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下午的訓練是最磨人的。
整個操場像個大蒸籠,烤的同學們都跟抽幹了水分的梅幹菜一樣。
唐鳶慢慢的吸着氣,想緩下一陣陣的頭暈。
大概是昨天沒休息好,又在烈日下暴曬了這麽久,所以低血糖的毛病犯了。
渾身沒勁,腦袋像是吸不上來氧氣似的發沉。
終于在她眼前開始有白光飄過的時候,聽到了一聲天籁般的“休息十分鐘。”
西北角這塊周圍種着茂密的香樟樹,隔着跳臺和低低的栅欄,是乒乓球的場地。
一聽到可以休息,二排的女生們一窩蜂的往旁邊的樹下躲,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喝水休息。
唐鳶找了個角落的位子,靠着樹坐下,拿起放在一旁的自己的水杯。
慢慢含了兩口被太陽烤的熱乎乎的水,那種頭暈目眩的感覺還是沒消散。
不遠處,三排的方陣也解散,一群男生朝這邊的陰涼走過來。
“艹,簡直熱爆了!佼爺,你帶水了嗎?”蔣離摘下帽子,露出藏在裏面的銀發,扇着風問。
“你看我像帶水的人嗎?”楚雲佼掃了一眼周圍,然後腳步一轉,朝着某個方向走去。
“……不像。”蔣離絕望的舔了舔舌頭,正琢磨着去哪兒蹭點兒水,就看到兩個穿軍訓服的妹子手牽着手的朝他們走過來,手裏還拿着一瓶水!!!
楚雲佼腳步沒停,餘光掃了一眼,就準備繞開停在他面前的人。
“哎,同學!”其中一個大着膽子的喊了一聲。
楚雲佼腳步一頓,回身:“叫我?”
這一下,兩個女生突然扭捏了起來,其中一個推着另一個的腰,說着“你去呀”。
只見那個拿水的女生綁着兩個麻花辮,長得挺漂亮,盯着楚雲佼的眼神有點火熱,朝前走了兩步,“那個,同學,這是我們剛去買的水,有多的,給你喝吧……”說着兩只手握着瓶身,微含着下巴,遞了過來。
一旁休息的同學都朝他們這邊看了過來,交頭接耳的議論着。
麻花辮看了一眼周圍,揚着唇角笑了笑,挺了挺腰接受着大家的注目。
楚雲佼眉頭皺了一下,語氣平淡:“謝謝,我不渴。”
說完,便轉身朝樹蔭下走。
“哎——”沒想到會被拒絕的這麽幹脆,麻花辮往前追了兩步。
“美女,我哥不喝要不給我吧?待會兒幫你給他。”蔣離攔住還想往前追的女生,眯着桃花眼笑道。
麻花辮本來當衆被拒絕已經有點兒下不來臺,此刻有人遞臺階當然趕緊下,況且也是個帥哥,于是将手裏的水給了蔣離。
楚雲佼走到樹蔭下,本來站在一旁的戴眼鏡的男生和同伴見狀默默往旁邊挪了挪。
大佬氣場太強,他們這等凡人還是不要靠太近為好……
唐鳶見他在一旁坐下,眯着眼睛小聲的打了個招呼:“嗨。”
聲音有氣無力。
楚雲佼看了看她蒼白的臉色,眉頭輕蹙:“你怎麽了?”
“唔,頭有點暈,坐一會兒應該就沒事了。”唐鳶靠在樹下,抱着膝蓋,下巴墊在手臂上緩神。
“……”
楚雲佼眯着眼睛看了她兩秒,然後手伸進口袋掏了掏,接着一只手掌攤在她眼前。
“吃個這個,會不會好點?”
唐鳶睜開眼睛看着遞到眼前的東西,一愣。
一顆大白兔奶糖,躺在他幹燥微粝的掌心。
……
唐鳶擡起頭看他:“你怎麽會帶這個?”
“家裏有,就帶上了。”楚雲佼語氣平靜,手又往前伸了伸,“快吃,要是還不舒服,我送你去校醫院。”
唐鳶懵懵的接過,小心的剝了糖紙,然後含進嘴裏,淡淡的甜味彌漫開來。
一旁,親眼目睹的幾個男生眼睛都快要瞪掉了。
他們看到了什麽?
潇灑不羁的大佬兜兒裏随身帶着大白兔奶糖?
還家裏有,就帶上了!
您哄小孩兒呢!
幾個人心有靈犀的對視了一眼,然後默默轉開了頭:他們知道的會不會有點兒多了?
而其中的眼鏡男叫王博,正是那個“被”換了位置的背鍋俠,此時看着一臉驚恐的同伴,老神在在的搖了搖頭:他已經見怪不怪了好嗎?
唐鳶嘴裏慢慢含着奶糖,右臉頰鼓起一小塊,小聲的道謝:“謝謝你的奶糖。”
“好點沒有?”楚雲佼問。
“嗯,好多了。”唐鳶點了點頭,垂眼看手裏的糖紙。
薄薄的一小張,跟所有的糖紙一樣,卻看的她心跳又慢慢快了起來……
“哥,這水你不喝我可喝了啊?”蔣離風風火火的跑過來,打破了空氣中流淌的淡淡的甜味。
楚雲佼瞥了他一眼:“随便你。”
蔣離聞言,立馬将已經擰開的瓶口懸在空中,仰着脖子沒對嘴的灌了幾口。
“哈,真是爽。”蔣離喝完抹了一把嘴巴,将剩下的半瓶水遞給坐着的人,“真不來點兒?”
楚雲佼看了一眼眯着眼睛慢慢吃糖的人,“我不渴。”
啧,避嫌避成這樣?
連別的姑娘的水都不喝一口?
蔣離嫌棄的撇了撇嘴,覺得自從他佼爺陷入愛河之後,越來越矯情了!
順着楚雲佼的目光看過去,這才注意到旁邊側着臉坐着的人。
“诶——小——”蔣離眼睛一亮,剛想打招呼,被旁邊一道淩厲的眼刀一掃,“嫂子”兩個字及時的吞了進去,“美女——”
唐鳶含着軟乎乎的奶糖,擡着手跟他打了個招呼,“你好。”
“你好你好,小、美女,你叫什麽名字啊?我叫蔣離,跟他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關系特好!”蔣離順勢坐在唐鳶身邊,看着自己未來的“大腿”,開始瘋狂的自我推銷。
他可算看清楚了,只要搞定小嫂子,就沒他佼爺什麽事兒了!那以後還不就是他蔣離的天下?哈哈哈哈!
正沉浸在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幻想中,突然腿上一疼,看着自己又被踹了的蹄子,蔣離一怔:“幹嘛?”他好像還沒來得及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吧?
“你坐那麽近幹嘛?一身的汗味,別熏着人家!”
楚雲佼伸出的長腿就這麽懶散的曲着,手搭在彎起的膝蓋上,從樹葉縫隙間投下的陽光在骨節分明的手背形成一個個小的光圈,修長的手指動了動,看着對面的蔣離。
唐鳶本來手上摩挲着光滑的糖紙,心亂的不行,不敢看他,就盯着那只手出神。
正在心裏小聲的感嘆怎麽連手都這麽好看,突然聽到他這麽說,吸了吸鼻子:“不會啊,沒有聞到味道。”
楚雲佼修長的手指又動了動,慢慢握成拳,看向蔣離。
蔣離一個激靈,趕緊屁滾尿流的爬了過來,離他小嫂子遠遠地!
“沒事沒事,我坐這兒!誰讓某人占有欲強呢,蔣爺慣着他。”蔣離不怕死的揮了揮手,都敢鬥着膽子打趣他“爸爸”了。
唐鳶咽下最後一點糖沫,留戀的舔了舔唇角,一時沒轉過來不坐在她旁邊和占有欲的關系。
她皺了皺眉,正想問,突然聽到旁邊一聲清亮的“唐鳶”,隐隐有點耳熟。
唐鳶順着聲音偏過頭,就看到了跳臺後面,隔着鐵絲網跟她揮手的卷發。
“……林陽?”唐鳶看着他卷卷的頭發,搜尋了一下記憶,喊出這個名字。
“诶,你還記得我啊!”林陽笑的春風和煦。
他們班體育課,集訓完在這邊打球,本來聽着同學在讨論旁邊軍訓的妹子,還沒太注意。
就聽到說什麽有個特別白、看着特別乖的新生,林陽腦子裏就浮現出了昨天遇到的人。
過來一看,竟然真的是她。
于是在一群同學中間喊了她的名字,引起一陣起哄。
對面那一口大白牙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楚雲佼覺得相當刺眼,“你們認識?”
唐鳶終于敢看了他一眼,“恩,昨天見過一面。”
“見了一面就記得名字了?”楚雲佼舌尖抵了抵槽牙,靠着樹的身子慢慢坐正。
“我記憶力很好的!第一次見完,我也記得你的名字呀。”唐鳶覺得他這問題好奇怪。
……
行吧,人家記憶力好,他還能說什麽呢?
楚雲佼覺得自己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兒,差點沒郁悶死。
一旁的蔣離左看看又看看,覺得有生之年能看到他佼爺吃醋又吃癟,簡直太爽了!!!
要不是死死克制,他簡直要笑出聲了。
“唐鳶。”那邊被冷落的林陽又喊了一聲,拉回小姑娘的注意力,“這個給你,剛買的,還冰着。”
說着,手穿過鐵絲網,扔過來一瓶瓶身還結着水汽的礦泉水,還伴随着一陣不小的起哄。
看得出來,他在同學之間,人氣挺高。
……
楚雲佼看着慢慢滾到他腳邊的水,擡起腳尖,“咔”,踩住了還想繼續滾的水瓶。
“你要喝嗎?”楚雲佼踩着水沒動,擡眼看向她,聲音涼的像是冰櫃裏的老冰棒,表情卻沒什麽變化。
唐鳶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睛,竟然無端生出一點點心虛的感覺,聞言趕緊搖了搖頭,然後沖着那邊的人舉了舉自己的水杯:“謝謝你啦,不過我自己有帶水的。”
林陽眯着桃花眼看着那邊一起坐在香樟樹下的兩人,才驚覺還沒問過她有沒有男朋友。
可是……有又有什麽關系呢?
沒有撬不動的牆角,只有不肯努力的鐵鍬。
而且他本來還沒有多大意思,只是看着她乖乖呆呆的,就忍不住逗了逗。
現在……看着那邊靠坐在樹下面色不善的人,林陽勾了勾唇角:有意思。
“沒關系,你留着喝吧,給你了就是你的了。”林陽眨了眨眼睛,體貼又溫柔的笑了笑。
……
我他媽?
這哪兒來的花蝴蝶,笑得這麽惡心?
人姑娘都說了有水了,還用得着你在這兒巴巴兒的獻殷勤?
楚雲佼一邊唇角扯了扯,勾身從腳下拿起那瓶沾滿了雜草的水,看向唐鳶:“既然水是你的了,能給我喝嗎?我渴了。”
……剛剛是誰說不渴的?是誰!
“啊?那、你喝吧……”唐鳶結巴道。
楚雲佼沖着她笑了笑,聲音輕柔,老冰棍沒了涼氣,在陽光下化成甜甜的水兒:“謝謝。”
然後擰開蓋子,仰着頭,懸空往嘴裏倒了幾口,波光粼粼的水流灌進嘴裏,鋒利的喉結在光下性感的滑動了兩下,喝完拇指抹了下嘴角,“很甜。”
一衆吃瓜群衆:您喝都喝了,用得着這麽嘚瑟嗎……
那邊林陽臉上的笑差點兒沒挂住,身邊的幾個哥們兒拍着他的肩膀打趣。
“怎麽回事兒啊,咱們林部長馬失前蹄了?”
“陽子,這妹子你怎麽認識的?人家有男朋友啊?”
“哎呀,沒事沒事,追着咱們林部長屁股後面跑的妹子一抓一大把,這種清湯寡水型的,不要也罷。”
“不過別說,她男朋友看着很不好惹啊?長得也帥。”
……
耳邊叽叽歪歪的打趣聲議論聲一波接着一波,林陽握了握拳頭,忍下竄起的怒火,扯着唇笑了笑:“也就見過一面的妹子,哪兒知道人家是不是真有男朋友。再說了,沒到最後,誰知道呢。”
幾個男生看他的樣子,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沒說話。
這邊,楚雲佼喝完水,踢了踢在一旁看好戲的某人:“你帶錢沒有?”
“啊?”蔣離正內心揮舞着小手指,為他佼爺秒殺情敵打call,突然被cue,回過神,掏了掏自己的口袋,拿出一個黑夾,“只有幾張毛爺爺,怎麽了?”
“去把水錢付了。”楚雲佼擰好瓶蓋,舔了舔濕潤的唇角。
“……”
您老人家真是不給別人留一點兒生機啊!
蔣離為他佼爺缜密的邏輯、傲嬌的個性和變态的占有欲啪啪鼓掌,然後麻溜的趕緊蹦起,揮舞着一張毛爺爺,去幫他佼爺付水錢。
“那個,是學長吧?謝謝替我小嫂子專門買的水哈,這個是水錢加路費,辛苦您勒!”蔣離把那張毛爺爺塞進網子,沖着林陽的那張臉揮了揮。
“……不用!剛好有多的!”林陽眼角抽了抽,維持着微笑,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哎呀,學長你別客氣,這一瓶水兩塊錢,您還賺了不少呢。”蔣離把毛爺爺揮舞的更加起勁。
“我說了——不用!”林陽咬着後槽牙,臉上的笑已經有點兒扭曲,看着怪瘆人的。
“吶,是你自己不要的,這下不欠你人情了!”蔣離聞言快速的抽出毛爺爺,塞進兜裏,然後一個蹦跶,歡騰着跑了回去。
正好,省了一張毛爺爺,不然還真便宜了那個小白臉!哼。
蔣離歡樂的回去跟他佼爺邀功,終于得到了人一個好臉色,“幹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