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喬峰,你來啦。
少女的笑臉和那聽上去并不生疏的語氣,讓喬峰微微一怔。自從他擔任丐幫幫主以來,已經很少人會連名帶姓地喚他了。他并不拘泥于什麽身份地位,取了名字就是讓人稱呼的,只是久了沒聽到有人這樣喊他,如今聽到這小姑娘這麽喊,有些發怔。
而此時,蔣舵主以及手下的幾名乞丐都已經上前,“屬下見過幫主。”
喬峰微微颔首,朝他們抱拳,“各位兄弟,不必多禮。”
段譽這才上前來,臉上的笑容有些歉意:“大哥。”
喬峰清晨才與段譽義結金蘭,本說天黑之時再到他落腳的客棧去找他喝酒商量事情的,如今見到段譽,心中自是歡喜,但歡喜歸歡喜,該問的話,還是要問的:“賢弟,你怎會在此?”
段譽:“我與歲憂妹妹出來散心,不知不覺便到了杏子林來。”
他一邊說一邊向喬峰引見千歲憂,“大哥,這便是我與你提起過的歲憂妹妹。”
千歲憂十分乖巧地站在段譽身旁,向喬峰露出燦爛的笑容,“我叫千歲憂,這個名字好聽嗎?”
段譽:“……”
喬峰望了少女一眼,微微一笑,“原來是千姑娘。”
如果先前蔣舵主等人對段譽和千歲憂的來歷十分懷疑,那麽如今看到喬峰與他們的對話,心中也就明白了。
原來眼前這位文質彬彬的公子,真的是喬幫主的義弟。
王語嫣和阿朱也十分驚訝,兩人對視了一眼,她們沒想到一日不到的時間,段譽竟然就已經和丐幫幫主變成了結義兄弟。
千歲憂迎着喬峰的視線,四兩撥千斤地向喬峰解釋與包不同打架的事情。
“我方才因為一些事情跟姑蘇慕容氏的包不同起了争執,便打了起來。他被我打敗了不服氣,還想再打一架而已。區區小事,就不勞你過問了。就是包不同想走的時候,蔣舵主說包不同既然是為了馬副幫主的死因而來,如今事情尚未查清,便想請包不同多住幾日,待查清馬副幫主的死因後,還他一個說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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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峰聞言,看向蔣舵主。
面對自家幫助幫主的目光,蔣舵主不由得有些汗顏,千歲憂是給他面子,沒說她是為了丐幫之事出頭,但他可不是那種隐瞞事實之人。
蔣舵主神色十分慚愧,朝喬峰抱拳說道:“幫主,方才千姑娘是為了丐幫的事情才與包三先生在言語上有沖突。事後包三先生要帶幾位姑娘離開,但屬下想到副幫主屍骨未寒,如今又真相不明,包三先生口口聲聲說此事與姑蘇慕容無關,屬下便想着留包三先生在此興許能辦忙早日找到兇手。”
蔣舵主話音剛落,便聽到包不同冷哼了一聲,“我是手下敗将,卻并非敗于丐幫之手。此地我要走要留,輪得到你們做主麽?”
他轉而又看向喬峰,陰陽怪氣地說道:“喬幫主,我們敬你是個人物,因此慕容兄弟才親自到了洛陽找你說理去,如今他白跑一趟,我便到此來找你們說理,你們便是這麽待客的麽?”
喬峰望向包不同,臉上神情并無愠色,“在下若是事先得知慕容公子要到洛陽敝幫,自當親自恭候。敝幫待客,要是敝幫邀請到客人,事先必會下帖,若有人想到訪,便會先送帖子到丐幫,如此便不會發生客人駕臨主人卻不在的事情。”
包不同冷笑:【“這麽說來,喬幫主貴為主人,卻無失迎之罪咯?”】
喬峰也不氣惱,拱手抱拳,淡笑着說道:【“在下确有失迎之罪,在此謝過。”】
包不同見狀,“嗯”了一聲,竟然還得理不饒人:“喬幫主果然是個人物,一幫之主的風度果真不凡。這失迎之罪,你是謝過了。可你丐幫誣陷我慕容兄弟的诽謗之罪,又該如何謝過?”
喬峰居于丐幫幫主之位已經八年,一幫之主的氣場強大,胸襟也跟天空那麽寬,江湖之上怪人多了去,他也懶得與人計較。
可千歲憂不一樣,她年紀輕輕,雖然在古墓中聽師父說了不少江湖上的事情,但都是一些有趣的人跟事。
像包不同這樣的杠精,她也是知道的,知道是一回事兒,真正面對又是一回事兒,她就做不到像喬峰那樣沉得住氣。
“明知主人不在家,還要非要去做客,那叫冒昧之罪。但既然慕容公子不知丐幫的規矩,那便是不知者不罪。丐幫沒說慕容公子貿然前去洛陽拜訪失禮之事,你卻說人家有失迎之罪。喬幫主氣度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但若是有一天包三先生不問自來,到了我家說要做客,我肯定是要拿棒子打出去的。”
包不同聽到千歲憂的話,差點一口氣噎在胸口吐不出來,他臉色憋得通紅,“千歲憂!”
千歲憂眨巴着眼睛看向他,展顏笑道:“我知道我師父為我取的名字很好聽,但你不需要這麽大聲吼的,我能聽見。”
一口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包不同生平第一次嘗到了何謂快被氣死的銷魂滋味。
衆人:“……”
這時王語嫣忽然上前,跟包不同說道:“三哥,我們此行既然是為了表哥而來,如今事情尚未解決,在此逗留幾日又何妨?”
此行無錫,是王語嫣第一次離開曼陀山莊。但她并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丐幫對慕容複的誤會尚未解開,總不能如此意氣用事。
包不同聽到王語嫣這麽說,只好悻悻作罷。他率先走在前方,幾個姑娘跟在後面。
段譽看着她們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喊道:“王姑娘!”
王語嫣腳步一頓,回頭。
段譽見到佳人狐疑的目光,露出一個笑容,“那個……王姑娘,你們在無錫城中逗留,還是留在昨晚的客棧中嗎?”
還不等王語嫣回答,包不同就冷冷說道:“我們在什麽地方落腳這樣的事情,只有自己人才會清楚。你是什麽人,王姑娘為何要告訴你她在什麽地方落腳?”
段譽頓時啞口無言。
王語嫣見狀,臉上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就随包不同離去。
段譽失魂落魄地看着王語嫣跟着包不同等人離去,千歲憂早就習慣他這模樣了,倒也不以為意。
這時旁邊的蔣舵主終于逮着機會要跟自家幫主說幾句話,“幫主,這位包三先生帶着三位姑娘前來,言辭頗為無禮,武功頗高,屬下擔心來者不善,便派人去請幫主前來坐鎮。”
只是沒想到喬峰還沒來,反而來了段譽和千歲憂這兩人。蔣舵主對段譽倒是沒什麽明顯的好感,甚至覺得這位年輕俊美的斯文公子跟他家幫主的豪氣幹雲有些格格不入,但千歲憂他卻很有好感。
“屬下無能,方才多虧了千姑娘相助。”
喬峰笑着擺了擺手,跟蔣舵主說道:“丐幫在無錫開會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蔣舵主小心謹慎也是情理之中。”他寬慰完蔣舵主,轉而看向千歲憂。
千歲憂歪頭,迎着他的視線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挂齒?不過要是喬幫主願意去請我喝酒,我一定會樂意的。”
喬峰聞言,哈哈大笑,“好!正好喬某也有事情想請教姑娘。”
千歲憂坐在酒樓的雅座上,看着白色瓷杯中琥珀色的熱茶,天邊是被夕陽染得通紅的晚霞。
在她對面,坐着的是喬峰。
本來段譽是和他們一起的,但就在剛才,段譽人還沒坐下,就從二樓雅座的窗戶上看見了一個長相漂亮的黑衣少女,他朝那姑娘大喊了幾聲婉妹。
那被喊婉妹的人擡頭,一看見他就像見了惡鬼一般,臉色大變,拔腿就跑。
段譽見狀,直接從雅座的窗戶跳下去追他的婉妹去了。
速度之快,千歲憂甚至來不及挽留。
喬峰表面看着縱然十分淡定,想必內心也是十分懵逼。
婉妹是誰?
婉妹就是差點就和段譽成親的木婉清。
千歲憂雖然知道木婉清,但從未見過此人。方才匆匆一瞥,只見少女一身黑色,模樣冷清出塵,确實美。難怪段譽火急火燎地追上去,那麽漂亮的小姐姐,要是不小心被人拐走了,那可怎麽辦?
她心中想着,然後擡頭就沖喬峰露出一個笑容。
喬峰對着少女那燦爛的笑容,不由得有些頭疼。
這是喬峰頭一次正兒八經地跟小姑娘相處,難免有些不自在,平日與他一起喝酒的都是大老粗,別說小姑娘,就是英姿飒爽的江湖女俠,喬峰都不曾單獨與她們相處過,如今讓他單獨面對看着一身嬌氣的千歲憂,确實是有些為難他。
不過好歹是一幫之主,世面見得多,即便心中覺得為難或是尴尬,也不會流露出來。只是心裏難免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先是杏子林中的王姑娘,如今又去追婉妹了,想來他的義弟是個多情之人。
就在他思忖的時候,對面的少女已經拒絕了夥計給她推薦的精致菜式,要了一盤熟牛肉和兩壺好酒。
酒送上來,她也不拿酒杯,直接拿了個大碗過來,将酒倒入大碗之中,朝喬峰做了個請的手勢。
喬峰端起酒碗,“還沒謝過姑娘方才在杏子林中對丐幫的相助之情。”
千歲憂笑吟吟的:“不客氣。”
喬峰:“……”
千歲憂拿着茶杯,抿了一口茶湯,“段譽哥哥說,你已經知道三天後杏子林中,有人想害你的事情。”
喬峰拿着酒碗的手微微一頓,徐聲說道:“喬某一生光明磊落,也并非是旁人想害,便能害的。”
“你對自己很有信心,這是好事。可我師父說,人心險惡,世事難料,人心狠毒有時遠超出你我的想象。你要是再也無法當丐幫的幫主,只會是丐幫的損失。而且像你這樣的人,若是被奸|人所害,我會扼腕至極的。”
喬峰哭笑不得,這小姑娘心裏在想什麽呢?
【全冠清此人是大智分舵的舵主,城府頗深,在丐幫的幾位舵主當中心機計謀是數一數二的。此人要是真心辦事,往往能事半功倍,若是敵人,只會是個強勁的對手。】
喬峰将自己生平與全冠清所有的交集都回想了一遍,又想了想近日來丐幫的諸多事務,并沒有任何異常。
若說真有什麽異常的事情,就是副幫主馬大元死得蹊跷。
但他是丐幫的幫主,雖然與馬大元私交不深,但也并無過節,全冠清若是想要将馬大元之死嫁禍到他的身上,那就更說不通了。
喬峰和千歲憂對視了片刻。
千歲憂迎着喬峰的視線,十分坦然,她跟喬峰說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查一查又何妨呢?”
“若只是為了喬某,姑娘不必如此。”
千歲憂手中拿着杯子,主動碰了碰喬峰跟前的那個大酒碗,笑着說道:“喬峰,我叫千歲憂,你可以喊我歲憂。”
喬峰見狀,不由得莞爾。
他生平從未遇見過這樣的小姑娘,若是她胡攪蠻纏,他大可不必理會,可她不是。她與段譽義結金蘭,而且小姑娘仗義,在杏子林中還幫蔣舵主解了圍。
面對這樣的小姑娘,若是用平日對待丐幫弟兄的那套,好似不太合适。
若是拂袖而去,更不合适。
喬峰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一碗好酒下肚,擡眼又碰上了少女的目光。
千歲憂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跟喬峰說:“今夜你敢不敢單獨陪我去一個地方。”
喬峰聞言,終于朗聲笑了起來。
男人放下酒碗,他臉上含笑,目光如炬,“天下之大,還沒有什麽地方是喬某不敢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 用【】标識的段落,在原着有類似的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