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分別

這話說得實在暧昧,讓她尴尬不已。

黑心活了近三百年,除了那次同書院許逸之見了一面就崩的婚事之外,戀愛基礎幾乎等于零,這嘴皮子如何鬥得過上萬歲的昭華。誠然,她承認那夜她的目光是有些熱烈,但天地良心,彼時的她真沒動過什麽歪心思,這如何也能怪的了她。被他如此一激頓時有些急了,“你這人真是不講理,我未怪你你倒先怪起我來。上神了不起麽?可以這樣欺壓平頭百姓。”

昭華見她面紅耳赤,知道她臉皮子薄經不起這樣的撩撥。趕忙哄道:“你別氣,我同你說笑的。何況你怎是平頭百姓,堂堂冥府陰司拘魂使,常人聽到這個名頭都要吓個半死了,我何嘗敢欺壓你。”

這話聽了心裏極是熨帖。其實她也不是真生氣。

也不知怎麽的,閻流光再怎麽欺負她,她也能挨着忍着。可到了他這,卻突然于拿喬撒嬌一事上無師自通了起來,一件小事也值得她撅着嘴賭氣不說話,聽着他急聲來哄心裏又甜滋滋的。想想其實真不應該,就算生氣撒嬌也輪不到她,這樣鸠占鵲巢的拿他開心算怎麽回事。

如此一想通不由擺正心态,肅然道:“昭華上神,往日是我不懂事,不知你已有真正的心上人。不瞞您說,我同流光君使上過仙界蒼山夢澤,對您同赤顏仙子的事也略有耳聞。莫說你了,即便是白鶴仙童和綠蘿小仙子也曾認錯了我,想來你是尋人心切當局者迷。我雖對你十分有好感,然而我不能占着他人的身份同你好,我黑心雖只是區區拘魂使,但我也不願當個替代品。”

這一席話說出口心中頓時松快很多。她目光如炬直迎而上,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了卻此事趕快回冥府交差,以後莫要再見面徒增傷感。

但昭華顯然不是這麽想的,他盯着她半晌,緩緩道:“沒有他人,從來就只是你一人而已。你便是赤顏,赤顏便是你。”

黑心看着他良久,好半天才嘆息一聲。

果然如她所料。他對赤顏仙子想必已思之成狂、不辨真假了。抑或是已知真假,如今卻在自欺欺人而已。只是此刻若是同他認真争辯怕也是枉然,索性順着他的話說:“縱然我真是赤顏,可我如今并不記得你,倘若要立刻同你在一起怕也是在為難我。”

昭華反問道:“縱然你不是赤顏,難道此時此刻的你果真不喜歡我麽?”

黑心簡直想給他跪下了。這麽喜歡抓重點真的好麽?

她雖承認自己确實對他有好感,只是這份好感并不足以承受一份不屬于她的深情。她幹脆道:“我是不是赤顏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上神如今喜歡的是曾經的赤顏,還是如今的黑心。”

昭華聞言一怔,半晌未出聲回答。

這份沉默幾乎已給出了答案。黑心雖覺悵然,但她向來不喜歡拖泥帶水。既然他要找的人不是她,她也無須過于留戀。灑脫一些,彼此的顏面才不至于太過難堪。遂拱手道:“能于北溟結識昭華上神,是我之榮幸。其間雖有誤會,然如今解開也算結局歡喜......”

他繃着臉打斷她:“你如今覺得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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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她調整了番用詞,“雖不至于歡喜,但未讓誤會更深怎麽也算是幸事。上神也無須過于挂懷,想來赤顏仙子如今也正在某處等你,你同她必有重逢的那一日。”

昭華定定地看着她,許久方道:“如此,本座便借你吉言了。”

“不客氣不客氣。”

二人面對面站着似乎已無話可說,她匆匆拱手道別,逃也般地離開此地,只餘昭華一人立于游廊之中,白衣勝雪,眉如墨畫。

回到正殿,黑心的臉色不算好看。別看她一再推脫故作灑脫,其實心裏比誰都難受。

曾記得小時候孤身一人住在豐城中時,沒有父母沒有玩伴,偶爾結識一兩個朋友,未有多久便又去輪回轉世了。她最期盼的人生便是有一人可以相伴住在一個小院子裏,閑來喝喝酒種種花唠唠人生。可如今看來,無論是之前黃了親事的許逸之,還是此時陰差陽錯的昭華上神,她這輩子想必都注定孑然一人了。

閻流光看她歸來本想再打探一番,可看她神色也知無須多問了。

既然壽宴結束,他們也沒有再留在龍宮的理由,當即決定當夜離開。兩日舉着避水珠自海底扶搖而上,黑心突然想起蛇妖,趕忙道:“哎,我同那蛇妖相約明日于礁石處彙合,如今時辰未到,總不能在海邊枯等一日。要不君使同龍君商量商量,讓我們在龍宮再住上一夜,明早再出發。”

閻流光哪裏會給她再見昭華上神的機會,只道:“難為你還記得自己有差事在身。這種微末小事本君自然已經辦妥,那蛇妖早在礁石邊等候。”

黑心驚詫于他的辦事效率。心想那蛇妖朱砂人雖不壞卻狡猾的很,如何肯乖乖呆在礁石旁等,莫不是他也被詐了。但總得親眼去看一看方能确定。誰知兩人到了岸邊,果見她蛇妖正躺在礁石上,下半身則沒于水中扮鲛人,對着月光一副憂傷深沉的模樣。

朱砂聽見動靜轉頭看過來,一看見黑心就撲了上來,指着閻流光嘤嘤哭泣:“你可算來了,此人好壞,欺負奴家。”

黑心轉頭看他,默默不語。

閻流光眉頭一挑,“這麽看着我作什麽?本君行事一向光明正大,欺負一個蛇妖魂魄簡直丢本君的臉。”

朱砂還埋在黑心的肩上哭泣:“你就是欺負我了,長得那麽好看卻心如蛇蠍!”

閻流光涼涼道:“心如蛇蠍?你是忘了自己是什麽物種了吧?”

朱砂一怔,抹了把眼淚争辯:“我就算是條蛇,也是條好蛇!”

黑心聽得兩人吵得腦仁疼,問閻流光到底怎麽欺負人家了。閻流光淡淡道:“本君只不過給了她一個許諾,讓她能乖乖同我們上路。”

“那哪是許諾,是威脅!”朱砂抱着黑心的胳膊亂晃,“他說如果這次我不同你們回去,下次再逮到我,定讓我下輩子做個醜八怪,嫁給一個瘸子當老婆!你說他過不過分!”

黑心嚴肅道:“君使,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就是就是!”朱砂站在她的身後一同出聲讨/伐。

黑心繼續道:“有這麽好的辦法為何不早點同屬下說,也好省了這些曲折。”

閻流光聞言一笑,摸了摸下巴道:“同本君在一起,自有好多本事值當你學。”

朱砂眼淚珠子掉了一地,“你們都是壞人......”

如此一來,黑心的心情好轉了不少。北溟一事告一段落,三人當即上路。因差事辦完,黑心也不如來之前那般着急上火。一路晃晃悠悠走馬觀花倒是高興壞了朱砂。原本因魂魄不能離屍身太遠的緣故一直不得離開北溟,此番跟着他們回冥府複命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見識別處的風土人情,歡樂得簡直想蹦跶着走。

黑心對她道:“你看做人多好,待到輪回轉世後做個普通的姑娘,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朱砂深以為然:“說的不錯,原先我還想修煉成仙,可如今我看做神仙也不怎麽樣。神仙之中也有壞神仙!”說完還不忘瞥了瞥閻流光。

其實這蛇妖本性純良,也不知為何好端端被雷給劈死了,若是潛心修煉成大道興許真是個好神仙,可如今再說這些也是無益。

黑心分外替她惋惜。

三人一路走走停停,倒也未耽擱什麽時間。眼瞅着還有半日的工夫便要到最近的鬼門關卡口,朱砂卻不舍得人間的風光,死活要進酒樓歇息一晚再走。黑心雖覺得這對于一個亡魂來說實在沒什麽意義,但看她可憐巴巴的模樣還是心軟應了。閻流光本就不想這麽早回去聽他老爹的唠叨,自然也沒什麽意見。

是夜,黑心同閻流光現出人形各要了一間房,朱砂現不出人形,自然只能委委屈屈地同黑心住一間房。也不知是蛇的天性還是離開屍身太遠,朱砂總是嗜睡,進了卧房還未多久便呼呼大睡。黑心毫無睡意便下樓去大廳要了壺酒燙着喝。

如此深夜,又是邊境之處的客棧,自然沒什麽客源,整個大廳除了她和打瞌睡的店小二就沒有其他人了。

凡人皆道,酒入愁腸愁更愁,黑心以往倒沒什麽感觸,如今入了夜,周遭一片安靜,思緒沉澱下來竟也生出幾分惆悵。恍恍惚她也即将三百歲,除了日複一日的上值辦差其實也真沒做過幾件有意義的事,倘若有一日不在了,是不是也會同朱砂一樣後悔沒在最好的年華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如此思忖,覺着回了陰司定要同吳鬼頭商量商量給自己放個假,可一想到這辦也辦不完的差事,又覺得若是敢提放假吳鬼頭必定會噴她一臉。

嘆氣,更覺愁緒滿腸。

正糾結着,客棧大門的簾子突然被人掀了開來,一股寒風随之湧入,吹得黑心頓時醒了醒神。擡頭一瞧,是個留着一把長須的中年男子,披星戴月,形色匆匆,相貌雖普通卻是一身的仙風道骨。她一眼便看出此人是個神仙,有心想上前行禮打個招呼,卻又怕人家要務在身特意藏了身份,不敢貿然打擾。

此人一入大堂就喊小二趕緊溫壺酒,趁着小二轉身之際趕忙掐訣去了一身寒氣,方端坐于座位之上。顯然他也認出了黑心的身份,并未避及她施法。黑心自然起身上前,拱手行禮:“冥府陰司拘魂使黑心見過仙君。”

男子并不倨傲,起身略一還禮,道:“原來是冥府拘魂使,本君乃南鬥星君,出門在外無須多禮了。”

竟是赫赫有名的五鬥星君之一,難為為人如此謙和。兩人正相對站着,閻流光下了樓一眼便瞧見堂下二人,趕忙上前見禮道:“流光見過星君,真沒想到在如此邊荒之處也能遇見熟人。”

南鬥星君顯然沒有料到還能在此處遇見他,不由笑道:“竟是流光君使,此番相遇實屬緣分。只是不知君使為何會在此處?”

閻流光道:“我受父君所托前往北溟參加龍君壽誕,如今事畢已在返回途中。我倒是有些好奇,此乃北溟邊界,南鬥星君途徑此處是有要務在身麽?”

“此事在仙界也沸沸揚揚,難為你竟還不知道。”南鬥星君愁眉不展,“青娥公主私下凡間,如今下落不明,我兄弟五人攜宮下衆人受命于天帝及王母,下凡尋找。只是天大地大,這青娥公主又私取了王母的隐仙鏡,要找到她談何容易。敢問君使既是從北溟而來,可有見過青娥公主?”

啥也不說了,看你們自覺吧(嚴肅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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