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皇宮

唐信聞言吓了一跳,險些驚叫出聲:“皇宮?!”

陸清奇撫了撫額,覺得這唐信雖去了第五殿高就,但這眼光膽識還是沒跟着漲上去。動不動一驚一乍吓得人頭疼。

唐信也自覺不夠沉穩,壓着聲音湊了過去,“陸兄,你莫不是開玩笑吧?”

陸清奇看着他,挑了挑唇角:“你別告訴我你不好奇皇宮長什麽樣子。”

“......”唐信默了默,好半天才點了點頭,“好奇。”

陸清奇道:“好奇就行了。咱們隐了身去皇宮瞧瞧有何不可,閻君的宮殿我都去過,這人間帝王難不成還能大過咱們閻君?更何況,皇帝病重,也不知是個什麽原因,萬一是亡魂作祟,咱們去了正好一道拿下,既解了那些書生的煩惱,還立下功勞,一舉數得,何樂而不為。”

唐信被他忽悠地雲裏霧裏,只愣愣地點頭。黑心喝下一口茶掩去笑意。這陸清奇自己想去還非得找那麽多冠冕堂皇的理由。看來這皇宮之行是勢在必行了。

三人隐去身形自城中飛掠,帶起的冷風吹得各家各戶門口的燈籠火光搖曳,唬了打更的人一大跳。不大一會便來到皇宮城牆腳下,唐信還是有些拿不準,問道:“真要進去?”

陸清奇也不同他廢話,一個眨眼就穿了進去。黑心看了看唐信,道:“既來之則安之,你既好奇也不妨進去見識見識,只是看幾眼便速速離去,不打擾宮中貴人即可。”

說罷她也一頭鑽了進去,唐信“哎哎”了兩聲見沒人理會,一咬牙也穿了進去。

夜色中的皇宮寂靜森然,巍峨的宮牆之下,滿目皆是莊嚴華麗的宮殿。月光之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飛檐上雕刻的各種神獸,威凜的怒目仿佛虎視眈眈地看着他們三個不速之客。

唐信本還有些猶豫,可一站在這偌大的皇宮內庭之中,所見朱漆滿牆、赤金描龍之景,瞬間便被深深折服。黑暗中沉寂的宮殿猶如沉睡的猛虎,仿佛稍稍打個響鼻都能震撼九州。雖在黑夜中不可窺情全貌,然後只是這般身處其中便覺一股壓迫感襲來。若是青天白日之下來此,還不知要見到怎樣肅穆壯觀的景致。

三人掠上宮殿之上,沿着各個宮室的屋頂穿梭飛掠,走馬觀花地看了看各處景致。只是此時天色實在太黑,陸清奇看得不大爽快,頗有些遺憾地咂了咂嘴:“這皇宮大是大,但這除了宮殿就是宮殿,這傳說中的禦花園裏頭也是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到。我看還不如随便一個名山大川來得讓人賞心悅目。”

唐信道:“陸兄此言差矣,這皇宮內庭豈可用尋常景致相較。此乃天下權力集中之所,是多少士子日思夜想都欲擠進來的地方,小弟生前未能如願,此番前來亦是不虛此行了。”

陸清奇一直在冥府渾渾噩噩當差,自然不大能理解唐信這種對皇庭朝堂的崇拜之情。但不理解歸不理解,他還是十分知情識趣地沒有拆臺,當即點了點頭,道:“既然來都來了,我決定讓你再看一看皇帝長什麽樣,也算全一全你生前之願,不枉費咱們來皇宮一遭。”

這放在之前,唐信自然吓得連連擺手,但如今都隐了身跑皇宮溜達來了,再看一看皇帝的真容似乎也無甚難度。遂咬了咬牙,一鼓作氣地點了點頭,兩人同時看向一直悶聲不說話的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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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黑心真的覺着無所謂,她連仙界都去過了,那裏的景致宮殿才叫绮麗宏偉,這人間的皇宮在她看來真沒什麽可看的,但她一向随大流,瞧着兩人冒着賊光的眼神,只能點頭道:“你們想看就去,只是事先說好,我對男人的睡姿不大感興趣,我在門外等着。”

這皇宮要說大,那是真大。三人沿着各處穿梭了半晌,又不能化成人形去問巡夜的侍衛。還是黑心那次在龍宮裏迷路迷出了經驗,說這哪裏的侍衛巡邏的最勤快,那皇帝老兒的宮殿八九不離十就在那附近了。

果不其然,很快就找到了皇上的寝殿。

陸清奇對她道:“你在門外守着,我們去去就回。”

黑心想說你們其實已經匿了形何須她來看守,但她看二人做賊的興致頗高也不忍掃興,只點了點頭囑咐二人小心,便袖着手在門外等候。

七月十五的當空正是一輪滿月,皎皎生輝、清涼如水,皇宮寂靜地仿佛融于夜色之中,偶爾才能聽到烏鴉展翅飛過的撲棱聲,天地間似乎惟她一人而已。

這樣的時光于她而言亦是難得,不由斜靠在扶欄之上,仰着頭沐浴月光。正閉目游思,突聞一陣熟悉的簫聲,驀地睜開眼,疑心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可再仔細聆聽,終是确定。

她立時站起身,朝着簫聲的方向走了幾大步,可又猛地止住腳步。

是他麽?

如果是他,這般興沖沖跑去見他要說什麽?何況又或許不是他。這深宮之中顧影自憐的嫔妃們多的是,突然有感而發奏個簫彈個琴的也是正常。如此一想,倒也坦然了,退回幾步繼續迎風賞月,偶爾聽着簫聲湊趣打了兩下拍子。

誰知這吹簫之人不大敬業,還未吹完半闕便戛然而止,黑心還拍喝的手不上不下地停在半空,心頓時有些空落落的。

正悵然,頭頂之上突然有人出聲道:“聽戲的人尚且知道給戲子些打賞,而你每次偷聽本座的簫聲卻連個身都不現,這點實在不大好,應當改一改。”

黑心擡頭,屋頂上一人臨風而立,白色衣角迎風鼓起,手握長嘯,一根玉帶束腰更顯身形颀長,墨色長發之下是一張姿容卓群的臉。

他踏着月色落至她的面前,微微而笑:“些許日子不見,不認識我了?”

黑心有些怔忡,半晌方反應過來,低聲道:“方才聽到簫聲,實在不敢揣測是上神大人,多有失禮之處,萬望見諒。”

昭華低頭看她:“你一定要這樣別扭嗎?”

啊?

黑心尚來不及說什麽,他已繼續說:“我雖曾隐瞞身份,但在你面前,我始終是胥離。你若是無法泰然處之,我興許只能永不在你面前出現方能令你自在些。”

黑心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禮多人不怪嘛,以前年輕氣盛的時候說話做事不留神常得罪人,現在難免謹慎小心些。”

他目光沉然,似浸着清淺的月色,語氣輕飄飄地似一陣清風吹入她的耳朵:“在我面前,你永遠只需要做你自己。”

此時此刻,朗月當空、微風徐來,紅磚綠瓦白玉石階之下有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說着這樣的話,真是好難不動心。

黑心低着頭,默默不語。

還好,上次白鶴說他被她拒絕後回仙界竟是少有的神清氣爽,可見他如今說這話已是心境坦蕩,她又何須放在心上徒增漣漪。不由笑了笑,問道:“上神為何會在此處?”

昭華道:“不知你可聽說過凡間帝王的龍脈之象乃由上界龍神守護。實在不巧,此時躺在裏邊的那位如今由我看管。”

黑心:“......”

為什麽他說這話的時候,感覺裏邊躺着的那位堂堂帝皇像是個未成年的孩子需要一個監護人一般。

他低頭看她:“倒是你,今日乃中元節,你為何會跑來宮裏。”

她望了望天,實在不好意思說是有兩個同僚好奇皇宮和皇帝長什麽樣子才陪着進來瞧瞧的,只得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聽聞當今聖上重病纏身,我的同僚懷疑是不是有亡靈作祟,如今正在裏邊查探。”

他點頭:“難怪從方才開始就覺得武炎的身邊有不明卻無害的氣息徘徊,故而才下來看一看。”

黑心有些緊張:“是不是給你造成了麻煩,要不我現在進把他們叫出來。”

她轉身想走,他卻單手輕輕攔了下,淡淡道:“無妨,讓他們慢慢看,若是能再晚些出來最好不過。”

“啊?”黑心一臉不解。

他想了想,一本正經道:“我的意思是讓他們查探仔細些,莫讓亡靈近了皇帝的身,順道解一解本座的麻煩。”

黑心其實特別想說,您貴為上神,能不能別頂着一張正經臉胡說八道啊?到底有沒有亡靈作祟你不是應該最清楚麽?

果不其然,昭華看她一臉腹诽的神色自己也憋不住笑了,說道:“亡靈倒沒有,只是有人看他不順眼,給他下了蠱毒。”

蠱毒?黑心倒是聽說過,聽聞是人間苗疆之處的産物,只是她執行差事時還未去過這個地方,只知道詭異毒辣的很。但她想不通的是,堂堂上神守護,又怎麽會好端端被蠱毒所害。這低頭思忖的模樣實在太過明顯,昭華一看便知,只道:“我雖守護凡間帝王之氣,可确保其不受妖邪所犯,但若是人為的毒害,我卻不可避免,此乃天命,即便是我,也不可違。”

黑心問:“那他必死了麽?”

昭華回道:“也不盡然,蠱毒不是無法可解,且看他是否有這個造化活到拿到解藥的時候了。”

黑心見他語氣淡淡的,不由嘀咕:“好歹是你守護的人,不能略施援手麽?”

他聽了也不生氣,只負着手走至欄邊,望向無邊的夜色,緩聲道:“自我成為上神,已守護過許多的君王,他不過是其中之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凡間帝王也不例外。他若安分守己,即便沒有開創盛世我依然守護如初,倘若聽信讒言造下罪孽,我便會覆其王朝改護他人。一切既憑天命,卻又掌握在自己手中,只且看自己如何作為了。”

黑心不解:“還能改護他人?”

“這是自然。”他轉身看她,“自古以來,人間帝王便同上古龍神締下契約,凡有帝王之相者我們自會擁護,但倘若昏庸無能氣數已盡,我們自然不會違背天命。”

“可我聽聞這位君王勤政愛民,頗得百姓愛戴。”

昭華點頭:“不錯,所以我尚沒有改護他人,只看他是否能逃過這一劫。”

黑心嘆息:“希望他吉人自有天相,可逃過這一死劫。”

這下輪到他不大明白了,挑眉問:“難道你與他有交情,竟這般不想他死?”

黑心笑道:“自然不想,聽聞太子尚未成,且又有奸王當道,倘若他死了,誰繼位實在難說,但無論是誰繼承大統,想必這天下都太平不了,到時候我們冥府就有的忙了,而我自然也閑不下來。”

昭華失笑,而後轉了轉手中玉簫,看着她的那雙眼滿目星輝:“如此,那本座只好盡力而為,不讓他死那麽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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