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失蹤
事關重大,黑心不能私自行動,第一時間禀報了吳鬼頭。吳鬼頭有經驗許多,當即派遣一名拘魂使繼續駐守拘靈閣,又另外帶了兩名拘魂使就要出發支援。黑心立即要求一道同去,吳鬼頭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揚手道:“走!”
衆人一路疾馳,出了鬼門關,才發現卯時将至,天已快擦亮。不敢耽擱腳程,當即施法用最快的速度趕去事發之地。
很快就到了地方,目光所及之處是所小小的宅子,裏頭哭嚎聲一片,振聾發聩。吳鬼頭也不多說,揚手就讓衆人跟着他穿牆而過。
進了屋子,确實有一名孕婦躺在床/上,臉色灰敗已沒了生息。床邊上伏着幾人痛哭流涕,應是女子的親人。只是奇怪的很,四周竟然感知不到任何亡魂的氣息,連陸清奇也不見蹤影。吳鬼頭顯然也覺得奇怪,正要吩咐衆人四處搜查卻聞其中一名拘魂使“咦”了一聲,指着一旁的衣櫃道:“裏頭好像有人。”
幾人屏氣凝神,吳鬼頭正要出手,裏頭的人卻已畏畏縮縮地探出頭四處張望,正是同陸清奇一道當值的唐信,面色蒼白得俨然是一副被吓的不輕的模樣。黑心率先幾步上前,一把拉住他:“陸清奇呢?”
唐信還未看清來人,被唬了一跳。幾番掙紮後才看出是黑心,頓時松懈下來,聲音顫抖卻勉強還能成句:“陸兄、陸兄被抓走了。”
“被誰抓走了?”
“一個妖怪,一個看起來很厲害的妖怪!”
“什麽妖怪?”
“我不知道。”唐信回憶起方才打鬥的場景還心有餘悸,妖怪的利爪已經掐住了他的脖子,若不是陸清奇奮力引開只怕他早已魂飛魄散,“看不出妖怪的原形,但他有利爪。對了,雙眸是豎瞳!”
豎瞳?
吳鬼頭喝了一句:“到底怎麽回事,你說清楚!”
唐信雖被吓得不清,但敘述起來還算順暢。
他與陸清奇剛剛到這裏的時候孕婦一口氣方去,只是念着自己的孩兒尚在肚中怎麽也不肯同他們去地府,非求着還陽将孩子生下才肯離去。正僵持中,突然一陣邪風刮過,陸清奇當機立斷先用鎖魂鏈将孕婦的亡魂鎖住,塞進唐信的手中讓他先走。
唐信反應還算機靈,牽了鏈條就跑,奈何法力不濟,三兩下就被妖物逮住,威脅他解開鎖魂鏈。唐信雖為書生卻有幾分氣性,抵死不從,妖物張開利爪就要下手。千鈞一發之間陸清奇出手救下唐信,自己卻反被掣肘。因打不開鎖魂鏈,妖物索性将陸清奇和孕婦亡魂一道擄走,只剩下唐信被吓傻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回去。
黑心與吳鬼頭對視一眼,已大概心中有數,只怕這妖物是沖着孕婦身上的鬼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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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鬼頭沉吟片刻後決定先回去。黑心急問:“那陸清奇呢?”
“鎖魂鏈只有拘魂使才能解開,只要沒有解開,他暫時就不會有危險。”他催促道,“先回去,待我上禀後再從長計議。”
衆人趁着時辰未到趕回了陰司,因牽扯拘魂使,且又是陸判之子,他也不敢多耽誤,立時上禀了閻君,又叫來所有當值的拘魂使皆留下拘靈閣中等待。
黑心回到拘靈閣,見陸清奇的燈盞火光依舊閃爍,暫時放下心來。約莫等了半個時辰,吳鬼頭終于回來了,身邊一道來的還有三人,打頭的那個卻是閻流光,身後跟着兩名身形健壯的陰使。
閻流光難得面容嚴肅,朝裏頭環顧一番,清清嗓子開口:“本君奉我父君之命前去緝妖,但涉及陰司官員及未拘到的亡魂,本君需有一名拘魂使協同辦差。”說完朝吳鬼頭點頭示意,“勞煩吳陰使為本君挑選一位使者。”
“是!”
吳鬼頭朝閣中看去,正要點名,黑心見狀立刻上前一步請命:“屬下願随同協助!”
吳鬼頭還未說話,閻流光一看是她,當即拒絕:“不行!”
黑心就知道沒那麽順利,此時也顧不上态度是否恭敬,張口就問:“有何不可?”
“本君不喜歡與女子一道辦差。”閻流光自覺理由充分。
黑心氣得牙根疼:“君使這是看不起女人?”
“自然……”
黑心不待對方說完搶先道:“君使莫不是忘了你這流光君使的仙號是王母娘娘封的?這王母娘娘可也是……”
閻流光雙眼一瞪,趕緊打斷她:“本君學富五車見識卓然,怎會瞧不起女人,自然是最尊重廣大三界女性的。”
黑心順水推舟道:“那既然如此,君使還有什麽顧慮?”
閻流光自然還是滿心不樂意,正在想怎麽推脫時卻聽身旁的吳鬼頭低聲道:“君使有所不知,這黑心的法力在衆多拘魂使中雖不算最高卻也不差,且心細如發,與那失蹤的陸清奇又是多年好友,或許能在沿途發現什麽線索也不一定,确實是最佳的人選。”
閻流光雖不喜歡她,但差事要緊,且随行的還有其他差吏,不與她說話便是了。于是也不多堅持,随意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黑心自然喜不自禁,拱手道:“多謝君使。”
因性命攸關,黑心得了上頭特批,允許在非辦差的時辰裏同閻流光出入冥府。于是四人也不浪費時間,以閻流光打頭、兩名陰使在中間、黑心殿後的隊形出了鬼門關。一路疾行中速度飛快,閻流光已授予仙籍,法力自然不消說,那兩名陰使是閻君殿中的得力幹将,當然也不是泛泛之輩。唯獨黑心只任末位拘魂使,卻也能趕上他們的速度,讓人不免吃驚。
其中一位略瘦些的陰使看出了些門道,笑問:“你會水系的法術?”
依黑心本身的法術要趕上他們自然非常吃力,但若以水系法術相輔則輕易許多。她也不藏着,幹脆地承認。
如此,另外一位胖些的陰使也來了興趣,“你們拘魂使中竟然還有人修習五行的法術?我一直以為你們只會些末等法術能應付拘魂就行了。”
黑心笑道:“也不是,我這水系法術似乎是天生就有,偶然間施法時發現的,只是會的也不多。”
閻流光在前頭領路,一副專心致志心無旁骛的樣子,聞言卻有意無意地哼了一聲。
胖陰使十分羨慕:“我們這些人想要窺得五行法術的入門都還需要些天分,你竟天生就有,我可是悄悄修習了兩百年連皮毛都沒摸到。”
黑心仿佛又聽到有人哼了一聲。她假裝沒聽到,十分謙遜道:“只是巧合罷了。”随口轉開話題問道,“這妖怪心狠手辣,不知是否已查清是什麽來歷?”
瘦陰使回答她:“自然是查清了才循着了具體的方向,是在事發之地的東郊,叫什麽孟魚山的地方占山為王的妖孽。哎,你猜猜是什麽妖?”
“據唐信說有豎瞳有利爪,估摸是個貓妖。”
“不錯,有點見識。”胖陰使自知道黑心會水系法術,話語間親近不少:“聽說你與這個失蹤的陸清奇是朋友?”
“嗯。”提到陸清奇,黑心情緒不免低落,“我與他多年同僚,每次有困難時他總是出手相助,是個不可多得的朋友。”
瘦胖陰使都安慰地看了她一眼,唯獨最前面的閻流光不冷不熱道:“那陸清奇是你的朋友?難怪蠢笨如此,能為區區一貓妖所抓。”
黑心不欲與他做口舌之争,悶着頭趕路不說話。閻流光心想方才那兩個或胖或瘦的傻大個同你說話都相談甚歡,怎麽本君問個話連吭都不吭一聲?分明是不把我看在眼裏!頓時滿臉不高興,但礙着還有其他下屬在場又不好發作,只是重重的咳嗽了一聲,眼風似刀地看着她。
黑心本想假裝看不見,但那胖瘦陰使出于好心怕她得罪上司,拼命用眼神示意她上去說兩句好話。黑心生怕兩位大哥的眼珠子甩掉下來,只得走前兩步湊到閻流光身邊,應付道:“君使智勇雙全,見到那貓妖想必定是手到擒來不費吹灰。”
閻流光十分受用,“這是自然,本君……”
黑心面無表情拱手道:“那屬下便替陸清奇多謝君使了。”說罷,又落後幾步,退到與胖瘦差吏齊步的位置上。
閻流光深深覺得自己自從入了仙籍後涵養提升不少,不然此刻焉能忍住不上去掐死這個女人。
四人很快便趕到了孟魚山,倒不是黑心料想的那種妖孽橫行荒蕪叢生之地,相反竟小溪潺潺林木蔥蔥,一派鳥語花香之境。一時間衆人也無法勘測到那貓妖的洞穴在何處。
閻流光不慌不忙,伸手摘下一片葉子倏地彈進溪水中。只見樹葉在水中不停打轉,仿佛受了什麽操控一般。他伸頭一看,冷笑道:“雕蟲小技。”随手在虛空中畫下一道符咒,輕喝一聲“破!”。不過須臾間,眼前方才還明豔繁茂之景便在眼前迅速褪去,露出裸/露的岩石和枯萎的草木,整片山林已無一活物。
這才是孟魚山的真正面貌。
胖瘦陰使拍馬道:“君使慧眼如炬。”
黑心蹲下身看了看腳下的枯草,搖頭道:“這山頭的靈氣已被此妖汲取的一點不剩,它修煉之術委實詭異陰邪,怕是有些道行。”
閻流光看了她一眼,難得沒有反駁,遙遙指向整個山脈的走勢道:“此山聚陰,整個山脈有衆多沼穴,這妖孽十分狡猾,竟比兔子還能找窩。”
黑心站起身,指着朝西方向道:“我們往那走。”
胖瘦陰使同時看向西方,未發現什麽異樣。閻流光輕撫袖角,譏诮一笑:“怎麽,看到你情郎給你留下的線索了?”
黑心指着一處十分不起眼的岩石背陰處,旋身擋住陽光,衆人才看見岩石角上隐約有星點綠色的光澤,若是在太陽下真是一點也看不出來。黑心解釋:“這是我們拘魂使特有的追蹤粉,用以追蹤逃跑亡魂,只有在黑暗中才能看得見。”她又指向幾步之遠的草葉上,“那邊也有,想來是陸清奇給我們留下的暗示,只要一路追蹤定能找到此妖的洞穴。”
瘦陰使面色一喜,稱贊道:“不愧是陸判爺爺的兒子,看來也不笨。”
胖陰使輕咳一聲,瞅了瞅閻流光。後者十分不爽黑心居然能比他先發現線索,正不高興着,看見有人偷偷看他,不耐地揮手道:“看本君做什麽?還不趕路!”
衆人沿着朝西的山道一路蜿蜒向上,枯木雜草中隐約有幾分難聞的氣味,瘦陰使用刀身撥開一看,皆是些動物的骸骨,還有些屍身已經幹癟,是被吸取了精血之象。黑心蹙眉,因是拘魂使的緣故,對腐朽的氣味最為敏感,何況還是如此撲鼻而來的氣味,頓時熏得有些想吐,一擡頭卻看見閻流光正十分幸災樂禍的看着自己,只怕稍微露出膽怯之色就得立馬被他噴得體無完膚。當下穩了穩心神,施法屏住呼吸。
再朝上走,追蹤粉消失了。
黑心道:“那貓妖的洞穴興許就在附近了。”
瘦胖陰使提議大家分頭搜尋,黑心贊成,閻流光覺得以他一人之力都能将貓妖伏之于法,自然也不反對。
于是,四人朝着四個方向散開。
黑心獨自在荒道中走着,細細找尋是否還有線索。突然聞得一陣風聲過耳,眼角瞥見一抹衣角自翻飛的草葉中閃過,當即擡頭喝問:“是誰!”
那身影聽到聲音不停反跑,黑心當即施法去追。不多時進了一片叢林,雖是枯木,卻枝桠繁多,她對地形不熟,一時間把人追丢了。站在林子中間,正不知如何出去時,卻聽到頭頂之處傳來一道聲音:“你是誰?追我做什麽?”
陽光從樹端照進來,她常年不接觸,頓時眯起了眼睛,半晌才适應地睜開眼,只看見一個少年正雙手交叉着立于樹枝上,一臉警惕地看着她。
黑心雖對妖不熟悉,但還是第一時間看出了少年的原形,正是一只貓!
她不動聲色地撥動着袖中的鎖魂鏈,盡量穩住自己的聲音:“我迷路了,需要出去。你能下來幫忙嗎?”
少年盯着她,琥珀色的豎瞳中滿是不信任:“我們孟魚山向來沒有外人進來,山下又設有陣法,你怎麽進來的?”
少年絲毫沒有掩飾自己是山中之王的身份,黑心沉吟片刻回答:“我來尋我的朋友,有人告訴我他來了這裏。”
“你的朋友?”少年依舊是居高臨下的姿态,“長什麽樣子?”
“比我高大半個頭,身形偏瘦,皮膚不黑不白,相貌清俊,是個男子。”
少年偏頭想了想,像是突然想到了似的點了點頭。又看向黑心,“要想尋人自然得有些誠意。你且把你鬥篷上的帽子摘了給我看看。”
黑心一怔,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要求。但此刻也拒絕不得,依言摘下帽子擡起頭給他看。誰料對方看到她的樣子當即愣住了,呆了半晌方大喊一聲:“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