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生的出路

季歸浙回到家,他外婆已經做好了飯,屋裏還放着外婆最喜歡的越劇。

季歸浙放下書包去洗了手就坐到餐桌邊吃飯。

外婆笑盈盈看着他,問他學業累不累。

季歸浙笑說不累。吃過飯,他搬了把椅子坐到陽臺納涼,秋老虎讓人胸悶。

屋裏電話響起,外婆調輕了越劇,接起電話,說了兩句,兩句提到季歸浙,然後她挂了電話,出來陽臺對季歸浙說道:“小浙,你媽媽又打電話來了。”

季歸浙應了聲。

外婆停頓了會,接着說道:“你媽媽這個周末會回國,問你要不要見她?”

“她什麽時候來家裏?”季歸浙擡起頭問道。

外婆有些欣喜說道:“周六晚上就會到,你生日。”

“我知道您想見女兒,我周六晚上不在家。”季歸浙說道。

外婆眼裏的光芒一閃而逝,她進了屋繼續默默收拾碗筷,不經意間也嘆了一口氣。

季歸浙在外面坐了好一會,等到夜幕徹底降臨,他才進了屋。

外婆的越劇已經放在她自己的房間裏聽,虛掩着門,袅袅樂聲時有時無。

季歸浙路過外婆房間,透過門縫看到外婆在看外公的遺照,他站着看了會,最終還是走開了,所以她沒聽到外婆對外公說道:“孩子怎麽能恨媽呢?”

季歸浙恨他媽媽是前兩年開始的,但從小他對媽媽這個角色也是宿怨頗深。季歸浙的父母很早就離異了,那年季歸浙才四歲,他判給了媽媽,原因是他爸出軌造成婚姻破裂。

而季歸浙說是判給了媽媽,情傷後的媽媽忙于事業根本不管孩子,季歸浙在外公外婆身邊長大。

Advertisement

季歸浙的網球是外公啓蒙的,十四歲那年他外公去世,他媽媽沒趕回來,季歸浙就很怨媽媽。高一那年他的左手受傷也是因為她媽媽,所以他就徹底怨恨上了他的媽媽。這兩年,他都對媽媽避而不見。

季歸浙本來有一個願望,那就是在青少年網球賽裏打出成績,這樣有一天他才有可能成為職業網球選手,但現在這個願望不太可能了。左手受傷,季歸浙的整體水平下降,去年他連決賽都進不去,體育是很殘酷的事情,它有許許多多的限制,年齡體能天賦,缺一不可。

而最讓季歸浙覺得媽媽可恨的是,他的媽媽根本不理解他的夢想,她覺得他能做的還有很多事情,他只是放棄了職業網球這條路而已,他還可以在學業上進取,手上受過傷的并不會影響他的生活,意外也不是人頹廢的借口。所以,季歸浙決定不會原諒媽媽。

為此,外婆曾對季歸浙勸說道:“你媽媽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其實心裏很難受,只是她不願意承認,她很膽小,她怕承擔後果,她是個自私的母親。但沒辦法,不管怎麽說,她是你媽媽。”

季歸浙說道:“她即将組建新的家庭,她可以做別人的媽媽,我并不稀罕。”

季歸浙的媽媽是在去年結的婚,和一個美國人,她說要在季歸浙畢業之後把外婆接去美國享福,外婆不肯去,媽媽就說外婆讓她為難,她還說美國有多好。

季歸浙和外婆說他以後會養她照顧她,讓她不用離開家鄉。他的意思也是要才徹底和媽媽劃清界限,為此,季歸浙最終将會選擇放棄網球。

季歸浙回到房間,他的手機響了,是陳虹雁給他打電話。季歸浙接起電話,電話那頭,陳虹雁柔聲問他在幹嘛。

季歸浙含糊應了一聲,什麽都沒有回答,他靠在椅背上出神望着天花板。

陳虹雁在電話那頭等了一陣,說道:“我們最近說的話越來越少了。”

季歸浙還是應聲,他在想陳虹雁怕是要說分手了,于是他給她時間。

“這個周六你有空嗎?是你生日,晚上我們去看電影吧,放松放松。”陳虹雁說道。

季歸浙聞言,說道:“好。”

挂了電話,季歸浙把手機丢在床上,他還是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認為親情愛情友情都是人生的枷鎖,他很難去熱愛。

第二天是周五,早讀結束出完操,朱德去泡速溶咖啡,她一路搖着杯子一路走着往對面教學樓五樓看,季歸浙的班級就在那裏,她經常會看到他在走廊上。而每一次朱德看到季歸浙的時候,她心裏都會不由想,最終決定來這所高中上學挺好的,她挺慶幸的。

今天朱德看到了陳虹雁,她顯然在等季歸浙,因為不一會季歸浙從教室裏出來,他和陳虹雁并肩站在走廊上,兩人都對上了朱德的視線。

朱德笑朝兩人揮了揮手,陳虹雁也笑招了招手,但季歸浙卻背過了身去,顯得十分沒禮貌,朱德一愣扭頭走了。

陳虹雁在朱德走後也轉過了身,她問季歸浙道:“阿浙,你想好去哪了嗎?”她不是問去哪看電影,而是問去哪上大學。

“還沒。”季歸浙應道。

“要在省內吧?”陳虹雁猜測道。

季歸浙側頭看着陳虹雁問道:“你想去哪?”

陳虹雁聞言沒有作聲,低頭看着自己的鞋面,她時不時撫了撫耳邊的碎發,态度和答案很明顯。

季歸浙沒有點明,随着她的沉默跟着沉默。兩人默默站了會,後來上課鈴響了,陳虹雁離開的時候對季歸浙說道:“明天給你送禮物。”

“不是不說才有驚喜嗎?”季歸浙笑了聲說道。

陳虹雁見季歸浙笑了,她也不由笑了,說道:“你知道我肯定會送的,不說也是掩耳盜鈴。”

季歸浙笑了笑。

“明天再說。”陳虹雁小跑踩着鈴聲回教室。

朱德上課了還在生氣,她在氣季歸浙剛才的态度,但她氣他總氣不久,沒一會她就變成了純粹的走神,老師喊她起來回答問題的時候,她紅了臉。

待朱德坐下,黃荔茵給她傳了紙條,她告訴朱德說她聽陳虹雁說明天是季歸浙的生日,黃荔茵問朱德知不知道。

朱德收到紙條回頭給黃荔茵翻白眼意思是自己怎麽可能知道,她想說季歸浙對她的态度差的不得了。

不過,季歸浙生日的事情,朱德還是上心了,但她只是想明天有機會能和他說聲生日快樂,生日禮物什麽的,朱德不敢送,她覺得那是陳虹雁的資格。

周六,高一和高二段只上半天課,高三段還是全天,朱德中午放學的時候在教學樓樓下等季歸浙,不過她沒有等到季歸浙,只等到了陳虹雁和張易廬。

兩人問朱德怎麽還沒有回家,朱德覺得不好意思撒了一個謊,她覺得面對陳虹雁的時候自己心裏都是鬼,于是朱德放棄和季歸浙說生日快樂,掉頭走了。

為這事,朱德心裏難受地不得了,她沿街走着,路過一家精品店,看到另一個小小的網球拍造型的吊墜,朱德進去買了下來。回到家,朱德就把裝有吊墜的盒子藏在抽屜裏,在盒子裏塞了一張便簽,寫上:生日快樂,季歸浙。落了日期和自己的名字。關上抽屜後,朱德安慰自己說也算圓滿了。

季歸浙晚上和陳虹雁去看電影,換下校服的季歸浙看上去遠比真實年紀成熟穩健。

季歸浙先到的電影院,他坐那無聊地玩着游戲等陳虹雁。

陳虹雁不是那種很會遲到的女生,今天有些不尋常,等她到達電影院的時候電影都快要開場了,她一邊道歉一邊帶着期許望着季歸浙。

季歸浙站起身,第二眼就看出了陳虹雁今天的不同,她掃了淡妝,披垂着柔順的長發,大膽穿了露肩一字領,下面是牛仔裙,裙子不過膝。她走近,還有若隐若現的香氣。她緊張輕喚他的名字,好像遞來柔情似水的花朵。

季歸浙忽然有些不敢接,但他伸手牽過了陳虹雁的手,她局促的神情終于松懈,她安下心來,由他牽着入了場。

電影院裏光線昏暗,對白在說着,場景在人的眼眸和臉龐上交換着,季歸浙和陳鴻雁一直牽着手,陳虹雁微微靠過身低聲對季歸浙說道:“生日快樂,阿浙。”

季歸浙低頭垂眸對她說道:“謝謝。”

兩人這一會貼靠的很近,之前他們也有過簡單又親密的親吻,但此刻卻都有些生澀和遲疑,仿佛預示着某些不尋常。

最後,季歸浙很輕地吻了吻陳虹雁的唇,然後他坐直身子把目光放回了電影屏幕。

陳虹雁還在黑暗裏望着季歸浙,望着他英俊的側臉,她想起高一那時候和季歸浙同班,她很早就注意到他卻不動聲色,她一直在想有一天季歸浙也會注意到她。她的文章寫的很好,才女的名氣漸漸起來,她遇到他開始有眼神交流。

那段時間他手受傷,每天掉着石膏,有一天她主動問他手怎麽樣,他說沒事。然後兩人的交集才正式開始了,沒多久他就問她要不要和他交往,她很簡單說好。在一起之後,她發現他是一個特別孤寂的人,他很細心溫柔,卻也忽冷忽熱讓人捉摸不透。

“阿浙。”陳虹雁輕柔開口。

季歸浙側過頭也注視着陳虹雁,望着她平靜熾熱的眼神,好像在黑夜裏靜靜燃燒的火苗。

“阿浙,我把自己送給你,你要不要?”陳虹雁說道,這是一件爛俗的事卻也是最深處的渴望,也是一個女孩的愛和自尊,這是她鋪在愛人腳下的錦繡。

季歸浙久久沒有回答,兩人的手心都在發熱。

最後,季歸浙終于開口,他的聲音有點顫抖,不似往常平靜沉着,他對陳虹雁說道:“雁雁,愛有很多種方式,我喜歡你,所以不能傷害你。”

“你喜歡我嗎?”陳虹雁也顫聲問道,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這一刻的心情被拒絕的尴尬和自尊受挫,有種被同情的錯覺,也有被保護愛惜的感覺,悲喜難言。

季歸浙避不開陳虹雁尋找洞悉的眼神,他望住陳虹雁的眼睛誠懇說道:“喜歡,我喜歡你。”

陳虹雁低下了頭,然後她側開頭,不知道為什麽哭了。

這一晚,季歸浙送了陳虹雁回家之後,到家覺得分外疲倦,他打開家門,玄關的壁燈一亮他都莫名吓了一跳。

外婆早已經入睡,家裏靜悄悄的,已經沒有任何人來訪過的痕跡,除了玄關鞋櫃上擺着一個黑色禮盒。

季歸浙盯着那個禮盒看了許久,最後他還是打開了,裏面是一個網球拍。

當憤怒正要席卷季歸浙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張賀卡,賀卡夾在球拍邊上,好像有一種魔力吸引季歸浙伸手。

季歸浙拿起賀卡,上面寫着:生日快樂,小浙。落款是爸爸。賀卡下還壓着一封信,從德國寄來。

季歸浙站在玄關讀完了信,然後他坐到了地上,信裏還夾着一份入學申請,季歸浙緊緊握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