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嫡傳庶女
修複後的寶石盆景,絢爛奪目,精致非凡。
在一衆驚豔的目光中,孟雲娴對着穆陽候行了一個禮:“侯爺,既然寶石盆景根本沒有損壞,這位姑娘也算不得是毀了禦賜之物吧。”
穆陽候撇撇嘴,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怎麽回的好。
孟光朝嘴角一撇,忽然道:“若是本侯沒有記錯,但凡是禦賜之物,皆有文冊記載明确的數目和簡錄,凡稀世珍寶,或作特殊用處之物皆有标注,此物能冷石開花,明豔罕見,這簡錄裏應當有說明,可穆陽候瞧着好像不太清楚這花有此不同,莫非從未認真看過賜下的名錄,草草張羅炫耀來了?”
穆陽候倒抽一口冷氣——孟光朝你個老不羞的,壞得很!
賜下的名錄自然要詳細閱讀,确定數目無誤方可入庫珍藏,可他的确是高興過了頭,見着這盆景精致非常,便一心想着大辦一個宴席請京中的同僚都來長長見識,也好知道他穆陽候是國丈,一旦女兒生下龍子,那就是數之不盡的榮華富貴,運氣再好些……做了太子。
他想都不敢想那是怎樣的風光。
得意忘形,大抵如此。
孟光朝果然陰毒老辣,總喜歡挑這種旁人不注意的地方刺針,他那個女兒,說不定也是他授意了來挑釁的!
“榮安候,你切莫诽謗我!禦賜之時皆有宮人報明書目,當然是無誤才入庫。至于聖上賜下的目錄,和寶物一樣珍貴,定要一并奉于臺座之上,日日高香,我豈敢随意翻看,那豈不是大不敬?”
話音剛落,一聲清脆的“噗嗤”嘲笑引起了衆人的注意。
昇陽縣主單手支颌,慢悠悠道:“幸好侯爺得的不是什麽禦膳糕點,否則發黴發臭了,還要日日高香,吃不得也丢不得,怪可憐的。”
淳王輕咳一聲:“昇陽。”
“所以才說你是個只知道吃喝的憨貨,你不好好歇着,跑來這裏做什麽。”又一道女聲,比起昇陽縣主的要更加脆亮一些,少了些慵态,多了些英武。
“昇平縣主。”
低階之人紛紛行禮,将這位尊貴不比昇陽低的縣主一同迎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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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了……
淳王一看到這兩個女兒就頭疼。
原本都是乖巧惹人愛的主,可只要在一起,就是雞飛狗跳無一日安寧。
他的傷拖了這麽多年才痊愈,保不準是被這兩個女兒鬧得。
惹不起惹不起。
昇平縣主有點不高興的樣子:“二妹真是好情誼,聞你不适,我連寶貝都不賞去後院陪着你,沒想拿個甜湯的功夫,你自己跑出來湊熱鬧,将我丢在那裏。”
昇陽彎唇一笑,妩媚生花:“我哪裏是來賞寶的,我是來看熱鬧的呀,所以——”她主動将衆人的目光帶回到了剛才的矛盾上:“這個小姑娘該怎麽處置好呢?”
圓臉小姑娘一抖,磕頭求饒:“真的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
昇陽沒有流露出多少同情:“即便證明了你沒有損毀禦賜寶物,偷摸來此卻是事實——”她嘆了一口氣,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去扶頭上的珠花:“但凡是有規矩的人家,都容不得你這樣不懂規矩的,你還是求侯爺與侯夫人寬恕吧。”
小姑娘立馬向穆陽候磕頭認錯。
他的父親咬咬牙,忽然抓住她的領子揚手就要打,孟雲娴吓得一抖。
“你、你這個不懂規矩的丫頭,今日侯爺不罰你,為父也要好好教訓你。”
穆陽候看得心煩。
今日是宴請賓客來家裏賞寶小聚,變成現在這樣打打鬧鬧的算怎麽回事兒?
“這位大人快快住手!”孟雲娴沖了過去,将圓臉小姑娘拉到了自己身後。
吳宛珊現在看到她就眼睛疼:“這裏又有你什麽事?她壞了我們侯府的規矩,你不要越俎代庖了!”
孟雲娴根本不敢看田氏和孟光朝,都走到這一步了,她只能咬牙繼續走下去。
“諸位,小女有一言,不得不說。”
吳宛珊:“你閉嘴!”
“珊兒!”穆陽候夫人呵斥一聲。這個榮安候府的小庶女不懂事胡亂出頭做派張揚自然不合适,但是吳宛珊這樣跟着對罵就合适了?
頭疼。
孟雲娴端起姿态,正色道:“今日,這位姑娘并未犯大不敬之罪,但這位大人一巴掌打下去,可是對今上天大的不敬啊。”
那小官本就戰戰兢兢,此刻被這樣威脅,是打也不得不打也不得。
氣氛僵硬之時,還是位分最高的淳王輕笑起來:“榮安候,你家這個小姑娘實在是有意思,本王忽然很好奇,為何打了,就大不敬了?這小姑娘是金枝玉葉,打不得了?”
昇陽忽然扭過頭:“父親糊塗了,錯了就是錯了,壞了規矩就該有壞了規矩的懲罰,在座各位是今上器重的重臣,是昇陽敬仰的長輩,可別被一個黃毛丫頭三言兩語的糊弄了。”
黃毛丫頭孟雲娴心裏打鼓——她是搶這個縣主家裏的口糧了嗎?何故處處針對?
萬幸的是,這裏還有一位昇平縣主,只聽她道:“今上最是仁德,即便是宮人犯錯,也要有理有據方才略施懲罰,二妹何故這樣戾氣深重呀?難道非要将這小丫頭殺頭謝罪方能舒坦嗎?”
這一句話,簡直将昇陽比作了殺人為樂的女魔頭。
昇陽不以為意,撇嘴一笑,好歹是沒再說什麽。
昇平望向穆陽候:“想必穆陽侯爺與在座的各位叔伯們都想聽一聽吧。”
穆陽候:腦殼疼。
從前孟光朝是撸袖子自己上,可是今日他還一句話都沒說過,這小庶女已經讓他難以接招了。
偏偏小庶女狡猾的很,什麽也不說,先丢一個“大不敬”,用今上來當盾牌,縱然這裏有那麽多地位高于她的人,也沒人敢輕易接茬。
殊不知今日來的同僚裏,有多少禦史谏官已經從袖子裏摸出紙筆蓄勢待發了。
她可是孟光朝的女兒啊,誰知道挖了什麽坑在前頭等你!
孟雲茵走到圓臉小姑娘面前,當着她爹爹的面遞給她一塊香噴噴的帕子:“別哭啦,快擦一擦。”
孟雲娴看着這一幕,心裏忽然就有了底氣,也有勇氣望向嫡母田氏。
田氏正看着阿茵,或許是她讓阿茵去遞帕子的。
嫡母對孩子,從來都寬容。
田氏像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目光一轉就朝她看過來,孟雲娴吓得立刻收回目光。
不可不可,此刻若是見了嫡母的眼睛,怕是底氣都要洩幹淨。
她深吸一口氣,定定道來:“小女才疏學淺,近日為考流輝苑,着實埋頭苦讀了一陣子,所以對兩句話也記得格外清楚:賢者而後樂此,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也;古之人與民偕樂,故能樂也。”
“賢德聖君,因賢德而與民同樂,因與民同樂而顯賢德。今上乃賢德仁君,感召天恩,得四海升平子孫延綿;美人得孕龍嗣,看似侯府之喜,實為大禹之喜,仁君之喜。”
“宮規嚴明,縱然今上有心同樂,總不能誰都招進宮中,故今上賜珍寶,侯爺邀衆覽,正是替今上應了這‘同樂’之說,護了今上的賢名。”
“既然如此,連犯錯的宮人都仁慈對待的賢明仁君,又怎會責怪一個一心想瞻仰珍寶‘同樂’一番的小姑娘呢?更何況,這位姑娘也說,礙于侯府規矩,她身份低微,只能遠遠地瞧一眼,還瞧不清楚,這又怎能算是‘同樂’了呢?這位大人因令愛亂了侯府規矩,動手便要教訓,恐怕會逆了今上的恩澤,豈不是大不敬?”
她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小女竊以為,穆陽候爺一定不會認為管教侯府下人的規矩,比順應今上‘與民偕樂’的初衷更重要吧。”
剛才伸手打女兒的官員,手微微顫抖,慢慢的縮進了袖子裏。
孟光朝整個人都愣住了,下意識的去看媳婦:這是你教的?
結果媳婦看也不看他,他只好默默的一個人驚嘆。
而穆陽候這一頭呢?
一口涼氣抽得他險些凍了肺腑。
果然是個坑啊!
這個小姑娘年紀不大,城府竟然這麽深!将先賢之言反着說,還拿來壓得他們無話可駁。
若說不是,豈不是指今上恩澤只是小家之情!?那民在何處?“同”又在何處?既不是真正的同樂,又何來真正的賢名?
他穆陽候府正經的規矩,怎麽就成了違背聖意的源頭了?
穆陽候的眼神瞟了一下,仿佛已經看到谏官們一臉狂喜奮筆疾書記重點的場景。
打破此刻沉默的,是孟光朝。
他帶着一臉“虎父焉有犬女”的迷之驕傲,老神在在道:“雲娴,天家豈是你有資格提及的,即便心懷崇敬,說得多了也是妄議,若是在座哪位大人誤解了你,為父也救不了你,還站在那裏幹什麽,回來!”
一衆同僚們面面相觑,紛紛幹笑道:“榮安侯爺言重了,令千金字字珠玑,如醍醐灌頂發人深省,我等能借此懂得天家的良苦用心,怎是妄議呢……”
“就是就是……不愧是侯爺之女,承襲了侯爺的忠君愛國之心。”
何止是字字珠玑,還拳拳到位呢。
淳王盯着孟雲娴看了許久,忽然大笑起來:“說得好,好一個與民偕樂,榮安候,令千金——”
孟光朝:“小女雲娴。”
淳王連連點頭:“雲娴,是個好名字。方才雲娴說正在準備考流輝苑……”他轉過頭望向小女兒:“昇陽,雲娴的悟性可不比你低,他日雲娴入了流輝苑,你這個師姐須得好好照顧才是。”
孟光朝趕緊道:“王爺言重了。”
昇陽縣主笑了一下:“真有這樣能幹的師妹,哪裏輪得到我來照顧啊。”
穆陽候大有把事情遮掩過去算了的意思,沒料到吳宛珊不死心的再補一刀:“可是……可是她說自己站得遠,腰墜子分明掉在近處!這樣的不誠之人,又配得上今上的恩典嗎?”
話音剛落,院子裏竟然傳來了狗兒歡叫的聲音,一只雪白的狗兒跑了出來,渾然似雪球,小鼻子在地上嗅嗅聞聞,忽然停在了臺座邊舔食地面,仿佛那裏還殘留着什麽樣的美味。
孟雲娴福至心靈,反應極快:“是它!”她指着那狗兒:“不想侯府中竟然養了寵物,那就不奇怪了,寵物最喜歡叼東西,我想這位姑娘的要墜子是真的掉在遠處,卻被它叼着跑到了臺座地下。”
如此解釋,這就非常的合理了。
吳宛珊看着那狗兒,面色慘白,身邊的丫頭連頭都不敢擡。
穆陽候夫人察覺端倪,一雙手緊握成拳。
昇陽縣主眼中劃過一絲笑意,幽幽道:“說起來,這些年我也想養個寵物,可惜父親有傷在身,府中不宜豢養這些玩物,我今日來就是聽說吳妹妹府上有一只十分可愛的狗兒,渾身雪白,猶如雪球般憨态可掬——”她笑意加深:“果然是侯府的小畜生,叫聲大狠勁兒小,一張嘴什麽都叼,險些冤枉了好人。”
吳宛珊身子一震,差點沒忍住朝昇陽瞪眼——她分明是指桑罵槐。
淳王是聖上的親兄弟,多年的傷是為了皇上而養,真正的位高權重,膝下兩個女兒自小生活在宮中,位同公主,此番這個局面,也唯有淳王能打破。
果然,此刻誰都不再提什麽侯府規矩逾越之舉,在淳王的提醒下,穆陽候趕緊招待賓客入席,且放出了明令——這盆寶石盆景是聖上恩澤,有心瞻仰者皆可上前盡情觀賞,如此,才将這個插曲兜了過去。
在座的各位也不是傻子,誰還能跟着趟這渾水啊?所以大家也順着臺階下,笑着入席。
吳宛珊憤憤的看着低頭不語站在原地的孟雲娴,死死地拽着帕子,忽的,面前擋了一個人。
穆陽候夫人冷冷的看着她:“你給我回房間好好呆着,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出來!”
“可是我……”
“滾回去!”
……
圓臉小姑娘無措的站在原地,想往孟雲娴那裏走又不敢,他的父親早已經随大流入席,只剩她的母親在與榮安侯夫人道謝請罪。
田氏打發了那夫人,且囑咐她莫要再對無辜的孩子多做苛責,規矩可以慢慢教。那夫人連連點頭,牽着孩子要走。
圓臉小姑娘似乎是鼓足了勇氣,走到孟雲娴面前蹲膝一拜:“姐姐大恩,朝桦銘記于心。”
孟雲娴忽然感覺到背後有一陣涼意!
她幹笑道:“原、原來你叫朝桦啊,往後一定要小心些……”
“恩!”朝桦重重點頭,随母親離開。
田氏已經走到了她身邊,孟雲娴挺直了小身板低着頭:“嫡母,我再也不敢了。”
“別慌。”田氏的臉上漾着得體的微笑,“回去了再好好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好好聊”三個字,田氏咬得格外清晰,說完,她牽着阿茵和阿遠入席。
孟雲娴懊惱的閉上雙眼,這一次真的要靠爹爹的血肉之軀了。
“這一次算我救了你一命吧。”一個輕飄飄的聲音自耳邊略過,孟雲娴猛地睜開眼睛,見到的卻是已經走遠的昇陽縣主,而她身邊的昇平縣主較勁似的與她并排,從穿衣打扮到儀态言容,都透着一股洶湧的明争暗鬥。
剛才和她說話的人,是昇陽縣主?
周明隽與淳王已經入席,漫不經心的目光時不時地往她那處看一眼。
不多時,阿茵噠噠噠的跑過來,拉着她一并入席。
這一頓宴席,孟雲娴食之無味,一旁的孟雲芝也很少動筷子。
一些女眷看孟雲娴的眼神都變了——看見那個姑娘沒?那就是朝中第一吵嘴榮安候的嫡傳庶女,厲害得很,不要輕易和她說話,被坑了都不曉得。
而另一邊,除了孟光朝之外,最自豪又得意的就是田允然了——看見我二表妹沒?我親自指導的!啊,真是不枉費我多日的教導和栽培,沒給我丢臉!
若非滿堂賓客,田允修當真要給田允然一個爆栗子。
“胡鬧!表妹正值關鍵之時,怎能像你說的這般兒戲!”
田允然嘚嘚瑟瑟:“大哥,這事兒可怨不得我,是姑母親自提了人登門來請我的。”他賤兮兮的:“再說了,大哥你那一套女子不喜歡,指不定還沒有我教得好。你看表妹今日這個應變,簡直是我門下的楷模。”
沈複失笑:“你可要點臉吧!”
今日的孟雲娴,讓沈複刮目相看,原來她不僅僅只是當日在國公府裏那個聰明懂事的小姑娘。
他道:“修兄此言有理,教書一事不可馬虎,然兄雖聰穎,卻不懂得把握分寸,榮安侯府教女有方,一視同仁,若是讓孟家表妹在然兄這裏被帶偏,實在可惜。”
嘶——
田允然擰起眉頭:“你且說說,被我帶偏是什麽意思?”
田允修決定行使長兄的權利:“下一次若姑母帶表妹來,一定告知我一聲,你不可再胡鬧。”
田允然這會很謹慎了:“大哥,你不是正幫着幾位博士一起修訂古籍嗎?湊這個熱鬧幹什麽?”
田允修平日裏就是一派正經作風,別說是跟女子講話,稍微站近一些都覺得有失禮數,更不會像田允然這樣哄女孩子,熟知女孩子的一切。
今日的小表妹表現不俗,不卑不亢,贊一個“文武雙全”都不為過。姑母既然有心培養,萬不該随意對待。
至少,絕不能讓二弟給帶歪。
宴席之後,賓客紛紛離開,淳王也在兩位縣主的陪伴之下上了馬車。
孟雲娴心裏憋了事情,差點忘了綠琪将今日贏得湯凍子存在侯府後面給賓客準備的廂房,她小心翼翼的跟田氏請示,得到了允許才帶着綠琪一路小跑親自去拿。
綠琪知道位置,讓孟雲娴在院子裏等她。
低着頭的孟雲娴冷不防的被一人拉扯到回廊的角落,三面死角,一面是他。
“周……五殿下?”
周明隽雙手環胸把她擠在角落:“今日玩的可開心?”
她張張嘴,不知道怎麽辯解:“我沒有玩……”差點吓死了才是真的。回府之後還不知道什麽等着她呢……
周明隽輕笑一聲:“哪裏找的文章,背的還挺順溜。”
孟雲娴猛地擡起頭,小嘴驚訝地張着,“你、你怎麽知道?”
果然是什麽都瞞不過周恪哥哥……
她在堂上落落大方振振有詞說的那些,根本就是那幾日埋頭苦讀時候看到的一篇文章。
她啓蒙晚,認識周恪之後,又是雜七雜八什麽書都看,面對流輝苑的考試,實在是有些無從下手,一些道理很深的聖賢名著她看得頭疼,後來是二表哥交給她一個捷徑——若是參不透書裏的意思,就去找旁人寫的文章。畢竟她讀這些書,也是要學着寫文章,學文章的要義,就是會拍馬屁,拍的越有水平,就越有前途。
那篇孟子的君民同樂,恰好就是前幾篇,表哥給了她好幾篇文章,讓她自己參透,她覺得很适合用在剛才的場面,便用了。
“應當不打緊吧?好像沒人聽出端倪來。”她咧嘴一笑,是個讨好。
周明隽陪着她微微一笑,身子忽然俯下來,孟雲娴受驚的狗兒一般蹭的一下貼向牆面。
他笑容溫暖,出語冰寒:“我是死的嗎?”
孟雲娴羞愧的低下小腦袋。
周明換此來并不是為了說這些有的沒的,他收起玩笑,正經道:“那篇文章,是昇陽縣主寫的。”
孟雲娴:目!瞪!狗!呆!
“你也知道怕她?”
孟雲娴想到自己剛才聽到的那句輕飄飄的話,再加上宮宴的經歷和袁蓉的警告,“那、那怎麽辦呀。”
周明隽正要開口,綠琪已經在找她了。
他速戰速決:“往後少惹她,離遠點。”
想再說點什麽,想了又想,趁她不注意摸了她的頭。
孟雲娴捂着腦袋不悅的看着他,他忍不住勾唇:“書讀的很認真,毽球也踢得好,湯凍子是獎勵。接下來要更認真些。”
孟雲娴保持着捂腦袋的動作,看着周哥哥飛快地消失在眼前。
綠琪繞了過來:“小姐,您抱着腦袋站在這裏幹什麽呀?是不是又有人用毽球打你!”
孟雲娴收回手,頓時覺得前路茫茫,她無力地搖搖頭,朝大門走去。
……
盜用了昇陽縣主文章的這個事情,孟雲娴從阿茵這裏打聽了一些小情報才想通。
昇陽縣主是淳王的庶出女兒,沒有生母扶持,還有一個驕縱霸道的嫡長姐,硬生生從沒有地位的庶女變成宮女,最後闖蕩成和嫡出女平起平坐,同享縣主封號的記名嫡女,堪稱京城內庶女界的楷模。
有人去讨好巴結,結果被這個性情古怪還心狠手辣的縣主給收拾的很慘,再無人敢輕易接近。
此外,昇陽縣主很低調,好比她寫的文章,年年都是高分,卻從不張榜公示,所以除了聖上和閱卷的博士們之外,很少有人能有幸一睹。
可她二表哥是什麽人物——族學第一閨秀之友,憑實力拿到了昇陽縣主文章手抄本,還随手傳給了她,她随口就一背……
孟雲娴苦惱的捧臉,怎麽辦啊,明明有那麽多人告誡她,可她還是招惹了昇陽縣主。
可是,等着她的不僅僅是茫茫的前路,還有一條……回府之路。
……
剛一進門,田氏轉身就指着孟雲娴和孟雲芝:“在這裏跪着,不想清楚不要來見我!”
孟雲娴已經給自己想好了一萬種死法,結果嫡母竟然只是讓跪一跪!?
她二話不說,撩起裙子啪叽就跪下了。
孟雲芝慌了:“嬸母……”
田氏沒看她,轉身進屋了。
孟光朝摸摸鼻子,看了一眼孟雲娴,可惜孟雲娴正在沉思,沒有與孟光朝眼神對視。
孟雲芝紅着眼睛,委委屈屈的跪下。
田氏一天都在想那個問題,雲娴為什麽會知道質子夫人的事情,且張嬷嬷留意到,是綠琪那個丫頭先跟雲娴說了什麽,才有雲娴挺身而出,于是,田氏将綠琪叫了過來審問。
綠琪答道:“當時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是一個老嬷嬷打扮的人來告訴奴婢的,二姑娘被退到風口浪尖,奴婢這才轉達給二姑娘。”
“老嬷嬷?你可知對方什麽來歷?”
綠琪磕了個頭:“奴婢真的不知,當時只想着讓小姐解困,現在想來也是後怕不已,若那人是撒謊,小姐就真的毀了禦賜之物,同樣給侯府招災,奴婢輕信他人,實在有罪。”
不知來歷?
孟光朝沉默片刻,忽然轉頭看她:“夫人,你說……會不會是五殿下?”
……
宮中。
周明隽看着面前的暗衛,淡淡道:“所以,你還沒來得及告訴她的婢女有關于盆景的事情,就已經有人先告知了?”
“是,屬下晚了一步,已有人先行告知,所以孟姑娘說出來的故事,才與殿下交代的不一樣。”
周明隽的眼神晦暗不明。
他的生母身份敏感,早早喪生,他對母親唯一的了解,只不過是從老奴那裏聽說的點點滴滴。
看到那盆景的時候,他就想到了,因為老奴曾說過,母親做的盆景,詩句不是刻字,而是浮雕,因為機括全在浮雕上。
他如今是貴妃的兒子,當時想給她解困,萬不能用用他生母的故事,所以他編了另一個故事,讓手下去告訴她的婢女,意在讓她說出盆景秘密即可。
可是她張口,俨然是另一個故事,更接近真相的故事。
若是為了解困,她沒必要在短時間之內重新編纂一個,唯一的解釋,就是有另外的人給她說了這個秘密。
回來審問暗衛,得知果然另有其人去告密。
這個秘密只有母親親近的人才知道,事到如今,還有誰是母親曾今親近過的人?
這個人,與母親當年的死有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