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相親
“這是自然。北宋名臣,以清廉公正、鐵面無私聞名于世,且英明決斷敢于替百姓伸不平之冤,被百姓稱為‘包青天’。是小生十分仰慕欽佩的大人物,也是我考科舉掙功名所立志要成為的好官榜樣。”唐信說起包拯侃侃而談一臉崇拜,說完看了看黑心的表情,嘴巴瞬間有些合不攏,“你、你不會是想告訴我……第五殿君是包大人?”
“正是。”
唐信的世界觀一下子就豁然敞亮了,驚訝地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來表達此刻的澎湃心情。黑心可以理解,道:“你有所不知,其實第五殿君本居第一殿,但常因生前職業病犯憐憫屈死的亡魂,屢屢放其還陽伸雪,閻君大怒,将其降調此殿。這押解到第五殿的亡魂通常都是犯了窮兇極惡之罪牽連至家人的,會上望鄉臺看看家人為其所受之苦再被行刑。殿君最是痛恨自己犯了罪還牽連家人的人,鐵面審判之下自然統統入了誅心地獄。”
唐信聽罷十分心動:“如何才能調去第五殿?”
黑心牽過一臉懵懂的九小姐朝着陰司方向去,漫不經心道:“想必要向上頭申請吧,只是我猜若這拘魂使的差事都辦得馬馬虎虎,想要調去第五殿恐怕是有些難。”
她施施然朝着陰司而去,雖然看不到唐信臉上燃燒的鬥志,卻依然不厚道地笑了。
也注定是這九小姐同唐信有些緣分。上陰司登記後去了一殿,理應發配十殿投胎轉世,卻不料這一陣子出生率太低,已無名額。上頭就将人丢還給唐信,讓其領了人暫且在豐城住下,待有了名額再上十殿輪回。
九小姐歡天喜地說正好可以等乳娘,只苦了唐信束手無策。黑心也沒帶孩子的經驗,讓他自求多福便回家睡覺去。不料才到家隔壁王大娘就來了,一進來便興高采烈的說有好消息。她好整以暇等着好消息,王大娘卻賣關子只呵呵笑,恰巧瞥到屋內桌上的兩匹布,兩眼放光地拿起來看了又看,道:“這料子大娘活了幾十年了都未見過,料子滑爽柔軟輕若無物,顏色豔麗卻不俗氣,仔細看面料上好像還鍍了層光似的。”
這布料是在仙界參加青娥公主宮宴時王母賞的,她不太懂布料,見大娘如此稱贊就說送給她。大娘驚得趕緊推辭:“你這孩子說什麽胡話呢,這顏色如此嬌俏我若穿出去豈不是被城中之人笑掉大牙。要我看,把這布料交給大娘給你做兩身裙子,相親那日穿着這裙子去必定讓許先生看得移不開眼。”
“相親?許先生?”黑心尚有些摸不清大娘的來意。
王大娘捂着嘴笑:“看你這記性。大娘之前不是說要幫你說媒嘛,這不有了消息,趕忙趁着你下值過來跟你說了。”
經提醒,她終于想起是有這麽一回事,原來那書院的教書先生姓許。見王大娘滿面春風的,想必消息還不錯,她也來了些興趣,問道:“什麽時候可以搬去書院?”
王大娘哭笑不得:“看你急的。咱們豐城雖說民俗開放些,也沒有直接住到人家家裏去的。依許先生的意思大家先見個面看看,若是雙方皆有意就安排媒婆上門送聘禮,他知道你無親無故的,說不要嫁妝。只是這聘禮流程上可能也會簡單些,不過這都是後話了,見了面再說。你看咋樣?”
她自然沒什麽不同意的。
王大娘高興地合不攏嘴,興沖沖抱着布匹就回去了
又過了許多日,唐信基本已能單獨出任務不出差錯了,盡管有時會被個別死相比較慘烈的亡魂給吓得臉色發白,但為了有朝一日可以去第五殿為包大人效勞他也真是拼了。只是因為芊芊,哦,就是那個九小姐年紀太小,他不大放心将其獨自留在家中,上值便帶着她去陰司,下值又帶回豐城照顧,着實累的夠嗆。黑心替他出個主意,讓他将芊芊安置在城中書院裏,據說那裏還管住宿,這樣免得一個小姑娘跟着他住也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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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信卻說這方法早想到了,只是書院如今人數已滿,不讓加塞。黑心想了想說她來想想辦法。唐信十分驚奇:“你有辦法?”
其實如今她和那位許先生八字還沒有一撇,若是找他幫忙總歸有些不妥,但看唐信如今慘絕人寰的臉色又實在不忍,便找了王大娘牽線幫忙,大娘說包在她身上。她便放心地丢開此事不管了。
幾日後唐信登門謝禮,說芊芊已入書院念書,送來兩筐橘子。黑心推辭不得,只收下一筐解解饞。
只是她沒有料到的是,這随手幫的忙竟然給她帶來些許麻煩。
那一日天氣晴朗,恰巧是她休沐的日子,王大娘便将相親的日子安排在了這一天。黑心穿上大娘親手縫制的水紅色裙衫,明眸皓齒一笑傾城,看直了王大娘的眼睛,啧啧贊嘆着:“我家姑娘就是漂亮,平日裏整日穿着那身黑色的袍子真是糟蹋了,如此容顏必定讓那許先生恨不得立刻就娶回家。只是這許先生也忒小氣,非約你在書院見面,這第一次見面怎麽也該在望仙摟擺上一桌宴席方顯得鄭重。”
黑心倒覺得此舉正合心意,他們本就不食五谷了,去望仙摟吃上一頓委實浪費,若是去書院正好可以看看究竟。
施施然打算出門,臨出門想了想又随手取了些唐信送來的橘子,想着可以分給學生們吃。
書院在豐城城東,是塊鬧中取靜的好地。此刻書院大門大開着,她也不客氣,直接邁腳走了進去。
院中地方頗大,分成好幾塊格局,學習住宿玩耍皆有一處,每一處都十分實用,并沒有什麽繁複華麗之處。恰巧走到一處回廊下,白色的牆面上挂着幾幅字畫,清淨雅致,她不大看得懂,卻十分喜歡。正擡頭看着,有幾名孩童玩耍經過,大喊一聲:“你是誰?”
她轉頭,看着他們笑應:“我叫黑心,來找你們書院的院長。”
孩童見她漂亮皆不願離去,互相推嚷着讓別人去喊院長,自己則圍着她問東問西。黑心未與孩子打過交道,覺得他們既天真可愛又讓人有些招架不住。正不知所措時芊芊抱着幾本書出現了,問清來意後便噌噌跑去叫人了。
片刻後有人上前出面解圍,哄着孩子們散去後方擡頭道:“實在抱歉,今日有課故安排在書院見面,卻不料給姑娘惹麻煩了。”
來人擡起頭,露出一張斯文俊秀的臉,書卷氣十足,語氣溫和卻又不似唐信般迂腐。只這一眼黑心便十分滿意,笑道:“許先生太見外了,這哪談得上麻煩。”
黑心言笑間容貌豔絕,許逸之真是沒料到與他相親的姑娘竟有這番好相貌,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她見他似有局促,十分體諒道:“不如找個地方坐下吧。”
“這邊請。”
他将其引至書房,黑心将帶來的橘子随手放在一旁桌案上。他斟上兩盞茶,兩人相對而坐。他看了看黑心,想着如何開口方不唐突,卻不料她已先開口:“許先生,不知你對我是否曾有耳聞,吾現任冥府陰司拘魂使,因差事繁瑣,偶有休沐,敢問你是否介意。”
許逸之擡手一笑:“姑娘這般相貌才能,本是在下高攀了,如何敢談介意。只是在下因書院事情繁雜,學生們也需要照料,本不欲結親,卻難敵街坊的熱情,如今見到姑娘更是怕委屈了你。”
黑心覺得此人雖為讀書人卻不傲慢,兩人又各自有事忙碌可以互不幹涉,心下更是十分滿意,覺得相處起來必定極為和諧,正想談談進一步的事宜卻突然聞得屋外一陣吵鬧,并不似學生們的玩耍聲。兩人對視一眼皆起身走出屋外。
此刻院子裏有站了一撥人,約莫有五六個,正叉着腰喊:“讓院長出來!”
許逸之雖疑惑,卻還是上前一步:“我就是這裏的院長,你們找我何事?”
幾人看過來,領頭的是一個婦人,樣子十分不善,扯着嗓子問:“聽說這幾日你招進了一個女學生,那為什麽我領着孩子來書院念書卻說名額已經滿了?”
黑心怔了怔。他們口中的女學生不會是指的芊芊吧?
許逸之沉吟片刻道:“書院招生并不是許某負責,是書院的張生負責,只是今日他休沐,你的孩子為什麽沒有資格進書院可以明日再來對峙。至于芊芊這個學生,資質出衆,才思敏捷,确實是許某親自錄取。”
那婦人卻不買賬,只冷笑:“你承認就好,我可聽說了,那個女學生可是因為裙帶關系才進了書院。什麽資質出衆才思敏捷啊,除了本來就出生在豐城的孩子,其他人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誰還記得念過什麽書讀過什麽詩啊!”
其他人紛紛出聲附和:“說的沒錯!是這個道理!”
黑心算是看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敢情這是因為她而給書院惹上麻煩了。當下快步上前,朗聲解釋道:“這女學生是我推薦來書院的,并不關院長的事。”
婦人上下掃了她幾眼,對着身後幾人指指點點道:“就是她就是她,我可聽說了,是她收取了學生家長的賄賂,又來勾引書院院長,才破格錄取了那個學生。你們看她這長相,可不是個狐媚子麽。好像還是陰司的什麽差吏,果然是官商勾結狼狽為奸!”
衆人一聽,情緒更為高漲,讨/伐聲一片。
黑心一向自以為脾氣甚好,不輕易為何事動氣。可如今聽這婦人在這妖言惑衆真是孰不可忍,大喝一聲:“你這等婦人如此長舌小人,是如何有資格住進豐城的?怎未被分配進拔舌地獄!”
婦人一聽也有些怵,來豐城的人自然知道因果報應,當下也不敢放肆,只嘀咕着什麽敢做不敢當、做了就要認之言,還說要告到閻君那。黑心聽了當下冷笑,只道随意去告。
婦人雖沒動身,卻有在書院外張望的群衆捅去了陰司處。未有多久便有差吏将鬧事者,黑心還有院長都帶到了陰司。
吳鬼頭有些頭疼地看了看堂下站着的人,尤其是黑心,簡直起了殺人的心。黑心此時倒不怵吳鬼頭的目光,腰板挺得直直的,只道:“吳頭勿顧念屬下的身份,秉公辦理即可。”
顧念你個鬼!
吳鬼頭差點就要髒話破口而出,到底還是及時收住了。自古以來,雖說陰司除了處理亡魂登記等事宜外還兼顧着豐城的治安問題。但也不想想豐城是個什麽地方,來到這裏的人有幾個敢犯事的,還想不想順利投胎入輪回了?
故而數萬年來大家都安分守己,從未有過需要升堂處理案件的時候,頂多有些民事糾紛,随便派兩個小吏前去調解調解便罷了。這閻君為了精簡人員從未在陰司安過能審案子的官員。這下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當下吩咐底下小吏跑一趟閻君府,只等着上頭來個人接下這燙手山芋才好。
誰料還未等小吏歸來回禀,就見另外一個小吏匆匆跑了進來,氣喘籲籲道:“吳、吳頭,殿君、殿君來了。”
“殿君?哪個殿君?”吳鬼頭也是驚出了一身汗。這陰司幾時能勞動殿君駕到了?這下事情鬧得算是大發了。當即又剜了黑心一眼。
“是、是第五殿君,閻羅天子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