慶幸。

當初瑛姑教過他的那些江湖有名門派的武功真是沒有白學。不然自己今天很可能交代在這了。

也佩服郡主的先見之明。

那鎮北侯蕭策果然是個戰場上的将軍,而不是救人危難的俠客。手段,詭計當真一流啊!

他帶着一行人反手往京都方向飛馳,一路沿着平江前行,終于發現個挂着白頭鷹旗碼頭,租了一條半新不舊的大船,全部侍衛棄馬行船。

船艙中第一時間摸出郡主給他的極細竹管,緩緩點燃。

苦味花的香氣淡淡隐隐,一只拇指甲大的黑蜂飛來,葉衡對着它溫柔一笑。

在它後背綁了個微不可見的木片,手一震,黑蜂在夜雨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侍衛們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都是男子也沒有那麽多的忌諱。

一個個卸了甲,在二層主倉裏脫的只剩下單褲,互相打趣着對方,誇耀着自己的勇武給傷處上藥。

葉衡擦完銀槍,安排大家守夜,巡視,穿上烤幹的衣服,獨自一個人上了甲板,摸着腰間長劍上大紅精致的百結劍穗,望着滾滾江水心思百結。

“葉衡。”

遙遙一聲中氣十足的女聲傳來,猛擡頭的葉衡就看着俠女打扮的瑛姑,跟七八個江湖人站在艘大船頭歡喜的對他招手。

那艘大船帆上是醒目的白頭鷹旗,陪在瑛姑身邊的女人正是他們來京都,路過鯉魚門時,跟他們錯船而過眼睛晶亮堪比星光,讓人一見難忘的女老大。

作者有話要說: 噠噠噠,我們英雄救美的蕭小侯爺終于把美人暫時抱走了!下一章就是他大獻殷勤的時候了!

☆、第 66 章

烏雲堆疊的漆黑暗夜,若棠摸了摸手下鬃毛濕漉漉的駿馬心頭暗暗贊嘆。

怪不得并州的輕騎兵可以只帶三天幹糧橫跨白頭雪山。戰馬強壯,速度快又好耐力就不是其他軍隊能比得了的。

想來,蕭策的這匹坐騎更是寶馬神駒不同凡響。

馳騁了這麽久,如今又在大雨中馱着兩個人,依舊又穩又快。

不錯,她現在正跟自己的救命恩人共騎一乘。

被橫腰撈上馬後,兩個人先離開危險的追兵,随後安全脫出的侍衛們陸陸續續追了上來。

早有猜測的若棠回頭掃了眼他馬後跟着的人,沒有一個是自己的護衛。心裏對于蕭策的心思就已經一清二楚了。

“怎麽了,別擔心,一切有我。追兵已經被甩開,我會帶着你安全離開的。”

蕭策拉過懷裏人冰冷的手握在手心裏,在她耳邊柔聲撫慰。

呸,你個滿肚子詭計的渣渣。就是因為有你我才擔心的。

心裏暗罵,面上卻眸光一暗,若棠已換了幅驚吓過度,怯懦的表情。

看着他那被一刀紮穿的左胳膊被雨水不停沖刷,依舊汩汩流出的鮮血。

咬了咬唇,回身掀開自己的袍子,從靴子裏抽出葉衡給自己放好的防身短匕,在裏衣上劃開一條,就在馬上小心翼翼的幫他包好。

又微微向他胸口靠去,貼近耳邊,帶着擔憂關切的問。

“咱們先找個地方避雨好不好,你的傷不能這麽淋下去了。”

本來若棠此刻就是側坐在馬背上,這一靠近說話,左半邊身子幾乎偎緊在後面人懷裏。

愛人帶着關心的話語柔柔響在耳邊。盡管冰冷的雨水瓢潑沖刷下來,蕭策受傷的左手還是忍不住微微用力,把身前人更緊的拉向胸口。

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這點小傷,我沒事,不論如何我都會護好你的!”

接着話鋒一轉:“不過這裏是險地,追殺的人随時可能趕到,我們不能在此逗留。我的傷眼下也只能這麽放着了。還有那些沒有跟上來的護衛們,暫時是顧不上了。”

這才是你的目的吧!顧不上,還是,不想顧。哼哼。心裏罵着,她臉上的表情卻是凄然。

“嗯,我知道。就算他們跟過來也只是保護我,也許離開反而更安全,能平安的活下去。我又不會武,什麽忙也幫不上,就是個拖累。你的傷也是為了我。”

像是傷心難忍,又好像自責愧疚,若棠微微垂下頭口中低低呢喃。

輕拍了下身前人的胳膊,蕭策頭俯在她肩頭柔聲安慰。

“亂說,他們是你的侍衛,保護你就是他們的責任。

再說,不管怎樣,你還有我呢!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安心。為你受傷我心甘如怡。”

帥哥,你這撩妹的手段太俗了。可沒法讓本小姐驚喜感動。嬌羞的若棠輕輕笑了下,不在說話。

一路上又遇到兩撥追殺的人,都被蕭策之後不知道從哪裏又冒出來,跟上來的侍衛打退。

聽雙方你來我往的叫陣,那些追兵都被他們吸引來了。葉衡的隊伍應該安全脫險了。

一夜打殺前行,他們一行人有驚無險的到了中州邊境。

東方天際發白,晨曦已到。

大雨漸漸停下,不過他們的狀況并沒有什麽改善,冷冷的晨風吹到濕透的衣服上真是涼浸透骨。

若棠是個還沒長開的女孩子,雖然跟瑛姑常年練氣養身,也比不了壯年習武的男子。風一吹不由自主打起冷戰。

感覺身前人微微發抖,蕭策蹙緊了眉頭。心疼的把她往懷裏護了護,可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所有人都是輕裝單馬,沒有多餘的幹衣物。正要招呼跟過來的侍衛試着去附近村子找些衣物、吃食,之前派出去的斥候回來了。

飛身下馬跪地拱手。

“主子,王府的人昨夜宿在金海鎮,如今就在前面十裏的地方。”

聽了這話蕭策眉頭蹙的更緊,王府的隊伍提前出發三天怎麽還耽擱在金海,他之前的命令可是急速回遼東。這個蕭筬怎麽帶隊的。

他并不想帶若棠去遼東,準備先把她送回并州自己的府邸。

可低頭一看。身前的嬌弱小人一縷縷還滴着水滴,糾結的發絲黏在冰涼臉龐上,臉色刷白,唇瓣泛起了玫瑰紫。已經在不由自主發着抖。

又痛又憐的蕭策猶豫了一瞬,果斷下令全速趕路,跟王府兵馬彙合一處。話畢,一馬當先帶着若棠飛馳而去。

前面逶迤慢行的隊伍果然是遼東王府的旗幟,看到追上來渾身泥水,狼狽不堪,還抱着個男裝女孩的侯爺。

不管是騎馬的侍衛,還是趕馬車的仆從,一個個都驚詫莫名,瞪大了眼睛。

蕭策帶着她催馬到了隊伍最前方,對雪獅子馬上的軟甲将軍果斷下令。

“蕭筬,命令隊伍全速前進。兩個時辰內到達豫州安城。否則你就領軍棍100。”

“三哥,怎麽了?你帶着的這個是宜安郡主嗎?”

“少廢話,兩個時辰,這是軍令。”

看着扔下一句話調轉馬頭的三哥,蕭筬想死。

100軍棍那不把自己打成肉泥了。他有心等一等身後廣安王的隊伍,想着也許能再看看自己那清豔嬌美的未婚妻含山郡主。

可知道三哥向來言出必行,要是想做什麽就是遼東王伯親自上陣也攔不住。他還是乖乖聽話吧!

囑咐完廢廢弟弟,到後面個黑色大馬車旁,蕭策翻身下馬,又小心把人扶下。

馬上時還不覺的如何,這一下來渾身酸痛。雙腳剛落到地上身子就是一晃。若棠只覺得四肢筋骨發僵,大腿裏是火辣辣的疼。估計是磨出血了。

看着她咬唇強忍耐的樣子,蕭策也不管別人怎麽看,小心把人打橫抱起,輕輕放入馬車。

蓋好簾子才回身吩咐眼睛大了一號的子出。

“去後面取表小姐沒用過的衣物來,不要女裝,男衫,騎裝,短打都行給郡主先換着。

子入準備熱水,吃食,讓張大快點做碗熱面來,再把碧玉膏取來給郡主。還有不要清茶弄甜姜飲來。郡主不喝茶水。

一會我會安排青桐過來貼身照顧郡主,你們記住照顧好她,要跟對我一樣。”

“是。”兩個小厮俯身機械的應答。還沒等他們起身蕭策已經上馬到了隊伍後面安排去了。

坐在車廂裏的若棠打量了一會,确定。這應該是蕭策的馬車了,寬大整齊,一目了然。

紫檀黑的側面橫板上面固定着幾個盒子,放着常用物件。後面橫榻上,有兩個超大迎枕,四個大大的軟墊,還有一條墨綠的蓬松軟被。

桌面下是兩個精巧大抽屜,輕輕拉開是幾本游記,兵書和幾件小玩意。棋盤,棋子。

真是巧,這格局布置到跟自己的馬車差不多。

兩天兩夜,身心都累壞了的她,摸了把還在滴水的頭發。沒上榻,半靠在馬車前裏閉上了眼。大腦卻依舊飛速的運轉。

不知道自己之前和葉衡商量的安排是否周密妥當。他是否找到了瑛姑,他們都好好的,沒有受傷吧!老天保佑。

“郡主,小的子出,給您問安。”

有小厮在外禀報,收斂思緒先對付眼前的事情要緊。若棠應了一聲,子出進來,低垂眉眼恭敬行禮後,把東西放到桌上。

“郡主,這是幾套沒上身的男裝、靴、襪、梳子、發簪。

木桶裏是祛風暖身湯。暖巢裏有溫水,您先簡單洗漱下。車隊行進中,條件簡陋,委屈您了。

還有這碧玉膏是用來治外傷的。薄薄塗一層在傷口即可。

因急着趕路,暫時只有些小點心還能勉強入口,您想吃就嘗嘗。膳房裏正在做新鮮的,午飯前就能得。”

東西一樣樣放在條桌上,等若棠過了眼,表示清楚。子出又手腳麻利,條理分明放到旁邊架子上。回身打開食盒,捧出碗熱騰騰的細面。

“郡主,這是用清雞湯做得銀絲面。主子說您兩天沒好好吃東西了,細面好克化,您趁熱用點。

我和子入就守在馬車外面,有事您敲下車壁就行。小的先告退。”

“麻煩了,多謝。”

聽了這句謝,子出微一愣神卻依然沒有敢擡頭,規規矩矩行禮退出。

看了看眼前的東西,沒有猶豫矯情,若棠火速換上幹爽的衣服。

想到蕭策救自己,還有馬上逃走時幾次握住她的手腕,把那個有心人能看出來的暗器扣環摘了下來放到一邊。

又把衣襟上自己栗子大小精致的銀香球在新衣服上小心挂好。

熱熱的擦了把臉,頭發。把腳放進那個齊膝的褐色藥湯木桶裏。

唔。舒服。

大口喝了熱姜茶,吃了一大碗熱面。直泡到額頭見汗擦幹腳。她才算緩過一口氣。

掀開裙子慢慢給自己的大腿上藥。果然,原本雪白的肌膚上,成片滲出血點的紅腫上,有幾處已經破了。

咬着牙把綠盈盈的藥膏塗上,一陣火辣辣後清涼舒爽感覺浮了上來。

果然是聞名的好藥,效果立竿見影。

要是大舅知道他寶貝的碧玉膏被自己這麽用會不會心疼。不會,他一定更心疼自己。

若棠一點點梳理自己那頭想剪了無數次,拖到腳面的長發。

想了會可親的舅舅。又想起,也不知道瑛姑能不能及時脫險,會不會用蜂鳴鳥,江湖路子及時傳信回益州王府。葉衡又是不是安全?

等盤山頭,一切整理完畢,雖然沒有洗澡,人也有了些神清氣爽的味道。

聽着外面的馬蹄聲聲,她的手指在身上微顯寬大的靛青長衫精致暗紋上劃過。

回想這一路上蕭策對自己的行事,若棠煩惱的捏了捏眉心,閉着眼睛呼了口氣,穩了穩心神。

半響,翹起唇角到個完美的弧度,叫了外面的子出。輕聲慢語中微帶羞意。

“侯爺的胳膊也受傷了,不知道有沒有上藥。你們要是方便就提醒一下,還有他也很久沒吃東西了,一直空腹傷身的。”

作者有話要說: 蕭策辛苦的美人計啊!

☆、第 67 章

聽了宜安郡主這滿含柔情體貼的叮囑,清楚主子心事的子初歡喜應了一聲。

“是,小的知道了。”

聽完吩咐,子出到了馬車外,看了眼一邊木然坐着的子入,又瞧了瞧已經換成侯爺身邊,貼身侍衛趕馬車的車夫。

挑挑眉,眼睛裏閃過傲然的光悄聲嘀咕。

“咱們主子真是魅力不凡。這才多久的功夫,裏面那位就挂在心上了。又是擔心傷口,又是擔心吃食的。一會回話讓我說啊!主子一定會重重有賞。”

在隊伍後面另一輛超大馬車裏已經換完衣物、傷藥的蕭策,剛和幾個幕僚、近侍講了宮變事情的始末。

這幾個人聽說如今京都皇帝已被人用龌蹉無德手段害死,很可能不是兇手的太後決定秘不發喪,各個神色凝重。

他們都是政客,對九州形勢相當明了。

清楚這一回的宮中驚變,只要一個契機就會将改朝換代的大戰觸發。

遼東本就兵強馬壯,除了水軍因地域原因不行外,其他所有都敢說是所有藩王中勢力最強橫的。

如今得了先機,這江北的半壁江山怎麽也要圖謀下來。

聽了半壁江山幾個字,蕭策清風雲淡的笑了笑,舉重若輕的開始分派事務。

看着侯爺運籌帷幄,把握盡在,整個江北都不放在眼裏的樣子。幾個臣子內心頓時也自信輕松起來。

這邊政務剛安排好,他就迫不及待騎馬到了若棠的馬車旁,聽了子出的禀報,知道她惦念着自己。果然眉眼含笑。

立馬吩咐人賞了子出兩顆金豆子。看得旁邊幾個新跟來的心腹若有所思。

蕭策在馬上輕輕敲了兩下車壁,早等着的若棠沉了沉心,笑着拉開窗子。

看她探出頭,蕭策彎下腰給她細細的說明。

“咱們此時已經出了中州,明面上暫時算是安全了。一路向東北方向上行,後天半夜裏就能到最近的安全碼頭。等上了船一切就方便了。眼下先委屈你了。”

若棠搖搖頭,懂事的笑道。

“沒什麽委屈的,我懂的。出門在外,自然不能像家裏一樣事事周全,你準備的已經很好了。”

說完話,她斂了笑,神色有些為難的看了蕭策一眼,嘴角微抿垂下了眼簾。像是猜到她的心思。

蕭策輕聲說道:“你放心,你的侍衛我已經讓人去找了。就算是一時失散,以他們的身手也會保證自己平安返回益州的。你不要過于擔心了。”

“嗯。”抿着的唇松開,點點頭。若棠微擡了眼簾看了他一眼。

小聲問:“你的傷口怎樣了?出了那麽多血,又淋了雨,都是為了我。

我......”

這副低頭柔婉的樣子,真真是豆蔻少女。

見她嬌羞般說不下去,又低垂了頭。幹淨的手指在雕花窗沿上緊了緊,暴露了女孩子難言的心思。

看着眼前柔白纖細頸子,彎出的柔美線條。蕭策的心也跟着軟了下來,恨不得立馬俯身抱一抱她,好好安慰一番。

還有的理智卻讓他知道此時不能夠,只更放低了聲音,無限柔情缱倦的輕聲。

“我沒事,這點小傷不算什麽。你好好的睡一覺,到了地方我在叫你。放心,外邊有我守着,不會有事的。”

“好,你也抽空睡一會,熬了幾天了,精神受不了的。”

不過是一句簡單的關懷,卻讓蕭策從骨子裏透出的歡喜,到底忍不住在她窗外幹淨圓潤的手指上拍了拍,不舍得看她放下簾子回去休息。

兩天兩夜沒睡的人因這一出,騎在馬上沒有一點疲态,意氣風發非常。

跟在身後的劉一和幾個親衛對望一眼俱都松了口氣。

主子有本事把郡主拐走回并州,總比跟去益州入贅好上千萬倍。

至于今後怎麽跟漢王交涉,總會有解決的辦法。反正人在他們這裏了!

快速行進的馬車晃動的到不是很厲害,滿腹心事的若棠頭卻有些脹痛,生怕自己會生病耽誤了之後的事。

趕緊散開了發,躺在軟榻上,用過的迎枕上隐隐清淡的冷松香,倒是讓她昏沉的頭輕松不少。

蹭了蹭,拉過被子蓋好強迫自己盡快入睡。

這一路上,蕭策一會就要到馬車旁巡視一圈。眼裏的柔情簡直能融冰滑雪。

隊伍裏別說他堂弟蕭筬,侍衛,幕僚,就是些仆婦、小厮們也都清楚了。

這位在京都讓侯爺大大失态的郡主,在侯爺心中到底是個什麽位置。

騎馬跑前跑後,累個半死的蕭筬終于把隊伍在兩個時辰裏帶進了安城。

自覺功成的他騎着他那匹讓人炫目的雪獅子到了三哥蕭策跟前,嬉皮笑臉的交了差。又擠眉弄眼的打趣着。

“三哥,你是怎麽把這位小嫂子騙來的,好手段啊!我還以為終于有一點能勝你,在哄女孩方面你一定不如我,沒想到,哥哥就是哥哥。”

因心事達成,蕭策眼角眉梢也是笑意,笑罵了他一句。

“胡說八道什麽,哪有什麽大嫂子小嫂子的,以後她就是你三嫂。”

被弟弟打趣後的蕭策,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大大方方修改了稱呼。

三嫂,那就是正妻,侯夫人了。

完全沒預料到的蕭筬在馬上愣了片刻,不由自主看向後面女眷的馬車,不可置信的脫口而出。

“三哥,你定下宜安郡主做正室,難道想讓雲岚做側夫人,王妃舅母能同意嗎?”

聽堂弟冒出來句莫名其妙的猜測,剛才還眼角彎彎,語聲溫和的蕭策立馬變了态度。

豎眉冷聲反問:“誰跟你說我要納她做側夫人的?”

“可是,可是雲岚在遼東生活了七八年,如今都過了十五了,人人都說她會是你的正妻,你要是不娶她,将來她該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愛怎麽辦怎麽辦!

我在五年前就用軍功求了太後的懿旨,由着自己心意娶妻。

一生一世只要一個可心人,再不會身懷二色。天下人沒有不知道的。

她的将來怎麽就着落在我身上了?那二姑的女兒在遼東生活了十幾年也是我的責任了。

你一個大男人整天不想着建功立業,就琢磨這些家長裏短真是不學無術。

這回遼東要是出兵,我就跟父王說讓你跟着出征領兵到先鋒營吧!”

啊,不要吧!

并沒有大志,只想纨绔一生的他就是實話實說幾句,怎麽就立馬被報複懲罰了。

三哥你能不能不要這麽無情,殘忍,無理取鬧。

扔下身後爾康手的可憐堂弟,蕭策再一次到馬車邊查看。

悄悄掀開簾子,看着在自己榻上,蓋着自己軟被,枕着自己枕頭,睡的正香的丫頭。

從來冷硬的男人心口軟軟的泛起憐愛,小聲對跪在外面車轅的丫頭青桐吩咐。

“不要吵醒郡主,醒來後先讓她喝點補氣血的熱湯。這兩天她着了涼要好好養養。”

“是。奴婢一定會盡心照顧好郡主的。”

後面女眷馬車裏的大丫鬟司琴,看着自家小姐王雲岚捧着借人家光才得來的一碗血棗紅果甜湯,咬的帶出印子的下唇,趕緊推了茶水過去想讓主子喝點,緩緩神。

旁邊的奶娘也心疼的開解着。

“小姐你放心,那個什麽郡主不過是一時迷惑了侯爺而已。你們兩是嫡親的表兄妹,情分可比她重多了。

再者說,自古聘者為妻,奔為妾。她就這樣讓侯爺帶了回去,算什麽?為了她氣着自己不值得。”

道理是這麽說,可,天下間要都講究道理規矩還哪有什麽争端啊!旁邊的大丫頭心頭預感不好,忍不住紅着眼問。

“可是嬷嬷?侯爺的婚事不是說要自主的嗎?他要是真對那個郡主上了心,咱們小姐可怎麽辦?”

跟主子榮辱一身的司琴發愁的問了出來。

想到從王家出來,那些姑娘們話裏話外的羨慕妒忌,冷嘲熱諷。要是侯爺真娶了別人,她家小姐可如何是好?

小姐如今已經15了。

那嬷嬷沒有半點擔憂的意思,挑了挑眉一撇嘴,輕蔑地哼了一聲。

“怕什麽,到了遼東一切自然有王妃做主。總不會委屈了小姐的。小姐可是王妃親外甥女,養在王妃膝下這麽多年,跟親生女兒一樣。她能讓別人蓋咱們小姐一頭嗎?”

可鎮北侯府在并州,不在遼東王手中啊。

表哥府裏管事兒的人手全是他從小自己帶出來的,侯府內外消息水潑不進。姑父遼東王都插不進手。

這些年,她冷眼看着王妃姨母也是管不過去的。別說把自己嫁給蕭策表哥,就是安插個侍寝大丫頭過去也是千難萬難。

就連小厮子出,子入幾個被姨母叫過去問些什麽,很多時候頭磕破了也不敢漏出一句。

一口口,沒滋沒味喝了碗裏的甜湯,王雲岚茫然又心酸。

見小姐眼帶哀色,心疼的奶娘不行。可她說的自信滿滿,心裏也清楚,鎮北侯的性子冷着呢。

王妃到底能不能擺布了這個兒子,最後還真難說。

透過車窗,王雲岚看到七表哥蕭筬在馬上縱聲大笑。

想到他即将娶為正室,出身尴尬的含山郡主,憑着一張臉就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不由得冷靜下來。

女子的前程都在男人身上。她自然也一樣。

不說這些年自己的真心與付出,就只她沒有嫡親的兄弟,父親對長在身邊的孩子更上心,又想借遼東的勢。

事到如今,不管是為了自己的前途,還是家裏的未來。她都要攀附上表哥才行。

不管他如何寵愛別的女人,只要自己占着大義正妻名分,将來在有了兒子當上世子,就什麽都不愁了。

姑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既然如此,她必須要跟宜安郡主交好才行,起碼在表哥眼裏如此。不能讓他覺得自己将來容不下他心頭所愛才好。

松開在膝蓋攥了很久的手,王雲岚呼出口氣沉聲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