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墜崖

纏鬥已僵持了太久,魔尊似乎也膩煩了這樣戲耍式的鬥法,眼中的殺意越來越強,很快便會發出致命一擊。正待要全力以赴時,一旁忽然有人出聲喝道:“慢着!”

魔尊頓了頓,轉頭看向從人群中緩緩走出的一人,眯起眼睛:“青娥護法?”

青娥拖着厚重的裙擺慢慢走至三人的中間,雙眸淡淡地掃過另外兩人稍顯驚愕的臉,朝着魔尊的方向略屈了屈身子,曼聲道:“屬下有一事相求。”

“何事?”

“屬下希望尊上高擡貴手,暫時放過他二人。”

魔尊微微皺眉,還未等他開口,一旁的浮霄已笑出聲:“喲,青娥公主這是要護自己的情郎呢!”

衆人先是怔了怔,随之大笑。

青娥轉頭看向他,神情冷冷:“你說什麽?”

浮霄繼續出言嘲諷:“誰不知道當初青娥護法是婚禮當日被新郎放了鴿子才生了魔心入了魔道。要我說護法就不該再為這樣的負心漢出頭,且他今日擅闖魔界是為了另外一個女人,你又何必這樣癡心不改貿然相救呢?我泱泱魔界人才濟濟,随便拎出一個都比他來得忠誠。”他頓了頓,又露出一抹未明的笑意,“說不定這其它方面也要強過這什麽清心寡欲的狗屁上神許多。”

說完,旁人又是一通大笑,看向青娥的目光也頗具意味。青娥冷道:“本公主要殺他還是救他同你何幹?倒是像浮霄護法這樣一夜要換三個女人的魔族,與其同本公主讨論忠誠的問題,不如多擔心擔心自己身子,會不會哪日就死在哪個女人的身下。”

然浮霄并未生氣,只上下掃了她幾眼調笑道:“青娥護法若真想知道本護法的身子究竟如何,不妨哪天找個時間私下裏互相切磋切磋。”

“無恥!”

浮霄抱了抱拳故作謙虛,“不敢當。”

“夠了!”魔尊顯然不滿這個時候還要在外人面前起內讧打嘴仗的二人,只皺着眉看向青娥,“你要本尊放了他們?”

“魔尊誤會了。”青娥轉過身看向二人,“并非救他們。而是希望尊上将殺他們的機會留給屬下。”

這下不止是魔尊,連方才出言譏諷的浮霄都怔了怔,半晌後才緩過神,像是為自己找了個臺階下般嘟囔了句,“穿着這樣哪裏像是去殺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去成親呢。”

青娥并未理會,只是低頭道:“尊上對我同昭華上神之間的恩怨想必也有耳聞,而我入魔道也是拜他所賜。如今我同他泾渭分明,自然不會像從前那般癡傻,只求尊上給我一個機會親自手刃仇人,以血我畢生的恥辱。”

她擡起頭,雙眸間滿是滔天恨意,看向昭華時似乎真的不剩一點情分。

魔尊沉吟片刻,最後同意了。反正打到現在也無甚樂趣了,不如留給她,也算全了她一點面子。

“多謝魔尊。”

青娥轉過身,唇邊綻出一絲冷冷的笑意,“昭華,你欠我的債是該清了一清了。”

她掌間的藤蔓又如同那日在瑤池仙境般瘋狂的滋長了出來,瞬間便鋪滿了半座山頭,引得那些本瞅熱鬧的魔兵們不得不退避三舍,以免被藤蔓勾住雙腳。

閻流光跳着腳躲開不斷纏繞上來的藤蔓,龇着牙叫道:“青娥,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負了你我總沒得罪你吧?總不至于連我都要對付啊。”

青娥并不理會他,只是不斷地揮舞掌間藤蔓,先是糾纏住他們的腳,然後又一鞭一鞭地抽打過去,又狠又快,每一記都是直擊要害,引得二人狼狽躲避,根本無從反擊。青娥似是還不解恨,揮出一鞭恰巧擦過昭華的臉頰,藤上的倒刺勾穿過皮膚,霎時劃出一道皮開肉綻的紅痕。

她手上的動作稍停頓了下,然而下一鞭又急急甩出,直接繞上他的腰,一把扯近身前,用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問:“你于成親那日棄我于不顧時,可曾料到有一日會敗于我手?”

因藤蔓纏緊的力度越來越大,昭華的面色越加蒼白,看向她的神情卻無絲毫變化,只輕道:“成親雖非我的本意,然此事我無可推卸,你心中有怨恨自可以沖着我來,但放流光君使走,他本不該被牽扯進來。”

閻流光急道:“你別仗着自己是上神就為本君做主。今日既然一道來,要走就一起走,本君最不喜欠人恩情。”

青娥冷笑:“到了這地步了,還有何資格同我讨價還價?你縱然是死,都難解我心中之恨。”言畢,她将他拉扯的更近,尖利的五指扣住他的脖頸,踮起腳尖湊到他的耳邊,像是惡狠狠地又說了句什麽,但只要仔細看,就可以發現那緊扣住的五指已刺入他的皮膚,冒出豆大的血珠子。

一旁的浮霄撫掌譏諷:“愛之深恨之切,青娥護法既然這般執着于當初的恩怨,何必殺了他?還不如綁了當壓寨相公,為護法暖床來的更實在......”

話還未說完,一根粗壯的藤蔓頓時迎面抽來,他心下一凜,慌忙一個後空翻躲過,剛剛站定,正想破口大罵,又是一鞭緊接而來,一下子抽中他的胳膊,一陣鑽心的疼霎時襲來,低頭一看,這一鞭的傷口深可見骨、觸目驚心。

他猛地擡頭望向執着藤蔓正冷冷望向自己的青娥,心火直冒:“你敢打我?”

青娥此刻已松開了昭華,似是注意力已轉移到了浮霄的身上,朝着他一擡下巴,滿臉的倨傲不屑,“本公主看你不順眼,想打就打了!”

“公主?呸!”浮霄捂住傷口,眼中滿是殺意,“臭娘們,真當自己還是仙界的公主麽?這裏誰不知道你曾經的破事?整天冰着臉端個架子給誰看呢!”

青娥的臉色難看至極,揮動着藤蔓又是一鞭抽過來。這次浮霄有所防備,一個側身輕巧躲過。只是他這次不打算只一昧躲避了,一把捋起袖子躍上石臺,袖中滑出兩根鋒利的短矛,唰唰砍斷抽來的藤蔓,朝着青娥的臉用力掃了過去。

青娥不緊不慢,掌間無數藤蔓抽長飛出,直接纏上浮霄的四肢,即便浮霄動作迅速得将其割掉,又立馬有數之不盡的藤蔓繼續糾纏上來,使得他進退維谷,恨得牙直癢。

眼下這個情形有些詭異,本是一致對外的,怎又好端端起了內讧。這魔界自己人不能坐視不理,覺得又丢份又好笑。白羲作為老好人,自然不能眼睜睜看着,腆着一張老臉蹬蹬跑上石臺,勸道:“你們倆這怎麽打起來了?有什麽事以後說,先辦正事的好。”說完還朝浮霄使了使眼色。

浮霄一想也是,本要順着臺階下,哪知青娥譏诮道:“喲,打不過我還要請幫手呢。”

浮霄臉一僵,一把推開已經在幫他松藤蔓的白羲,罵道:“滾開,老子的事不用你瞎摻和。”

白羲一個不妨,被他推得一個趔趄,好不容易要站穩,腳下滿地亂竄的藤蔓又勾住了腳,一下子摔倒在地。他站起身,周遭的魔兵都捂着嘴偷笑,一時間老臉挂不住,罵了句‘成何體統’,一把揮出個火球,擲在這還在不斷瘋長的藤蔓上。石臺上,霎時間燃起熊熊火焰,一陣陣山風刮過,引得火勢越發兇猛,焰頭直竄而上,足有兩人多高。

臺下的魔兵面面相觑,面對眼前這亂糟糟的形勢,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去撲火還是勸架。

此刻被火包圍的烈焰中間,有兩人對視一眼,悄悄地往後方的直壁峭崖邊上退。就要接近之時,白羲護法發現不對勁,立馬喊了句:“攔住他們。”

浮霄握着短矛本要揮向青娥,可聽到白羲的喊聲後不由尋聲望去,一個反手将手中利器直飛了出去,靶心的方向正朝着昭華同閻流光的後背。

青娥眼眸一暗,掌間藤蔓再度飛出,兩根藤條直接在空中打了個圈,一根一個将還沒擲中的短矛卷攔了下來,氣得浮霄直跺腳,轉頭一想,頓時明白了,看向青娥的眼裏有了絲了然和冷意:“原來你是故意設計出這一場鬧劇的!”

青娥笑:“那還要多謝你這蠢貨的配合。”說罷,掌間又飛出一個藤蔓,牢牢的束縛住對方的手腳,雖不能困住他太久,到底能拖一時是一時。

在外守候的魔兵如今已知曉裏頭的情形,可奈何此刻火焰勢頭極強,即便有心想沖進去也一時無法突圍。青娥趁機又施法加強了火勢,然後拍拍手一個縱身飛向昭華和閻流光的身旁,看向他們倆,“看什麽看,還不走?”

閻流光目瞪口呆的表情還沒有收回來,倒是昭華一臉淡然,似乎對眼前的局面一點也不驚訝。

方才她五指扣住他脖子湊到耳邊時早已提醒過一句——

瞅準機會趕緊走!

彼時雖驚訝,但到底一下子就領會了她的意思。心中感激,卻知如今不是說話的時候,正待要攜他二人跳下懸崖時,身後忽然一股強勁的掌風襲來,電光火石間想要轉身抵擋,可誰知身旁有人一個反手推了他一把,直把他朝着懸崖的邊際又推近了一分。腳下忽的失重,他只來得及握住身旁另一個人的手,然後便朝着無盡黑暗的懸崖底部墜落下去。

匆忙間回頭望了一眼,還有一人留在了懸崖上。

是閻流光。

背上因替他受了一掌而踉跄倒地,唇角邊溢出一絲血線,眉頭因痛楚而凝聚起來,擡頭對上他訝異的眼神,卻猶自笑了笑。

墜落之勢太快,昭華甚至來不及說什麽就這樣急墜而下,不過須臾的工夫已墜入一片厚重的迷霧中,再也看不到對方趴在懸崖邊上的身影。

山風凜冽地刮過因鞭傷而刺痛的臉頰,雖努力提氣,可滿山的煞氣讓他始終無法自如使用法術,失重的感覺讓他越墜越快,手邊忽然有人拉了他一把。轉頭去看,是青娥。煞氣對她而言完全沒有任何殺傷力,輕而易舉地控制着周身的氣流,拉着他緩緩降落在一片亂石之上。

她仰頭望了一眼高不見頂的山峰,回憶起同閻流光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日子,目光哀婉且不忍,心下雖難過,但片刻後還是轉頭催促道:“魔界的出口就在不遠處,我們快些走。”

昭華緩緩從亂石堆上站起,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已是血跡斑斑,仰頭看向陡峭的懸崖峭壁,嘗試提氣躍起。青娥也不攔他,只冷眼旁觀,果然未出所料,不過躍上幾丈高便又跌落下來。她冷笑道:“這裏是魔界,你體內的真氣在這裏幾乎起不到作用,方才同魔尊纏鬥能僥幸不死已是造化,現在還想不自量力躍上這布滿煞氣的千丈懸崖,稱你聲上神,你就真以為自己不是肉體之軀了?”

他轉頭看向她,神情雖淡卻不掩緩和:“流光君使為救我身陷囹圄,我不能就此離去。今日公主舍命搭救,我心中十分感激。只是如今你身份尴尬,還是速速立刻魔界為好,莫要再受我等牽連。”

說罷,他不再看她,而是轉身朝着萬仞峰的山下入口走去,似是打算再次登山。她也不欲廢話,直接上去沖着他的脖頸施了一掌,而此刻他已如強弩之末,根本經不起這樣的一擊,立刻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青娥蹲下身,伸出食指輕輕掃過他雖蒼白卻依舊十分好看的眉眼,輕輕開口:“你不用謝我,我救你是有人付出了代價,一物換一物,公平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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