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大陳歷49年中,各地征戰都到了緊要關頭。
遼東以不可阻擋之勢幾要占據了江北九分江山,遼東王親自帶兵守在嘉坳口,阻擋廣安王營救小皇帝。
只要蕭策的北軍平了涼州,京都不攻自破。整個江北就是遼東的天下了。
眼看四面受敵人的朝廷大勢已去,整個京都,陳姓王朝就要落在蕭家手裏。
不想葬送家族成為人人得誅的妖後,太後垂死一搏。
但誰也想不到掌權九州多年的她竟然喪心病狂,敢做千古罪人。
秉承着寧予外賊不予家奴的信條,竟勾結外族屠戮中土。
密旨命心腹內奸背着涼州王放開虎牢關口,引與中土幾百年血仇入海的狼胡,不廢一兵一卒踏入中原。
外敵入侵,瞬間導致九州戰争局勢大變。
直面胡虜的益州、涼州頃刻間面臨着被屠城絕種的滅頂之災。
漢王府裏,若棠與周傳芳幾個留守的幕僚近臣靜坐在王府議政大殿。
針落可聞的殿堂中,所有人面色凝重的等待着。
落地大鐘滴答滴答,已經過了正午,卻沒一個人動上一分。桌上的茶水也早已涼透。
終于,一個個派出去的将官肅然返回。
“禀報郡主,城中所有名單上官員和女眷已集合在演武場。”
“禀報郡主,西南,東北,靠近躍馬河的北城門已用巨石完全內外封死,不能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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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報郡主,城內所有10歲以上男丁都聚合在各城門前。十四爺,十五爺正帶着幾個親衛巡視點名。”
......
......
外面的安排已經做到了能力範圍的最好,看了眼身邊的幾個人,若棠沒有心吃午飯,估計手下們都是一個念頭,長呼口氣打頭前往演武場。
突襲的狼胡輕騎在內賊引領下,已經于昨夜突破定關堡。連夜圍了益州永安城。
據飛鳥報訊,敵軍的後續兵力還在源源湧上。
這幾日,永安城裏算上周邊趕來的援軍,和一些自發組織起來的平民青壯,城內也不過區區是5萬兵馬。
可來勢洶洶的胡人卻號稱有20萬正規軍,其中幾萬還是騎兵。
本來守在王府的幕僚們還在僥幸,狼胡會如同往年一樣兵分兩路。益州還能多守些時候。
哪知道,雖然涼州王還在負隅頑抗着鎮北候的北軍,可面對世代血仇的外族狼騎,卻能做到大局為重。
他果斷下令,不在同鎮北候內鬥。
向全涼州百姓發出鐵令,絕不許狼胡踏進涼州一步,親自帶兵鎮守定三關抵禦外族。
鎮北侯蕭策更是以大義為先,退出已經占了大半的兵家必争重鎮箭鳴,方便涼州王布置防線。
自己帶兵守在涼州東南界,共禦外敵。
他們是高義了,英雄了。可這樣一來,涼州是絕對不可能分出兵來援救益州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那些胡人經過多年和中原的戰鬥,也開始長了腦子。
理解了兵法中的攻敵薄弱,合兵一處。
不去碰老對手涼州王和蕭策強悍的北軍,幹脆大軍全奔向兵力空虛,沒有大将鎮守,又富饒的益州肥羊來了。
所以,獨自作戰的益州危矣!
王府所在的治所永安是益州最大最重的防線。如果永安失守,整個益州也保不住了。
周圍小城的駐軍也都不傻,紛紛帶兵過來支援。逃難的流民更是蜂擁而至。
外有強敵,內需安民。
千頭萬緒的事情擺在眼前,若棠和幕僚們幾天都沒有睡滿2個時辰了。
舅舅帶着蘇家幾乎所有能征戰的将軍,正跟揚州打的如火如荼。
就算什麽也不顧的扔下揚州回援,可大軍齊發,相隔3州之外相救肯定也是不及。
離他們最近的交州水軍也都在半月前,在猛将六哥帶領下乘船下海增援了揚州去了。
大海茫茫聯絡都費勁,更不能指望了。
眼下漢王府裏只留下性格過于寬仁沒有什麽主意,從沒上過戰場,身體也不算好的15哥。
還有更軟善沒主意的王妃,女眷和孩子們。
一直總管後勤糧草的若棠跟留守幕僚們,在沒有兵将可用下,連着徹夜商讨也沒有什麽良策。
眼看着敵人殺到家門前,永安被圍,她已決心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大不了就殉了城,興許能重生成個王子呢!到時候在帶兵滅了這些吃人的野獸。
心裏發狠,咯吱咯吱咬牙來到了演武場上。
偌大演武場,左邊是應召而來的武将文官,右邊是各将官的夫人孩子,內眷們。
沒有繞彎子,沒有委婉輕聲,如今若棠是分不出更多的精力時間安撫勸說她們了。
只能直來直去讓所有人正面生死,盡量一心。
長呼一口氣,微微用了內力,正色朗聲。
“諸位将官們,夫人們。
狼胡20萬大軍兵臨城下,永安已是益州最後的屏障。
如今我們必須團結一心,死守城池,等待援兵,方能有一線生機。
文官武将,從今天起吃住就在任上,時刻警醒,不能有一絲大意。你們的夫人孩子就留在王府裏,吃住自有人安排照顧。
請放心,永安萬一不保,決不讓她們受辱。
瑛姑,你和孫嬷嬷帶着府裏的頭們安頓好這些眷屬。一定要照顧好衣食,保護好她們的安全。”
聽了她毫無起伏聲線的話,女眷裏有膽小的已經哭了出來。
蘇美琪這傻大姐被三舅關了那麽久反省如今還看不清形勢,當然也許是受了蕭策那爛桃花在及笄禮上的刺激。
見高臺上若棠那副能做了主的樣子,又氣又煩。故意跟她作對大聲喊着。
“別在那說的好聽,什麽保護我們,你話裏不就是一旦城破,就讓我們死嗎?你憑什麽,再說你自己呢?”
真是懶得理她,可大局不能亂。
心頭都無力氣恨她的若棠,輕慢掃了她一眼。
接着把目光如有實質掃過全場,再次揚聲的語調平靜,聽到耳中的內容卻讓人寒徹入骨。
“我自然誓同永安共存亡。不過你說的對,我沒權利要求所有人這樣做。
諸位夫人小姐,想必都知道狼胡一旦攻入漢人家園,屠城是慣例。
成年男丁是絕不能活命的,鮮嫩的孩子們只有做兩腳羊給他們解饞一條路。
至于女眷們,就算被糟蹋僥幸不死,最好的結果也是進了胡人紅帳生不如死一生。
我現在給你們最後的機會,可以自由為自己的人生做主。
願意跟永安,跟你們父兄、夫君,共存亡,體面活體面死的,跟瑛姑到後宅。
不願意的,寧可茍且以身做狼胡身下洩欲之物的,我現在可以做主讓你們馬上出城。”
被召集來的将軍重臣夫人們早就清楚,像她們這樣的出身、樣貌、作态,落在胡狼手中會有什麽下場。
何況不論國家大義,女子跟随父兄、丈夫、兒子同生共死本是應該。
沂南老将軍的夫人起頭,昂首挺胸,大義凜然的帶着兒女,抱着襁褓裏的小孫子先下去。
其餘人魚貫跟上。幾個哭哭滴滴小婦人的,也不過是戀戀不舍看了一眼另一邊的夫君,柔情依依的也扭身走了。
三舅母和佳慧表姐幾個人白着臉,拉氣得跳腳,倔強不服的蘇大小姐要下去。
冷冷看了還在鬧的丫頭一眼,若棠的聲音比刀鋒還刺心鋒利。
“蘇美琪,別人我沒權管,可舅舅臨走時把王府托給了我,你姓蘇,享受着蘇家給你的尊榮富貴,我就有權管你。
其他人可以離開王府,去投降狼胡,做軍妓乞求茍活。你卻不行。
我決不允許你給蘇家列祖列宗丢臉。
3個數再不下去,我就用你的項上人頭祭旗。想來就是3舅在這,也會同意的。”
雖然知道蘇美琪不過是故意要跟自己作對,絕不是要投敵。
可若棠早就恨她任性,害那麽多親衛枉死他鄉,如今又不顧大局,在人心惶惶時胡鬧。
為了益州千萬人安危,心急快吐血的若棠也帶了遷怒,說出的話狠毒又刻薄。
聽她說什麽自己想投降狼胡,做軍妓乞求茍活,根本沒有那意思,可又無話可辯的美琪要氣瘋了。
看了眼那些文官武将,聽了郡主的話後,對自己鄙視輕蔑,明晃晃的眼神。
滿臉紅漲的大小姐又羞又悔,喊了一聲:“顏若棠,你等着我爹爹回來,絕不會饒你的。”
扔下狠話甩開母親,到底還是扭身猛跑向後院。
若棠望着她的背影搖了搖頭。
彪悍的勇氣到是值得人高看一眼,可怎麽腦殘也是如此彪悍。真是蠢到無堅不摧的地步了。
還等你爹回來收拾我,想到這話不由冷笑的若棠也寧願三舅回來,替美琪打自己一頓狠得呢!
總比這一城人時刻擔心,能不能活着見到第二天的太陽要好啊!
再不理會那個腦殘中的戰鬥機。
好在大舅看人眼光實在不錯,留守的臣子除了有忠心,又有狼胡從來殺降的慣例威吓,官員們到是一心衆志成城,發誓拼死抗擊胡虜。
嘴上的英雄話說的好聽,可十之八|九想的是,最起碼這樣死後還能得個忠貞為國的美名。
若棠也不介意他們的真心假意,如今只要肯抗敵就是好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