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引導

周明隽一句話,猶如踩到了貓尾巴,孟雲娴漲紅了臉辯解:“王八才往他懷裏鑽!”又見自己被他擒着雙臂,說出來的話都活活少了半截威風,立馬鼓勁兒掙脫。

周明隽爽快放手,全無占她便宜的意思,轉身走到幾步之外的矮榻上坐下,腳尖點了點面前一個四方矮凳:“過來。”

自從在侯府看到突然造訪的周明隽,孟雲娴就陷入了前塵往事的恐懼中,直到此刻周明隽手下留情,她才找回了幾分理智,重新将兩人現在的身份地位擺在第一位,警惕起來。

“五殿下……這樣,越矩了吧。”下午還要游覽,她也該出去了,再說綠琪這丫頭是怎麽回事,鋪個床而已,現在早該過來找她了呀!

周明隽琢磨了一下這個稱呼,一本正經道:“孟雲娴,你喊我一聲周哥哥,那我們之間就是有同村情誼的,看在相識多年的份上,我也不好對你真的施以毒手。”

話鋒一轉:“但若你心裏,我只是個五皇子,前塵往事皆該抛去,那就沒什麽情誼好講了,行罷,你且幫我将那根棍子撿過來。”

孟雲娴跳起來就将那根棍子踢得老遠,不顧腳趾的疼痛,熱情的跑過去坐下,聲音清脆坐姿乖巧:“周哥哥!”

周明隽将她這小樣子看在眼裏,由衷的露出一個笑來,轉而放松的躺到矮塌上,雙手交疊枕在腦後,看着頂上的橫梁。

“那一日我本想跟你道個別。”

孟雲娴努力扮乖巧,被他的一句話拉回現實:“啊?”

周明隽耐心不錯:“就是我回來的那一日。”

她若有所思的點頭:“哦。”

“若你因為這件事情怪我,倒不如去怪你那位神通廣大的侯爺爹爹。”

孟雲娴:“我父親?他怎麽你了。”

周明隽:“榮安侯為迎我回朝,力戰群雄,堅定的要派重臣來迎我,殊不知那排場裏有多少人的眼睛,所以我沒法告訴你,也沒法跟你好好道個別。”

這些就涉及到朝堂上的一些東西了。孟雲娴懂得不多,但知道那不是自己能輕易觸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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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是到了今日才知道,周恪哥哥回家這件事情,最大的主導者竟然是侯爺爹爹。

她竟和一個皇子做了七年的村友。

難怪他總是一身清貴之姿,從不輕易與人攀談玩耍,高冷孤傲還養的十分好。

而她,竟然将自己的遺願托付給一個皇子!

“在想什麽?”

孟雲娴望向他,他也側過頭來看着她。

她幹笑一下,心裏想的是自己傻裏傻氣放到他舊址的那個遺言荷包,嘴上答道:“我、我在想這樣很好呀。”

周明隽:“哪裏好了?”

孟雲娴将那個小荷包抛諸腦後,笑着說:“還沒有好好道別,就又見面了,這不是很好的事情嗎。”

還沒有好好道別,就又見面了。

周明隽輕笑一聲,收回目光:“是嗎,可我記得重逢那一日,你好像并不覺得是什麽好事,愁得跟什麽似的。”

孟雲娴辯解:“那是因為我看不見了……”其實确實不是很開心。

這句話提醒了周明隽,他收斂了笑容坐起來,壓低聲音:“你眼睛不好的事情,侯府可知道?”

忽然談到這個,孟雲娴難免緊張起來,小聲的說:“不、不知道。”

周明隽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氣,慎重起見,他強調了一遍:“你有眼疾的事情,一定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再近身的丫頭也是一樣,天色暗了盡量不要出門,房中常亮小燈,睡前少喝水,以免夜起,若是還睡不安穩,焚香,安神茶都可,最重要的是——白日裏不許貪睡,多耗些力氣,晚上自然睡得香甜。”

孟雲娴慢慢地低下頭,有點難過。

“周哥哥,是不是這件事情傳出去,侯府和大家都會嫌棄我呀。”

周明隽看着她,十分認真:“正解。”

果然。

她更難過了。

“我在侯府會過不下去,而且還會嫁不出去,對麽?”

周明隽:“不錯。”

孟雲娴心中哀嘆,這真是頂天的悲傷了,一想到她要背負着這樣沉重的秘密去和楚绫争一條出路,就覺得貧窮果然算不上什麽大麻煩。

忽的,她又想到了一件比悲傷更重要的事情!

同一時刻,周明隽也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現在他已經回來,難免有人對他的過去多加追問,若是得知他們二人早已熟識,難免又要對榮安侯做一番“早有預謀”、“居心叵測”的蓋棺定論。他倒是無所謂,可是把她扯進這風波中來,這就有所謂了。

剛要開口,孟雲娴搶先了。

她的手輕輕地揉着剛才踢疼了的腳趾頭,眸子忽閃忽閃的:“周哥哥,往後我們應當會很少見面吧。”

周明隽點頭:“也許吧。”

可若是争取争取,也未可知。

孟雲娴腦袋一歪,喪喪的:“我只是侯府的一個庶女,萬萬不比周哥哥尊貴,我在府中聽說過一些事情,思來想去,往後怕是并不适合和周哥哥你表現的熟稔有交情。”

周明隽心中一動——他們想到一塊去了。

看着她這個樣子,周明隽覺得自己心中十分的矛盾。明明他也是這麽想的,由她說出來,還說的這樣可憐巴巴,他又想要反駁——那群老狐貍知道了又能怎樣?

孟雲娴的小腦袋嗖得擺正,小臉溢滿了真情切意,“可是我與周哥哥你到底有七年的情誼,叫我裝作陌路不識,實在是心裏難受。”怕他不知道是怎麽個難受法,她還往自己的心口捶了兩下。

周明隽喉頭滑動,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猶豫片刻,伸出手來,摸小狗似的摸摸她的頭,也不清楚能不能起到安慰作用。

“今日一別,恐難再見。”孟雲娴牽住他的衣角,“雲娴鬥膽,想跟周哥哥求一物什,瞧見它便如瞧見周哥哥本尊,算得上是睹物思人了!”

求,睹物思人……

這用詞。

周明隽心動了。

或許,他也可以在她這裏要個什麽。

青年的臉上浮出幾絲玩味的笑意,雙肘搭在腿上身子微微前傾,幾乎與她呼吸交融:“你想要什麽?”

少女眼波靈動,因為緊張,貝齒輕咬紅唇,看的周明隽竟然有些口渴。

孟雲娴睜着一雙大眼睛,試着往他的耳邊湊,周明隽便随了她,還主動送了送。

她一只手撐着他的膝蓋,一只手攏在他的耳邊,面帶嬌羞,輕聲細語的咬耳朵——

“那個,湯、湯凍子,我想要十斤湯凍子。”

……

咚!

孟雲娴被丢出了廂房。

被護衛攔着守候在外的綠琪吓了一大跳,若非是侯爺早有交代,說五殿下極有可能要與二小姐單獨說話,她早已經動手闖進去了。

“小姐,您怎麽了?”綠琪查看她身上的傷勢,孟雲娴扶着她站起來,怪委屈的。

她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非常的生氣,小!氣!鬼!

恰好孟雲茵和孟竹遠都起來了,兩人睡眼惺忪的走過來,準備繼續下午的游玩。

“二姐姐,你怎麽了?”孟雲茵過來扶着她,孟竹遠也噠噠噠的跑過來。

孟雲娴摸着腦袋,低聲問孟雲茵:“阿茵,流輝苑是做什麽的呀。”

孟雲茵順口就答:“是我習課的地方呀。這是聖上登基後的恩典,允優異的貴族子弟考核入學,請的都是當世名師呢!”她指了指自己:“我是在流輝苑。”又指了指孟竹遠:“遠弟上的是明心堂。”

孟雲娴恍然大悟。

所以周恪哥哥那句“想吃湯凍子,考上流輝苑再說”,是指這個意思?

下午的游覽,周明隽對待兩個小的一如上午的春風和煦和藹可親,可是眼神每每落到孟雲娴身上的時候,總讓人覺得冷的能凝出冰刀子來,除開同車共乘,與陌路人沒什麽兩樣了。而孟雲娴呢?她的腦子裏全是“侯府”、“楚绫”、“出路”、“流輝苑”、“十斤湯凍子”這樣的煩惱,險些忘了今日自己出來是打着買節禮的旗號。

在孟雲茵的督促下,她好歹買齊了給大家準備的節禮,錢也花的七七八八。

周明隽把她們送回府後,主動提出了後幾日不必幾位弟妹把臂同游。他才剛剛回宮,該學的該知道的,有的是時間慢慢補上,三位弟妹學業要緊,不該日日這樣告假游玩。

周明隽說這話的時候,是把孟雲娴并在裏頭的,好像她跟着一起耽誤了學業似的。

兩個小的今天玩歡了,還意外的收到了五殿下送的禮物,沐浴之後喜滋滋的回房把玩,而孟雲娴則是被叫到了主院。

田氏散了頭發,孟光朝拿牛角梳一點點的幫她梳理,慢條斯理的發問:“今日與五殿下同游可還順利?”

孟雲娴:“順利。”

田氏手裏拿着孟雲娴買的節禮,是一塊熏香,安神助眠的,也問:“五殿下初回京城,還未從與誰結交,知心好友也沒有半個,人人說他冷漠疏離,沒想今日不僅帶你們游玩,還送禮,你們可有聊些什麽。”

她一半真一半假的回答:“阿茵和遠弟說的比較多,我們都是聽着,不過五殿下問了我回府之後習不習慣,又跟阿茵和遠弟他們聊了些課業上的事情。”

孟雲娴忽然對着兩人直直跪下,“雲娴有一個請求,還望嫡母與父親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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