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追查

“混賬!”

田氏猛地一拍桌子,吓得綠琪和宋嬷嬷紛紛跪下。

“讓你們陪着二小姐出去,就是要盡到奴才的本分!之前遇到了意外,你們找不到人,這一次竟然眼看着二小姐被昇陽縣主的人帶走,你們可真是盡職盡責啊!”

田氏很少發火,這府裏也沒有人能惹得主母生這樣一場大氣,縱然是四小姐和五少爺,每回犯錯還沒等主母生氣,侯爺就已經先發作,反倒是夫人和和氣氣的勸說。

這回又是因為這個二小姐。

自從二小姐回來之後,夫人的精力好像都旺盛了呢。

張嬷嬷一邊和聲勸着田氏,一邊代為發怒:“你們兩個還不說,昇陽縣主到底有沒有說帶二小姐去了哪裏?”

宋嬷嬷慌亂道:“奴才冤枉啊!之前奴才犯了錯,夫人不許奴才再近身伺候,這次奴才根本不敢過多幹涉二小姐的事情,只是在外頭伺候着,是……是綠琪姑娘張羅小姐的所有事情。綠琪姑娘是小姐的貼身侍從,又身手了得,老奴若是一早知道綠琪姑娘輕易舍主,便是拼了這條命也不會離開小姐半步。”

綠琪皺眉。這個死婆子,若非她當時行蹤詭異,而她又擔着夫人的吩咐一心留意她,又怎會注意到小姐被人帶走了?

綠琪對着田氏一拜:“夫人,當務之急,是先将小姐找回來,雖然帶走小姐的是昇陽縣主,可是昇陽縣主自來不好相處,萬一小姐有什麽沖撞,惹出什麽誤會就不好了,無論主母要怎麽責罰奴婢都認了,還請主母先做主将二小姐尋回來。”

張嬷嬷聽着也覺得是個道理,也在一旁幫着說話:“是啊夫人,奴才們要罰什麽時候都能罰,二小姐這邊更要緊一些。”

田氏嘆了一口氣,正要差人去尋孟雲娴,外面的奴才來報,二小姐回來了!

回來了!

田氏飛快起身往外走,走了兩步回身冷冷道:“你們兩個在這裏好好跪着,好好思過,稍候我再問話。”

……

孟雲娴安然無恙的回來了,不僅人回來,手裏還提着幾分臘八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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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氏匆匆出來,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嫡母。”她小跑着迎上去,讨好是的提了提手裏的臘八粥:“嫡母你看,最近正是準備臘八粥的時候,京城有不少做得好館子,我特地給你們帶了些回來。”

田氏看着她的笑臉,差點沒伸手去戳她的腦袋。

她知不知道家裏都急瘋了!

“你跟我過來!”田氏拂袖,往自己的院子走。

張嬷嬷上前接過二小姐手裏的東西,低聲解釋:“二小姐,您到底去哪裏了?您知道不知道主母多擔心你。”

她準備好了說辭的:“我今日出去本是想逛一逛,散散心嘗嘗鮮,沒想竟然在珍味樓遇上了昇陽縣主……”

果然是昇陽縣主。

張嬷嬷忍不住責備:“沒人跟小姐說過嗎?那昇陽縣主不是好惹得主,若您這邊有什麽沖撞,連主母都難保您,您知道嗎?”

孟雲娴:“知道……”

“總算是有驚無險,您跟主母說幾句軟和話,莫要再沖撞了。”

“是。”

她一路跟着田氏去了院子,進了房間。左右無人,她撩起裙子就準備跪下認錯。

“給我站那。”田氏搶先和吃住她。

孟雲娴便站直了。

她走到她面前,厲聲道:“今日是偶遇昇陽縣主?”

“恩。”

“為何縣主要帶你一個人離開?”

“侯府宴席上,我出了個頭,叫縣主記得我了,女兒原本也是害怕縣主會苛責什麽,可是縣主并未說什麽,而是提起了上次做的腰墜,又嫌我的料子太次,所以……所以帶我出去一起挑料子了。”

她怕她不信似的,從自己身上的小包包裏掏出一袋子嶄新的翡翠珠子:“嫡母您看,這就是昇陽縣主給我的,她讓我做個更新穎些的,再送到她府上。”

有條不紊,有理有據。

這翡翠打磨的精細圓潤,果然都是上品。

田氏嘆了一口氣,人本就是自己放出去的,也不是她主動要招惹昇陽的。

想了想,她還是叮囑一番:“無論你去哪裏,綠琪和宋嬷嬷是貼身照顧你的人,無論如何都不該将他們撇下,縱然你不得不只身離開,也得讓她們知道你的下落知道你要去哪裏,而不是跪在我面前支支吾吾的說不出所以然來!”

田氏語重心長的教導,讓孟雲娴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她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她的确是偶遇昇陽縣主,回來的時候拿了縣主留下的材料和臘八粥,将周哥哥的那一段給省了。

現在想來,她跟着周哥哥吃點心玩鬧的時候,嫡母卻在家裏擔心她,實在是不該。現在還要将實話壓下來,掩藏她和周哥哥的關系,也是無奈。

“嫡母,我再也不敢了。”

“我看你是勇于認錯,死不悔改!不許再辯解什麽,現在就回房,抄寫十遍靜心咒,不抄完不許出門!”

“那……昇陽縣主要的東西……”

“那就先将這個做了,再罰抄!”

“……哦。”

……

孟雲娴好不容易争取來的自由,就這樣因為昇陽的出現給掐斷了。她耷拉着腦袋往自己的小院子走去,田氏等了一會兒,讓張嬷嬷把綠琪帶來了。

綠琪等的就是這一刻,事無巨細的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便。

在她道出了宋嬷嬷形跡可疑之後,田氏便懷疑上了。結合上次宴席上的事情,如果宋嬷嬷背後有什麽人,而這個人不知道為什麽原因盯着雲娴,那麽他們之間一定會有什麽聯系。

在侯府中有人盯着或許會有什麽阻礙。

但是出了侯府,就會有很多種可能了。

“夫人,宋嬷嬷幾次三番想要離開珍味樓,奴婢看着覺得可疑,但礙于縣主出現,不得不守在小姐身邊,沒想到縣主為人霸道,竟然将我們全都趕出來了,當時門關着,奴婢進不去,眼看着宋嬷嬷又想往外溜,這才追了出去。”

“小姐和縣主呆在一起,總不至于會像之前那樣出意外,所以奴婢才鬥膽離開。奴婢輕易抛下主子罪該萬死,萬幸的是奴婢多少查到了些端倪,那老婆子……是出去送口信了。”

“送信?”田氏越發的狐疑。

“是。宋嬷嬷自己也知道不能走的太遠,她是給了珍味樓一個夥計銀錢,讓他去送口信。奴婢一路追着那送信的小厮,大約可以确定宋嬷嬷聯系的那個人是誰了。”

“何人?”

“平城伯府的伯爺準備扶為續弦的妾侍,賈氏。”

……

孟雲娴這次被昇陽縣主吓到了,對于縣主的吩咐不敢怠慢,幾乎是立刻就開始做生肖吊墜,在加上那一百遍罰抄,所以她也和阿茵阿遠他們一樣安靜下來。

昇陽縣主給的材料遠遠超過一條生肖墜子所需的,孟雲娴看着那些多出來的材料,一時興起又做出了一整套發簪耳環,連項鏈都穿了幾條。

想着是要送給縣主,便找了一個漂亮的錦盒裝起來,左右材料都是縣主的,她若是不喜歡,大可以拆了重新做個別的,若是喜歡……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第三日,她去請示田氏關于送東西的事情。

田氏不僅同意了,還要與她同行。

孟雲娴大驚:“此事不敢麻煩嫡母,我去送即可。”

田氏因為昇陽的事情,還有點不高興:“你去?你是有多大的面子?昇陽縣主最不喜歡別人瞧不上她,若是你自己做好了随手送去,難免她會覺得被你怠慢了,既然要送,就差庫房再挑幾件好禮,我與你一并登門拜訪,親自送上才是。至于之前你做了什麽讓昇陽縣主不喜歡的事情,才叫她在注意到了你,若是能在這次将事情說清楚,減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那這一趟也算走的值得。”

孟雲娴覺得嫡母真不是個好糊弄的人。

她從未表達過自己和昇陽縣主有過節的意思,但是嫡母的意思卻往這個上頭跑,真可怕。

“那……有勞嫡母了。”

“恩。”

……

這一趟王府之行走的很順利,因為孟雲娴去的時候昇陽和昇平兩位縣主根本不在府裏,倒是淳王和五殿下正在下棋。

田氏見到五殿下在淳王府很是意外,還是淳王笑着解釋——五殿下如今是小住,聖上恩準的。

既然是聖上恩準,田氏就沒有刨根問底的必要了。

送上禮物的時候,淳王竟還十分的不好意思。

他的女兒胡鬧慣了,只是姑娘家之間愛美的小約定,田氏這樣正正經經送過來就太客氣了。

田氏簡單的寒暄幾句,與五殿下見了禮,領着孟雲娴離開了。

孟雲娴期間不敢多看周明隽,淳王和嫡母都是有身份的人,周哥哥也說他們相識的事情不宜讓旁人知道,所以她得低調一些,這一次見面,就只是簡單的見了禮,道了別。

從王府出來,孟雲娴有點一身輕松的感覺,對田氏感激也愧疚,像是個走錯了事情的孩子,“嫡母,真的麻煩你了。”

田氏微微笑着,“若你真的覺得這一趟麻煩我了,那也陪我去個地方吧?”

孟雲娴反應很快,當即應下。

然後,她跟着田氏到了平城伯府。

田氏是魯國公府的嫡女,萬千寵愛于一身,入榮安侯府之後诰命加身,深得寵愛,是一個名副其實有身份有地位的主母,行事作風上都有自己的做派。

但是登門造訪卻不提前送帖子,有些違背了她的作風。

得知是侯府夫人,賈氏急忙忙出來迎接,在看到田氏和孟雲娴的時候,她像是吓傻了一樣待在原地,竟然忘了招待。

田氏假裝沒有看到賈氏的失禮,也打量着神态自然的孟雲娴。

賈氏總算回過神來,忙不疊的行禮,田氏笑着與她打招呼,只道今日本是去了一趟淳王府,出來的時候忽然想起之前各府走禮時平城伯府曾送去幾壇子頗有年份的上品美酒,榮安候十分喜歡,幾日壇子就見了底。

田氏羞于啓齒自家侯爺的好酒貪杯,又奈不過家主的日日念叨,沒有事先遞帖子實在失禮,所以今日也不好叫賈氏正經招待,想與她站在門口說幾句話,問問那酒的來歷,她好親自去采買。

賈氏哪裏會真的和田氏站在門口說話?這才是于禮不和,愣是将人請了進去,看座上茶。

“那哪裏是值得夫人親自登門的東西,夫人喜歡,只管差人來吩咐一聲,小婦人自會去幫夫人張羅妥當,送到榮安侯府,叫侯爺吃個盡興。”

田氏在這個圈子裏一貫是被人羨慕的主,她自己的性子也溫順,很少參與那些是是非非,只可惜攤上了一個不好惹的夫君,不少婦人即便有心結交,碰上那個唯恐誰打他夫人主意不懷好意的榮安候,也要退避三舍。

所以田氏主動上門,甚至于說主動地親近,讓賈氏十分的無所适從,也受寵若驚。

然而,讓賈氏更驚訝的,是榮安侯夫人接下來的話。

“我聽聞夫人當年入伯府為妾,多年來不争不搶,将家主與主母奉為首尊,這一生勤勤懇懇幫助體弱的家主操勞家事,這樣的品性,放在整個燕京城都未必找得出幾個。”

“夫人賢良淑德,如今伯府主母殁,能扶為正室是天大的好事,雖說眼下還等着官家的幾道印章方能板上釘釘,但我想無人能再撼動夫人的位置,夫人也該好好想想如何才是一個正室該有的姿态,小婦人這樣的稱呼,也該改改了。”

一慣不喜歡參與那些夫人間猜忌争鬥幫派拉攏的田氏能對賈氏說出這樣的話,如何能不令人震驚。

別說是賈氏,就連孟雲娴也覺得今日的嫡母很不正常。

但是她不太懂嫡母的意思,便乖乖的坐在一邊不插話。

賈氏唇瓣微微顫抖,眸子不由自主的往孟雲娴那頭偏,眼睛竟然紅了。

“侯、侯夫人說這話,實在是折煞我了,我只是一個卑賤的婦人,能得到伯爺的青睐已經是大幸,夫人的好意我明白,只是我一生都這樣過來,如今又哪裏在意這些呢?”

田氏淡淡道:“夫人不在意,難道也不為家主和子女們着想了嗎?”

子女……

賈氏竟轉過頭去抹眼淚。

“侯夫人見諒……我只是……只是沒料到夫人會說這些。這些日子我太乏了,失禮了。”

每當賈氏有反應的時候,田氏都會不着痕跡的看看孟雲娴。

她僅僅只是繃直了小身板坐的端端正正,完全不似賈氏那樣動容,或者說……絲毫沒有反應。

田氏收了目光,歉然一笑:“失禮的是我,平白無故上門,又說了這樣奇怪的話,既然夫人忙于府中事務,我就不打擾了,對了,那個酒……”

賈氏徹底的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再不敢失禮半分,又連忙張羅了下人去準備酒水,不顧田氏的婉拒,堅持命人綁着送到了榮安侯府。

她的眼神依然會忍不住望向孟雲娴。

上了馬車,田氏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說給孟雲娴聽:“平城伯府的這位夫人苦熬一輩子,終于被擡了位份,這一輩子總部算是白熬。”

孟雲娴這陣子對嫡母愧疚又心虛,見她屢屢提到賈氏,便打起精神來多問了幾句:“府裏的嬷嬷們都說,嫡母您喜歡清靜,從來不管別人家的閑事,怎得今日對伯夫人說了那樣的話呀?”

田氏含笑:“我說了什麽話?”

“就是……讓她注意自己的身份,似是提醒一般。”

田氏:“我讓她注意自己的身份,是好意的提醒,怎麽就是異常了?或許……是因為伯夫人先管了我們家的事情吧。”

孟雲娴聽着這話,忽然想到什麽:“那個賈夫人是不是有一個女兒叫做袁蓉?”

田氏挑眉,多了幾分觀察:“是啊,你怎麽知道?”

她不答反問,小臉上的驚訝像是在看一個神明:“嫡母……你、你不會是連那件事情都知道了吧?”

田氏來了興趣:“哪件事情?你且說一說,看看和我知道的事情,是不是一個事情。”

孟雲娴有什麽說什麽:“之前我在宮宴上見過那個袁小姐,後來的侯府宴席也見過,那個袁小姐性子有些孤僻,想事情也與這個賈夫人很像,總将自己想的渺小,她之前也提醒過我小心昇陽縣主。”

“她提醒你?”

“是啊。”孟雲娴滿心都是昇陽縣主的事情,只以為嫡母是對這件事情能夠做了徹查,偶然知道之前哪些人都提醒過她小心昇陽縣主,結果她還是去招惹了,所以生氣。

田氏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

誠然她不喜歡參與是非,但絕非是從不聽是非,不懂這個圈子。平城伯府的賈氏母女多年來一貫低調,早些年也是被那喜好裝柔弱的主母打壓過,這樣謹小慎微的性子,又怎麽會在那樣的場合主動提醒誰小心誰?

這太奇怪了。

還有賈氏,方才那番動容來的奇怪,眼神也往雲娴身上瞟。

到底是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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