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情思

“五殿下?為什麽說是五殿下?”

孟光朝認真分析:“你仔細想一想,五殿下和雲娴之間多少有些淵源,五殿下若真的要照顧她,也不是什麽怪事,你何苦因為這件事情耿耿于懷呢?”

“我不是耿耿于懷。”田氏搖頭。只是覺得有點奇怪,好像很多事情,都剛好撞到了雲娴的身上。

雖然五殿下出手相救的情況有可能發生,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田氏總覺得還有別的可能。

一切有關質子夫人的事情,都需要小心妥當,當年不得已才造成了那樣的結果,若是有人借此生事,恐怕還有一番亂子。

正想着這事情,曹氏急忙忙的趕來了。

她聽說雲芝一回來就被罰了,吓了一跳,剛巧孟光輝也回來了,曹氏也帶來了孟光輝。

“侯爺,夫人,是不是雲芝那丫頭做了什麽錯事?那丫頭是個皮癢的,罰着跪一跪怎麽夠?您跟我說一聲,我做母親一定好好教導!”

田氏的注意力被拉扯回來,态度跟着轉變了一番。

她笑了一下,“弟妹,有句話你說的很對。”

曹氏的心七上八下。

“雲芝總歸是二弟和弟妹的親生女兒,我只是一個嬸母,真要教訓,反倒越俎代庖了,方才我也是糊塗了,煩請弟妹去将雲芝帶回房,看看這丫頭有沒有什麽磕碰傷,往後我絕不插手幹涉弟妹教導雲芝的事情。”

曹氏一聽就不對勁。

怎麽會這樣?

主母……這是要放棄雲芝的意思?

一直以來,雲芝作為侯爺的侄女,主母一視同仁,也賜了雲芝一份尊貴,可現在她話裏的意思,俨然是要将雲芝還給她再也不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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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氏趕緊跪了下來:“夫人,雲芝做錯什麽,我一定罰她,您先消消氣!”

“弟妹請起。”田氏趕緊差人去扶,孟光輝也擰着眉頭去攙扶,對曹氏這種态度有些不解:“你這是幹什麽?”

孟光朝坐在上首喝茶,沒有表态。

家裏的事情,他一向尊重夫人。

若非此刻有人在這裏,曹氏恨不得甩開孟光輝——

幹什麽?你說幹什麽?

一家人賴在這侯府裏頭,天天過的七上八下,你這個做丈夫的,做父親的問過一句沒有?

侯爺将你當做親兄弟,讓你安心住在府裏,你就真的安心了嗎?

真的能安枕無憂的住一輩子了嗎?

你不為女兒某前程,我又生不出世子爺那樣聰明伶俐的孩子走仕途,除了讓女兒傍着侯府的名頭嫁個好人家還能做什麽?

萬幸主母是個喜歡孩子的,總能給孩子足夠多的照應,這才讓雲芝比一般的小門小戶過得好,可現在也不知道這個糟心孩子做了什麽,竟然讓主母生出了放棄之意!

她只是一個宅門小婦人,即便有心攀附那些後宅夫人,又有誰将她當做個東西了?

曹氏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委屈,一把掙開孟光輝的攙扶,哭着去院子裏将孟雲芝帶回房裏。

孟光朝放下茶杯,輕咳一聲:“二弟,你一向癡迷木工,我從未說過什麽,但二嫁你時也是炙手可熱,既然選了你為你生兒育女,你應當給與更多的關心,而非此刻這樣,連哪裏出了問題都不知道。”

孟光輝有些沉默。

孟光朝與田氏對視一眼,知道對方和自己想的一樣——即便是親兄弟,二弟與弟妹的事情也是他們自己的家事,作為兄嫂,點到即止,沒必要說的太明白。

等到孟光輝追着妻子回房之後,孟光朝清了清喉嚨,說起了雲娴。

“雲娴……可還在外面跪着啊。”

田氏心緒繁雜,忽然站起來:“我去跟她說。”

“哎哎哎——”孟光朝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擋了下來:“你這氣勢洶洶的,是要興師問罪啊。”

“不然是要贊賞有加?”田氏反問。

“今日她太莽撞了,那是什麽地方,王公大臣全都聽她一人胡言?”

孟光朝攤手:“說的有理有據,這不是挺好的嘛。”

田氏伸手就捏他的耳朵:“那你一起去外面跪着!”

……

孟光朝真的配孟雲娴跪着了。

庭院裏點了一排的燈籠。孟雲娴跪在那裏數燈籠,孟光朝主動找話:“爹爹沒騙你吧,血肉之軀,擋下來了。”

孟雲娴轉過頭來,眼神裏帶着孟光朝看不懂的思慮:“方才,二嬸嬸将雲芝妹妹帶走了。”

孟光朝:“……喔,你看見了?”

她輕輕點頭,聲音也輕:“二嬸嬸看起來很兇,好像在生氣,雲芝原本在生氣,二嬸嬸把她帶走的時候,她更氣更不開心了……她是被影響了……我想起我娘了。”

孟光朝看她的眼神多了幾分深邃和認真,他擡起手想要摸摸她的頭,卻被她閃開。

“男摸頭丢臉,女露腳失清白。”她一字一頓,教育孟光朝似的。

孟光朝失笑:“可你是個女孩子。”

她反唇相譏:“女子就不要面子了嗎?”

角落裏,田氏抿着唇盡量不讓自己笑出來。

身邊忽然探出一顆腦袋,又探出一顆腦袋。

阿茵眨眨眼:“母親,你在偷看什麽呀?”

田氏大驚,趕緊将一雙兒女的腦袋按回去:“誰讓你們過來了,都這個時辰了,準備沐浴更衣就寝了!”

阿茵眼神裏透着擔憂:“你為什麽罰二姐姐呀。”

阿遠扯扯她的裙子:“娘,你就原諒二姐姐吧,二姐姐再也不敢了。”

田氏的一顆心頓時柔軟起來,牽着兩個孩子回院子,不多時,張嬷嬷去前面傳話——主母讓二小姐回房休息。

孟光朝帶着些思慮回房,被田氏堵住:“與她說了些什麽?”

孟光朝沒了平日裏的不着調,扶着田氏進房間:“有時候,真覺得我這個做父親的不稱職。與阿遠阿茵說話,總是不費力氣,可是和雲娴那個孩子說話,我竟不清楚她的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又是怎麽蹦出那些詞兒的。”

田氏若有所思,沒有接話。

伺候孟光朝沐浴更衣時,張嬷嬷過來了。

田氏借故出門,張嬷嬷向她回話:“夫人,老奴又詢問了綠琪那丫頭一邊。綠琪是個聰明的,知道今天的事情不簡單。老奴覺得她的确是不清除通風報信的人是什麽來歷。她是個謹慎的丫頭,知道好歹,所以平日裏察覺什麽也不敢妄言,大抵是今日老奴問了,她才忍不住說了另外一件事。”

“什麽事情?”

“綠琪覺得,二小姐院裏的那個宋嬷嬷,有些古怪……”

……

攤開在面前的書好久都沒有翻頁,綠琪催孟雲娴沐浴更衣她也不動,她耐着性子詢問,得知二小姐竟然是在想三小姐的事情!

“二小姐。”綠琪鄭重其事的忠告:“一日到頭,倒頭就睡,今日的事情就過了,不是您跟着主母出行幾次,攬幾次風頭,這日子就能順暢,等着您的還有多少難關您知道嗎?現在居然還有心情想什麽三小姐。”

“無論是您還是主母,都不該将這個三小姐當做什麽不得了的人,該想的不想,不該想的瞎操心。”

孟雲娴覺得雲娴并不懂自己的意思。

她不是在瞎操心。

而是根本無法避免的想到了自己的過去。

她……曾經是個差點做了小偷的人啊。

作為子女,最能影響他們的,應當就是親生父母了吧。

她伸手敲自己的腦袋——孟雲娴,你現在哪有這麽多心思去關心別人?自己尚且還有一堆麻煩呢。

她甩甩腦袋,不再想這些。

如同綠琪說的,一日到頭,倒頭就睡,今日的事情就該了結。

……

尚書府。

沈複站在案前,手中的筆描摹了最後一筆。

畫卷上,一身束裝發帶紛飛的少女一腳踏在少年膝上,一腳正将毽球飛踢過欄。

周圍的一切配色都變得模糊次要,唯有少年緊抓着少女的那只手,清晰可見。

“汗沾粉面花含露,塵拂蛾眉柳帶煙。”

他認真的題下詩句,落筆後又是一番欣賞。

“少爺……”

小厮進到房間,沈複立刻收了畫卷。

“您該沐浴更衣了。”

沈複将畫卷放入畫壇,走了兩步又不放心,将畫卷鎖在了抽屜裏。

……

宮內。

周明隽趕在貴妃就寝之前求見。

今日崇宣帝沒有來貴妃這裏,宿在陳美人那裏,周明隽進來的時候,感覺到貴妃并不生氣,反倒一派悠閑的樣子。

“你一向守規矩,往日這個時辰早該就寝了,怎麽想到來這裏了。”

周明隽拱手一拜:“明隽回宮後,得母妃多番照拂,感激不已。”

“哎——”貴妃換了個姿勢歪着:“有話直說。”

周明隽眸色溫柔,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兒子自知許多事情需要貴妃母親來決斷,但不管付出任何代價,唯有一件事情,兒子想請一個恩典,自己來決斷。”

貴妃的表情波瀾不驚:“動了心,瞧上了誰家的姑娘,想自己做主要了?”

周明隽擡眸,對上了貴妃母親的視線。

有時候,聰明人之間不需要多餘的廢話。

他微微一笑:“母妃英明。”

貴妃輕笑一聲,忽然露出幾分嫌棄的表情來:“要個女人還婆婆媽媽的,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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