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侯爺爹爹
“小姐!”香蓮緊跟着孟雲娴後頭,一疊聲的喊她,計劃裏是要把她往那處引的,可別跑偏了才是。
她知道往西邊去就是城內一些普通百姓聚居之地,因着是都城的緣故,三教九流數不勝數,往來的商賈也十分之多,二小姐剛剛回城,對城內的一切并不熟悉,極其容易在這裏迷失了方向,若是二小姐出個什麽小小的意外,最親近的奴才,也越是難辭其咎。
宋嬷嬷,你不是想做唯一的忠仆嗎?那你也得做好忠仆應當付出的代價準備才是啊。
再者,府裏本就對這個小姐不怎麽看重,就算出了意外她們這些奴才也未必是死路一條,說不定還能得了銀子被遣散,去哪裏也好過在侯府裏頭被欺負。
孟雲娴追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卻始終沒有追上想要見到的那個人。而且随着她跑的越來越遠,周圍的人也越來越多,道路越發擁擠,孟雲娴敏銳的感覺到有幾個人十分刻意的往自己身上擠。
“小姐!小姐!”香蓮的聲音隐在人群裏,孟雲娴回過頭,目光微微一變,面上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卻扭頭就跑。
跑的是城西市集和燕京城官用車馬道銜接的方向,此刻正是上值的貴人們下值的時刻,所以道上馬車不少,孟雲娴幾乎是想都不想,看準了一輛裝飾的十分低調樸素的馬車,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咕叽一下鑽了進去。
車子還在行走,孟雲娴是瞪着車壁扒拉着車窗翻進去的,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加之身子本就輕盈,僅僅只是讓車身搖晃一翻,甚至沒有引起車夫的注意。
孟雲娴撲進馬車內的那一刻,因為重心不穩,而馬車內除了正中央設坐,兩邊皆是空的,遂直直的砸在地上,頭暈眼花之際,只瞧見一雙黑色皮底嵌寶石的官靴和祥雲鑲邊的暗紅色官袍。
馬車忽然被攔停,車夫在外頭大喊:“你們是什麽人!我們主子的馬車也敢攔!”
孟雲娴知道時間緊迫,立刻伏地下跪,語速飛快:“小女是榮安侯府之人,行至此地,竟被歹人盯上。小女不敢讓貴人随意惹麻煩上身,還請貴人幫助小女向侯府傳話一聲,即便今日無法幸免于難,也好過音信全無。”
方才轉身的一瞬間,她便确定了那幾個刻意往自己身上擠的男人不懷好意,那眼神和表情,絕非善類。他們将她與香蓮隔開了,她過不去,只能往靠譜的方向跑。此刻她不是不想求救,是因為她曾經聽周恪哥哥說過,京城的人都極有城府,還不喜惹麻煩,冷情漠然的很。
況且未見面的侯爺爹爹在京城頗有盛名,遇上友人是僥幸,萬一遇上個對敵,等于是在給侯府找麻煩。所以她來求救,未必有絕對的效果。與其如此,不若別給對方添這個麻煩,興許對方還會看在她這幾份妥帖的考慮上,幫她匿名傳個話,也算是對侯府有個交代了。
坐在面前的男人細細的盯着她,只覺得好笑又新奇,出聲那一刻,聲線溫潤中帶着幾分戲谑。
“既然翻了馬車,自然是求救謀生路。都上來了,卻不強求我救你,只要傳一個口信,這又是什麽做法?演戲麽?”
孟雲娴雲裏霧裏的,覺得這“演戲”二字用的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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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車門簾子被拉開,追上來的歹人似乎清楚這京城的門道,官家的馬車的等級也熟悉。這馬車是官家的沒錯,卻有些簡陋,想來不是什麽大官。此番見到丫頭果然在馬車裏,對着座上的男人一拜:“草民無意驚擾大人,可是這丫頭是今早被家裏賣到我們樓裏做雜工的,她鬼主意多又不安分,竟然趁我們不備逃走了,驚擾了大人實在是罪該萬死,還請大人開恩,許我們帶走這個丫頭。”
孟雲娴:“胡扯,你們才是人口販子,故意沖散我與家仆,要拐賣我們!”
車夫為難的看着自家大人:“爺,不若将他們都送到官府吧。”
那為首的漢子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對這種情況簡直應對自如:“大人,咱們院雖然是做那生意,可是萬萬談不上什麽拐賣,這人都是對方的父母親自允首賣掉的,咱們也是出了真金白銀的,怎麽能叫拐賣呢!她賣給我們,也就是我們的奴才,便是到了官府,我們也是不怕的,倒是大人,一天工值忙碌,何苦為了這些小事費神呢。”
馬車裏的男人手裏把玩着一只錦盒,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你們說,人是她的父母親自交到你們手上,真金白銀賣了的?”
大漢:“正是。”
男人輕輕的“嘶”了一聲,仿佛是在思考什麽,“可是本官不記得,曾将她賣給你們了。”
剎那間,外頭的大漢面露差異,車夫目瞪口呆,就連孟雲娴都瞪大眼睛望向坐上的男人。
這一眼望過去,她竟有些怔愣。
他的打扮,當是官家人;她見過那些留須的官家人,輕者古板老态,重者猥瑣邋遢。可是他不同。孟雲娴甚至都能想象出他這幅皮相,年輕一些的時候該是怎樣的傾國風流,即便蓄了官家标配的胡須,也不掩一番風流美态。
簡、簡直吓人的好看呀。
男人垂眸,對着孟雲娴飛快的眨了一下眼睛,仿佛是在示意她不要拆穿,微微揚起的唇角噙着玩味的笑意。孟雲娴何其會來事兒,一把抱住男人的腿,眼眶裏噙了淚,控訴般指着馬車外面的人:“爹爹……就是他們……他們是壞人。”
幾個大漢全都蒙了。
不是啊,這、這不對啊……
男人單手扶起她,淡淡道:“有爹爹在,不要怕。”然後給車夫使了一個眼神,車夫收起了自己驚訝的大嘴巴,心領神會。
金鑄的令牌拿了出來,頃刻間便喚來了皇城內的巡邏軍,将那幾個大漢團團圍住!
孟雲娴立刻想到香蓮,鑽出馬車四下張望,見情勢穩定,這男人願意出手相救,方才道:“我的婢女不見了!”
“她是與我一起出來的,這些大漢肯定不止一個人,定有一部分的人将她抓走了,求大……求爹爹救救她!”
男人緩緩走出馬車,道:“把人交出來吧,否則,一個個都不用見到明兒的日頭了。”
……
砰的一聲,昏暗又充斥着臭汗味的小黑屋被踹開,孟雲娴剛要沖進屋子,身後忽然伸出來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箍着她的腦袋掉了個個兒。
男人站在門口,看到了屋內的亂象。
幾個赤身的男人慌忙穿褲子穿衣服,而那已經發黑發臭的被褥上,被□□過的女子已經沒了氣息。
孟雲娴似乎有所感應,去扒拉自己臉上的手,男人卻緊了一下:“別看。”
可是孟雲娴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硬生生扒掉男人的手進了屋內。
巡邏軍已經将所有的歹人控制住,孟雲娴剛往裏面走了幾步,已經走不動了。
分明前一刻還活蹦亂跳在自己身邊喊着“小姐”,“小姐”的人,此刻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被撕碎的衣裳,□□的身子,臉上的傷痕,還有……那充斥在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
孟雲娴想說點什麽的,剛剛啓唇,便直直的暈了過去。
……
二小姐丢了,宋嬷嬷難辭其咎,偏偏怎麽都尋不到人,眼看着回府的時間已經快到了,她們只能抱着二小姐已經自行回府的僥幸打道回府。
不幸中的萬幸,二小姐真的已經回來了,可是府內生出了不少傳言——有言二小姐是被擡回來的,她的貼身婢子好像出事了;又言婢子是小姐的貼身侍婢,婢子都出了事,小姐怕是也難以幸免;還有言,小姐是被一個男人送回來的,雖說是庶女出身,但畢竟代表了侯府的顏面,與外男親密接觸,極其容易失了清白,現在還是擡回來,怕是兇多吉少了。
可是這裏頭,最為厲害的還是這一條——傳言侯爺之所以迎了庶女回府,是因為朝政情勢所逼,二小姐這一次出事,興許是與侯爺的勁敵有關,對方就是要将二小姐置于死地,讓侯爺在朝中麻煩重重!
說法多種多樣,宋嬷嬷心如死灰。
楚绫一臉關切的安慰,帶着宋嬷嬷去探望孟雲娴,結果被張嬷嬷冷着臉攔在外頭:“二小姐到底是侯爺的親骨肉,你們在外保護不力,竟然發生了這樣的大事,都去前廳跪着領罰!”
這話,是對着宋嬷嬷和楚绫兩個人說的。宋嬷嬷平日裏分明是維護楚绫的,這一次居然這麽嚴厲,讓楚绫隐隐覺得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心中大定。
兩人跪到了前廳,才知道侯爺方才已經回府,知道這件事了。
此番,孟光朝坐在上首,田氏和孩子在房內照顧孟雲娴,出來的只有淚眼婆娑的瞿氏和韓、王兩個老夫人。
宋嬷嬷還沒回過神來。她怎麽都沒想到,只是片刻的功夫,竟然出了這樣的大事。先時她就是最近身伺候的嬷嬷,夫人是費了大力氣才把她送到這侯府來照顧小姐,她絕不能就這樣被處置了!
楚绫流下眼淚,對着孟光朝磕頭認罪:“夫人交代楚绫領着二小姐出門熟悉京城風貌,沒想到竟然讓二小姐發生這樣的大事,還與外男接觸污了清白,楚绫罪該萬死,願受懲罰。”
瞿氏慌忙的一并跪下:“侯爺,绫兒也只是個孩子,是我……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沒有把她教好,叫她這般粗心,绫兒的罪責由我這個做母親的一并承擔,侯爺請罰我吧!”
王氏不冷不熱的:“我怎麽聽說,是娴丫頭自己想要外出,硬拉着嬷嬷與绫丫頭出去的?此事真相未明,又事發突然,說不定就是那娴丫頭在山野裏野慣了,一心想出去胡鬧游玩,這才累及大家都出了事。”
韓氏雖然沒有和王氏一樣表現出對孟雲娴的厭惡,也相信楚绫這個細心地孩子不會犯這樣的錯,娴丫頭對京城不熟悉,難免好奇,人一好奇就會出事,這件事情既然發生,就不要先忙着咎責,看看怎麽妥善處理才是正事。
孟光朝捧着一杯茶,波瀾的不驚的眸子裏付出一絲看不透意味的笑來:“楚绫,怎麽在你眼裏,本侯是會污了自己女兒的腌臜外男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