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唐鳶眼睛一跳，圓圓的臉頰鼓了鼓，心跳的有點兒快，轉身，背過有點兒熱的臉往冰箱那邊走。
什麽叫都聽她的呀……還有，能不要笑的那麽好看嗎？
唐鳶偷偷的吸着氣，想壓下莫名其妙變快的心跳，拉開雙開門的冰箱，鋪面一陣冰涼的氣息，中和了一點發燙的臉。
可是看清冰箱裏面之後，唐鳶有點兒傻眼了。
這麽大的冰箱，裏面空蕩蕩的，除了幾罐啤酒和幾瓶礦泉水，什麽都沒有……
幹淨整潔的格子幽幽的泛着冷氣，像是被打入冷宮不受待見的秀女。
“冰箱裏沒有吃的，等我打個電話問問。”楚雲僥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她身後，邊說着邊掏出手機按了個號碼。
唐鳶只聽到他喊了聲“周叔”，然後腦子嗡嗡的就聽不清在說什麽了。
他一靠近，源源不斷的體溫就順着空氣傳過來，極具壓迫感的身體将她困在冰箱之間。
前面是冰涼的冷氣，身後是火熱的身體。
冰火兩重天的感覺讓唐鳶徹底傻在原地，動彈不得。
“廚房的櫃子裏？好，我去找找看。沒，就突然想吃點面。嗯，瞎做呗，周叔再見。”
楚雲僥挂了電話，伸長手臂，繞過面前的小姑娘關了冰箱門：“說是廚房的櫃子裏可能有，去看看。”
冰箱門緩緩關上，像是某種幻鏡的開關，冰火兩重天的冰突然消失，唐鳶忽的驚醒。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伸過來關門的手臂擦過唐鳶的耳朵，激起一陣細小的雞皮疙瘩。
唐鳶縮着脖子一顫，看着他跟沒事人一樣轉身。
……
唐鳶伸手捂了捂自己發燙的臉頰，睫毛亂顫的跟在後面，站在廚房門口看着他擡起手臂打開最上面的一個櫃門，翻騰了兩下。
這就是長的高的好處吧？換作是她，踩個凳子還差不多……
“這個可以嗎？”楚雲僥從陌生的櫃子裏拿出一卷還沒開封的挂面，沖唐鳶晃了晃。
“得看看在不在保質期……”
經歷過冷宮似的冰箱之後，唐鳶對這屋子裏出現的任何食物都有點兒不放心了。
“……有道理。”楚雲僥一愣，沒想到她會這麽說，偏薄的唇角勾了勾，舉着挂面的包裝湊到眼前，翻來覆去的查看了一番，然後舉着面沖唐鳶揮了揮：“真幸運，還有一個月到期！”
……是啊，真幸運，要不你今晚就只能吃外賣了！
提出合理化建議還被嘲笑了的人嘟着嘴走近，踮着腳尖搶過面條：“你出去等吧，馬上就好了。”
楚雲僥怎麽可能錯過這個看她做飯的機會：“沒事，我想看看。”
行吧，你的地盤你做主，“可是，不保證好吃的哈。”從來都沒什麽太大自信的小姑娘先打好預防針。
“你做的，肯定好吃。”楚雲僥歪着身子靠在門邊，凝神看她在小小的空間忙活。
唐鳶抿着嘴偷笑了一下，撕開面條的包裝，然後環視了一圈流理臺。
幸好還有油鹽醬醋等一排調味品，雖然都沒開封。
沒有番茄，沒有雞蛋，連根蔥都沒有……
總不能煮白水面給他吃吧？那還不如吃外賣呢。
唐鳶不甘心的趴在流理臺上一一翻看着各種調味品，再次對這個空檔的廚房感到神奇。
沒有任何做飯的材料，可是竟然有很多外國牌子的高檔調味品，黑胡椒、蕃茄醬、芥末、咖喱、XO醬……有的是英文包裝，有的是看不懂的其它國家的文字。
唐鳶琢磨着看來只能做個意式拌面了，然後就在最末尾看到了一罐非常眼熟的東西。
老幹媽！她的女神！曾經陪伴她走過了無數頓學校食堂的三餐！
“我們吃拌面好不好？”唐鳶激動的舉着老幹媽的瓶子沖門邊的人說道。
楚雲僥眼皮一跳，看着那罐久聞大名卻從沒吃過的東西，緩緩點了點頭，“可以。”
其實吃什麽根本不重要，他只是希望這頓飯能做的……久一點。
看着她絮絮叨叨的小聲念着各種瓶瓶罐罐上面的文字，看着她将嶄新的廚具沖水洗過，然後擰開爐竈，準備燒開一鍋水……
原來家裏的煙火氣是這樣的。
像是落日餘晖下的炊煙、暖黃燈光下的身影，既平淡又瑣碎，卻是他從沒見過的光景。
楚雲僥看着她又洗好了一副碗筷，然後雙手撐在臺子上，等待着一鍋水開。
她的肌膚在光下瓷白，隐隐還能看到手背上青色的淡淡血管，手臂支撐着全身的重量，一只膝蓋微彎，側着微微活動了一下一只腳腕，然後換了一只腳……
楚雲僥看着她的小動作，這才後知後覺她今天剛軍訓完，已經在烈日下站了一天！
而他竟然還在這兒讓人家做飯，還不要臉的希望這飯能做久一點！
你可有點兒良心吧！
這也就人家姑娘心眼兒好，不抱怨！不然誰這大晚上的管你是死是活。
“你去休息吧，剩下的我來。”楚雲僥舌尖抵了抵槽牙，聲音有點兒低。
“沒事的，很快就好了，而且……你也不會呀。”唐鳶不知道怎麽一直沒說話的人突然說要做飯，只是對上他漆黑的眼珠，突然覺得有點兒瘆人。
他的眼神很燙，表面卻很平靜。
像是壓抑着什麽，又像是噴發着什麽，将人層層包圍，卻又害怕沉溺。
唐鳶有點兒不敢直視的偏了偏頭，手指下意識的劃拉着桌面。
楚雲僥鋒利的喉結滾了滾，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情緒外洩的有點兒厲害，不自然的偏過頭咳了一聲，聲音重新明朗：“不是做拌面嗎？水開了就下面，面熟了撈起來，淋點兒老幹媽，應該就能吃了吧？”
“诶？你會做呀？”唐鳶驚訝的重新偏過頭。她還以為這位大少十指不沾陽春水，連面都不會下呢。
“這麽簡單的事，動動腦子就知道了。”楚雲僥小心地推着她的肩膀将人往外帶，“你快去坐着吧，吃完就送你回去休息。”
感覺自己被嘲笑加嫌棄的唐鳶不服氣的回頭：“什麽簡單呀，那是這次什麽食材都沒有！等下次我買了菜過來！你等着看吧，保證好吃到吞舌頭！”
下次。
美好到讓人心動的字眼。
“好，下次再做。”楚雲僥勾着唇角，總算将唐大廚送到客廳的沙發上。
“你等水開了再下面哦。”
“面裏可以放一點點鹽。”
“拌面的時候可以自己在碗裏調一點醬油和醋，對了，你吃不吃辣的呀？”
……
楚雲僥站在竈臺前，聽着外面客廳的人絮絮叨叨的囑咐着，啞然失笑。
沒想到，她還是個隐藏的小話唠。
可笑着笑着，眼底的酸澀突然擋都擋不住的漫上來，鍋裏一團團冒起的熱氣熏的人眼睛發脹。
他确實從下午回來就不太正常。
她鼓足了所有的勇氣想要保護他，在烈日流火中遞上一塊手帕，大晚上的怕他餓着，忍着累想為他做一碗面……
所有的這些，都是他空闊寂寥的來時時光裏從未體會過的溫暖。
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什麽都無所謂的他，竟然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怎麽說呢，就像是久經幹旱的人突然碰到一處冒着甜水的泉眼，按耐不住的想要瘋狂占有，卻又莫名害怕。
從未擁有總比失去好那麽一丁點吧？
因為他知道，對她，他是會上瘾的。
“還沒好嗎？”突然，門邊冒出一個小腦袋，正勾着頭好奇的詢問。
楚雲僥握了握拳頭，壓下眼底的情緒，“不是說了在外面等我？快出去坐好。”
唐鳶無辜的嘟了嘟嘴：“誰叫你這麽慢，我怕面煮糊了嘛。”說完，縮回腦袋，慢吞吞地走回客廳。
楚雲僥看着她偷偷揉了揉後腰，然後握着拳頭捶了捶瘦弱的肩頭。
“咔”一聲，他關掉已經在翻騰的面條，大步往外走。
“走，我送你回去休息。”說着抄起鑰匙，看向沙發上的人。
“啊？可是，你面還沒吃呢……”唐鳶看着他沉沉的表情，沒明白又怎麽了。
“回來再吃，你早點回去休息，明天還有一天的軍訓。”楚雲僥在心裏不重樣的罵了自己一番，人都累成這樣了，他還有心情在這兒矯情個屁！
……
“好吧。”其實唐鳶真的挺累了，軍訓完還好，又在燒烤窗口站了兩個小時，還要招呼那麽多同學，早就渾身酸軟。
只是一直有點擔心他，才忍着沒說。
兩人一前一後的下樓，唐鳶看着他推出那輛黑色的重機。
“……沒幾步路的，不用坐這個吧？”就隔着幾棟樓的距離，還坐着重機回去也太誇張了吧？
楚雲僥現在是恨不得能把她立馬安置好，然後塞被窩裏好好休息，當然一步路都舍不得她走，“上來吧，我還得回來吃面呢，不然都糊了。”
……
原來是想快點把她送走，好回來吃面！
害她還小小自戀了一下！
唐鳶悶悶的爬上後座，接過他遞過來的頭盔，定睛一看，傻了。
粉紅色的頭盔？這……也太少女了吧？
但是看大小就不像是他自己用的……所以？
唐鳶這下不敢自戀了，說不定人家是想着以後能載自己女朋友呢。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小姑娘更悶了。
一聲不發的坐在後面，手扶着座椅。
楚雲僥低頭看了眼空蕩蕩的腰際，一擰油門，車沖了出去。
才十幾秒的功夫，就到了西六樓下。
唐鳶扶着楚雲僥的肩膀小心地爬下座椅，把頭上的粉色頭盔遞還給他，“你快回去吃面吧，我先上去了。”說着轉身朝裏走。
楚雲僥看着她淡淡的小臉沒什麽表情，皺了皺眉頭，剛剛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不高興了？
“小鳥兒。”看着她的背影，楚雲僥脫口而出喊住了人。
唐鳶停住腳步，回頭看他。
“你……”楚雲僥張了張唇，看着橘黃路燈下她柔和的小臉，“如果今天是別人，你也會去看他嗎？”
說完他自己都愣了，沒想到有一天會問出這麽蠢的問題。但再蠢的問題，他都想知道她的答案。
唐鳶看着跨坐在重機上的人，張了張嘴，自己都沒想過這個問題。
如果是別人，她會這麽晚了還跑到人家家裏，只為了看一眼他好不好，會拖着早就疲憊的身體，就想幫餓肚子的他做碗面吃嗎？
“我，不知道……”唐鳶聽到自己這麽說。
楚雲僥聽到她輕聲的呢喃，低頭一笑，帶着點意料之中，夾着絲淡淡的失落。
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楚雲僥沖唐鳶擺了擺手，“快進去吧，好好休息。”
唐鳶嘴唇動了動，終究沒說什麽，轉身走進宿舍樓。
楚雲僥看着消失在門口拐角的人，再看了眼手裏的粉色頭盔，扯了扯唇角。收起踩在地上的長腿，一聲轟鳴，擰着油門離開。
聽着越來越遠的發動機的聲音，門口拐角露出一顆小腦袋，看着消失在夜幕中的人影。
唐鳶聽到自己幾近呢喃的聲音：“應該，不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