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摸索
第二日一早,孟雲娴就不在府裏了,阿茵和阿遠手牽手來找她玩,可惜連宋嬷嬷都不知道人去了哪裏,只有綠琪跟着。
得知此事,孟光朝覺得沒有什麽,畢竟姑娘大了有自己的小圈子,前段日子苦兮兮的練了那麽久,眼下應該放松放松,這不還有身手好的綠琪嗎?
田氏沉默了一下,派人去魯國公府那邊詢問一番,得知今日并不是國公府家的表哥們做席邀了她,淳王府那邊也沒有任何動靜,而且小姐出門早沒帶幾個人,即便是赴宴也沒必要這麽起早貪黑。
“張嬷嬷。”田氏喚來人:“你派人,往許家那邊看看。”
……
許厚德自從做了這寺卿,沒有一日是清閑的,如今朝堂官員數量冗雜職位交錯不清,大官管小事,小官掌大權之事比比皆是,閑職享厚祿,苦差領薄利也數見不鮮,稍有不慎就是得罪人的大麻煩。天寒地凍,但凡有點官威有點做派的,都要司農寺親自去送。
今日,許茹蘭剛剛出門,許茹心就挂着鼻涕條追出來了。
許茹蘭一看到她便沉下臉來:“你身上的傷還沒好,跑出來做什麽?你是怕自己好不起來嗎?”
許茹心身上還疼着,但嘴也硬着:“今日你領着這幾個差人就要送二十多戶,等到這一波俸祿送完,馬上還有年節的官禮,說不準還有各州縣要調更多的儲備,幫忙核對,起文書,層層上遞蓋官印,再調配,那又是幾個大夜都熬不完。我的傷早就好了,都躺了好幾日了。”
她因為心虛愧疚所以說的結結巴巴:“就、就讓我幫些忙吧,我躺着一點也不舒服!”
說着她已經蹿出去,準備用另一輛板車分了原本車上的東西。
許茹心看着懶散的下人,朗聲道:“所有的東西都要收俸祿的官家點算蓋章才算數,你們若是不想拖一整日,就分成兩隊,否則大家就耗着吧!”頓了頓,又道:“天寒地凍的,早些幹完早些回去喝湯烤火不是很好麽?”
她雖然年紀小,但是也不是軟柿子,說起這些話來比姐姐許茹蘭更有氣魄。
許茹蘭看着她,無奈的搖搖頭。
這一連多日,高品階的官員都已經發的差不多,只剩下一些低階官員,但這些低階官員有的人手裏掌着有權的差事,所以一樣得罪不了。她和許茹心分了分活兒,便各自出發。
這種差事,一開始尚且還會因為旁人的譏笑與白眼傷情,但日子久了,也就麻木了,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偶然遇上一家冷淡不說話的,就算是态度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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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茹蘭剛剛發完一家,忽然有小厮模樣的人追了上來,“姑娘且慢!”
許茹蘭回過頭,就看到一個老實巴交的小厮遞上來一盒香膏:“我家主母感謝姑娘不辭辛勞走了這一遭,特命小人送來這香膏,天寒地凍,姑娘莫要傷了手指頭。”
許茹蘭皺起眉頭:“敢問貴府主母是哪一位。”
小厮謙和一笑:“主母只讓小人來送這香膏,可沒許小人與姑娘多閑聊,這東西左右不是有毒的,小人告退。”
“哎等等!”許茹蘭沒能叫住人,眼看着他跑掉。
事情還沒完,因為許茹心善做主張分走了更多人家的俸祿,所以許茹蘭想着自己的分完了趕緊去幫幫她,沒料許茹心竟然比她更早完成,蹦蹦跳跳的來幫她。
許茹蘭很是吃驚:“你怎麽就來了?”
許茹心開心得很:“今日格外的好運,我無意間救了一個險些受傷的小兒,他竟是一家酒樓老板的孩子,為了答謝我,那老板死活要請我吃酒,我說我有事情在身,他無論如何都要派人幫我,我實在盛情難卻,沒想他們的人手真的十分靠譜,片刻就送完了。姐姐,你說這是不是好心有好報?”
許茹蘭看了看手裏的香膏,若有所思。
“對了姐姐。”許茹心雙手合十一擊掌:“那家酒樓老板格外的熱情,一定要請我吃酒感謝我對他兒的救命之恩,不如咱們去包些酒菜回去,跟爹娘一起吃吧!”
許茹心說這話的時候,其實是有些期待的,畢竟姐姐是一個很嚴肅的人,也從不輕易收別人的東西,即便有救命之恩,承了謝意就好,這物件兒上的饋贈,以她的性子一定不會要。
不料許茹蘭道:“好啊,我們一家也好久沒有一起吃酒了,爹還在忙着,咱們包了酒菜帶回來。不過你——身上還有傷,只許吃菜,不許吃酒。”
許茹心頓時開心起來,拍手叫好,七手八腳的幫着許茹蘭發完東西,姐妹二人開開心心的往酒樓走。
酒樓老板果然如約定準備了不少的好吃的,酒也熱的很香,趁着兩姐妹等着打包的功夫,掌櫃的悄悄地溜到另外一間廂房。
“東西都準備好了,謝小姐賞。您放心,小人做的很周密,一定不會被發現的。”
掌櫃的領錢的手才剛剛伸過去,房門被推開,一個淡淡的聲音傳來:“若是被發現,這些東西可以退掉嗎?”
掌櫃的吓了一跳,孟雲娴也吓得站了起來,有些無措的看着從外面走進來的許茹蘭。
許茹蘭言行舉止都很大方,她對着孟雲娴微微一笑:“不知能否與姑娘單獨說幾句話。”
孟雲娴很是主動:“當然可以。”
她讓綠琪把掌櫃的帶出去結賬,自己與許茹蘭說話。
許茹蘭神色平靜,不見喜怒:“若是我沒有猜錯,姑娘當是今來極有名氣的榮安侯府二小姐。”
孟雲娴雙手不自在的在身上擦,試圖把掌心的汗擦幹淨:“許姑娘真是聰慧,一猜就猜到了,其實那天的事情……”
“那天的事情我已經全都知曉,茹蘭年紀小不懂事,做事沖動不經思考,替考一事她犯下大錯,理應受罰。”
許茹蘭沒有主動提遞條子的事情,孟雲娴反倒不知道該不該主動提。
只聽許茹蘭又道:“二小姐深受聖上喜愛,風頭無二,理應心無旁骛的準備明年的入學,茹蘭鬥膽請孟小姐往後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我姐妹二人擔待不起。況且茹蘭還公然污蔑二小姐,是罪加一等。”
孟雲娴一聽到這個就開始反駁了:“許小姐,當日的确是我遞了條子給許二小姐,是我的疏忽,是我得意忘形……”
“孟二小姐怕是弄錯了。”許茹蘭鎮定的打斷她:“此事早已經蓋棺定論,孟二小姐為何要這樣胡說?”
孟雲娴急了:“她是你妹妹,你不相信她嗎?”
許茹蘭眼觀鼻比關心:“孟小姐錯了,正因為她是我妹妹,所以我們才要擔下這個罪名。”
孟雲娴以為自己聽錯了。
許茹蘭:“聽聞孟二小姐剛剛回京不久,從小也是長在外面,所以可能不太清楚,有時候對于一些人來說,主動的去承擔罪名,反而能減少很多的麻煩。于我們來說,越多抗拒與不甘,只會換來更多的欺負與麻煩。況且我們每日都忙的暈頭轉向,回了府裏蒙頭就能睡,哪有精力争辯這些。”
孟雲娴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若是真的要争個清白,我願意澄清,我可以幫你們……”
“孟姑娘若真的想幫忙,就請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許茹蘭收起了所有的客氣。
沒等孟雲娴回應,黝黑瘦小的許茹心忽然沖了進來,指着孟雲娴厲聲道:“果然是你,你還害的我們不夠慘嗎!”
綠琪聽到聲音追趕進來,立馬将孟雲娴護着:“放肆,你們是什麽人也敢這樣斥責我們小姐!”
比起許茹蘭,許茹心就要尖銳多了:“你們小姐我們惹不起,所以也請你們別來裝好人!說的真好聽,你想幫我澄清,那當日我被所有人指責偷了你的紙條作弊的時候,你在哪裏!?你在禦前獻舞,當場錄用風光無限!可是我卻因為身份曝光,害的我姐姐再也沒辦法參加族學考試了!”
綠琪氣急:“你替考本就是荒唐,是作弊,若你真的那麽清高,我家小姐遞條子給你的時候你為何不喊出來?那時候你怎麽沒有此刻的氣節?得利時喜不自禁,失利時瘋狗咬人,所以你們這樣的人才更不值得偏幫!”
許茹心:“那你們滾啊!我們不要你們假好心!你們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自以為是說些漂亮話,假惺惺的争公平道理,百無一用還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一旦風向不對便拍拍屁股明哲保身,再不會管什麽正義公平,你們就是虛僞,就是僞善!莫非你們家小姐得了那些風光還不夠?是覺得我将她咬住了給她抹了黑,所以想借着幫我們,來給自己徹底洗清嫌疑嗎?呸!”
“茹心!”
“綠琪。”
許茹蘭和孟雲娴同時攔住了身邊的人,又對視一眼。
許茹蘭還是那副淡淡的樣子:“孟小姐,此事就算是過了,您的好意我們心領,還是那句話,若您真的想幫忙,就請不要再插手這件事情,也不要再管我們。”她頓了頓,微微一笑,拿出手裏的香膏:“這盒香膏我收下,再次謝過孟小姐。”
說完,她帶着許茹蘭告辭,酒肉熱菜自然也不會帶走了。
“真是不識好人心,小姐……”綠琪一轉身,立馬就心疼起來:“小姐,您千萬別傷心,跟這樣的人傷心犯不着啊!”
孟雲娴其實一點都不想哭,可眼下除了流眼淚,好像再難找到宣洩心中情緒的法子。
“你一大早跑出府,就是為了來這裏挨一頓罵?”熟悉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綠琪趕緊給五殿下行禮。
自從體考一事之後,綠琪就聽聞了五殿下與小姐之前的事情,現在看來,說不定五殿下真的是在小姐去王府學舞的時候對小姐生了情意,連皇上與侯爺他們都不曾說什麽,她這個做丫頭的更沒資格。
綠琪在周明隽的吩咐下離開雅間,将這裏留給他們兩個人。
周明隽看着她,輕輕嘆息一聲,彎腰搬來兩只凳子和她一起坐下。
原本體考這件事情之後,他對她的态度便可以不再遮掩,昨日他就在馥園定好了許多玩耍的節目,只等着她去,沒想闵祁率先來報,說她獨自離府去跟蹤許家姐妹了。
他遞了一塊帕子給她:“把眼淚擦一擦,真難看。”
孟雲娴接過帕子,慢吞吞的擦了一下臉,緩緩開口:“周哥哥,你也是來罵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