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蔣舵主站在門口, 瞠目結舌。
這……自己好像打擾到什麽不該打擾的事情,蔣舵主後退, 想走。
這時喬峰已經放開了千歲憂, 因為剛才千歲憂和喬峰過招的緣故, 她白皙的俏臉上透着紅暈, 鬓發微亂,充滿生機的雙眸此刻水汪汪的。
她站在喬峰身旁,似笑非笑瞅着蔣舵主。
蔣舵主:“……”
來的太不是時候了,喬幫主和千姑娘顯然還在忙着啊!可是不來不行啊,西夏一品堂那邊好像有消息,他必須得來告訴喬幫主。
誰知道會碰上這種“非禮勿視”的場景?
蔣舵主一時不知道該進去還是該後退。
喬峰神情泰然自若,他彎腰将地上的那把君子劍撿了起來,跟蔣舵主說道:“剛才千姑娘在看武器架上的兩把劍,一時心血來潮, 便與我過了兩招。”
蔣舵主嘴巴微張, 過兩招還能抱到一起?
這招是怎麽過的?
千歲憂看着蔣舵主的模樣, 忍不住笑起來。
她的笑容燦爛,讓人看了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染上笑意,令人覺得對她而言, 這世上永遠沒有煩惱與苦悶似的。
蔣舵主想,這喬幫主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呢, 縱然面上看着若無其事,內心想必苦悶。得了像千歲憂這樣的姑娘陪在身邊,也是美事一樁。
千歲憂歪頭問道:“蔣舵主, 這君子淑女劍,是大義分舵的嗎?”
蔣舵主聞言,連忙笑道:“當然不是,千姑娘,這兩把劍是一品堂送來給喬幫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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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喬峰的?”千歲憂握住君子劍的劍柄,将劍身從喬峰手中的劍鞘中拔出,只見君子劍和素女劍的劍身寒氣逼人,相互的距離縮短,兩把劍便吸在了一起。原來這兩把劍是相互之間,是有磁力的。
“這劍是居然成雙成對的,我聽說西夏一品堂的統帥者是位王爺。”千歲憂望着手中并在一起的君子淑女劍,擡頭看向喬峰,“該不會是西夏王爺看上你,想招你當女婿吧?”
喬峰哭笑不得:“來者不善,一品堂到無錫來,絕無好意。而且據丐幫在西夏的弟子報知,統率一品堂的确實是個王爺,名叫赫連鐵樹,兒子有不少,卻沒女兒。”
蔣舵主聞言,也讪笑着幫腔道:“對啊,千姑娘可別誤會。就算那個什麽赫連鐵樹想招喬幫主當女婿,喬幫主也是斷然不會願意的。別說西夏王近年來蠢蠢欲動,對我大宋虎視眈眈,即便兩國交好,也不可能。”
蔣舵主拍着胸口替喬幫主說道:”咱們喬幫主并不是三心二意之人!”
喬峰:“……”
噗嗤一聲,千歲憂笑了出來。
喬峰打斷蔣舵主越描越黑的話,“蔣舵主,你找我有事?”
蔣舵主啊了一聲,進門說道:“喬幫主,有兄弟來報,說西夏一品堂衆人已到了惠山,但觀其陣仗,俨然是行軍交兵的氣勢。”
蔣舵主憂心問道:“這其中是否會有詐?”
西夏一品堂是西夏的講武館,是西夏王所設立,能進西夏一品堂的人,個個都是頂尖高手,西夏王将這些高手招攬到一品堂中,讓他們教本國士兵武功。
又聽說統率一品堂的赫連鐵樹率領一品堂的人到送來朝見宋國皇帝,以朝見皇帝為名,到中原武林窺探實力才是其真實目的。
喬峰臉上的神情變得凝重,他微微颔首,跟蔣舵主說道:“他們此行确實去了汴梁朝見,朝見完之後就洛陽想與我們相約,卻沒想到我們都到了無錫。”
千歲憂把玩着手中的劍,擡頭問道:“他們到洛陽撲了個空,很不甘心,所以就又到無錫來了,是嗎?”
喬峰點頭。
千歲憂:“那位赫連鐵樹為什麽非要與丐幫相會呢?還是行軍交兵的陣仗,該不會是與你們相會是假,意圖将丐幫一舉剿滅才是真的吧?”
喬峰意外地看了千歲憂一眼,“并不是沒有可能。西夏王招攬武功高強之人,設立一品堂,如今到大宋汴梁後,不回西夏反而要與丐幫相會。他們大隊人馬,路途花費并不少,在洛陽撲了個空轉而又找到無錫來,大概就是有你說的那個意思吧。”
蔣舵主一聽,頓時十分氣憤:“豈有此理,這西夏狗好猖狂!”
大概是太過氣憤,他說完就一頓咳嗽。
千歲憂望了氣得咳嗽的蔣舵主一眼,将手中的君子淑女劍一放,給他倒了杯茶,“蔣舵主別這麽動氣,這不有喬峰在嗎?回頭讓他用打狗棒将那群狗打回去。”
蔣舵主看着出現在眼前的熱茶,微微愣了一下,他何德何能,擔得起這位姑娘給他倒茶?
蔣舵主将千歲憂給他的熱茶接過,心中對小姑娘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喬峰走到窗戶前方,窗外是杏子林的景色。
丐幫的大會才開完,加上明天又是丐幫與一品堂的惠山之約,因此這些兄弟都沒有離開。
衣衫褴褛的兄弟們手持拐杖在杏子林中穿梭,偶有笑聲傳來,十分和諧的場景。
誰能想到在此之前,全冠清曾聯合了四大長老以及四位舵主,想要掀起丐幫的巨變呢?
如果千歲憂那天晚上沒有拉着他一起去康敏居所偷聽,如果沒有在大會前就将真相查明,如今面對西夏一品堂的丐幫,如今又會是怎樣的境地?
千歲憂上前,站在喬峰的身邊,随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千歲憂:“外面風景挺好的,對不對?”
喬峰轉頭,看向身旁的少女,他笑嘆了一聲,“世事不過一念之差,馬大哥之事,關于喬某的身世之謎,多虧有你相助。喬某還沒正式謝過你。”
千歲憂歪頭,語氣輕快:“你跟我之間,就不要這麽客氣,不過你真的想謝我?”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喬峰從不說空話。”
“那好,我看中了一品堂送來的君子淑女劍,你把這對劍送給我,就權當是你的感謝之物。”
喬峰哈哈一笑,轉身将放在桌面上的兩把劍取來,雙手交給千歲憂。
千歲憂低頭,看着那兩把劍。
她伸出手,卻只取了其中一把。
喬峰一愣。
千歲憂将淑女劍拿過去,她笑着說道:“君子劍,我送給你。”
喬峰莞爾:“喬某從不用劍當武器。”
千歲憂瞅了他一眼,聲音愛嬌:“誰要讓你将它當武器了?我看你這模樣,也不用折扇,可汪幫主送給你的折扇,你就十分珍惜。”
喬峰:“……”
汪幫主是他的恩師,那折扇的扇面字畫皆出于汪幫主之手。如今恩師已經去世,折扇是唯一的憑吊,他當然珍惜。然而這君子劍,鈍邊圓頭,要當匕首太長,當武器又太雞肋,更何況他并不試劍。
然而少女刁蠻,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要是不收下,我心裏會難過,我心裏難過,就會哭。你難道想看我哭?”
喬峰聞言,頓時汗顏。
蔣舵主看着兩人,臉上笑容十分慈祥。
就在喬峰左右為難的時候,千歲憂又用神秘兮兮的語氣跟喬峰說:“剛才蔣舵主不是罵一品堂居然想來将丐幫剿滅,好猖狂嗎?我知道他們為何會如此猖狂哦。”
喬峰:????
千歲憂歪頭,笑得很是可愛,“你将君子劍收起來,我就告訴你。”
喬峰聽了,心中既是好氣又是好笑,于是這小姑娘是打算強買強賣了?
他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将君子劍收了起來,“那就多謝了。”
千歲憂見狀,眼眸彎彎,“四大惡人投靠西夏一品堂了。”
喬峰将劍收起來的動作一頓,“四大惡人?”
千歲憂點頭,“嗯,就是四大惡人,他們原是在大理,想要害大理段氏,可沒害成。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就跑到西夏去投靠了一品堂。可能是覺得投靠了一品堂,就可以更好地加害大理段氏了吧。”
蔣舵主輕哼了一聲,“縱然四大惡人武功高強,西夏人單憑他們就能成事了嗎?”
千歲憂十分理直氣壯,“為何不能?蔣舵主是正人君子,因此不知有人做起事情來,多麽不折手段。四大惡人之手段延慶,號稱惡貫滿盈,此人武功之高,已經出乎一般人的想象,當然手段也是十分卑鄙的。更別說那什麽無惡不作葉二娘和窮兇極惡雲中鶴,那可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們做事只求結果不論過程,什麽下三濫的手段都能使出來。更何況他們對武林中事頗為了解,又不似你們自诩名門正派之人那樣做事還要顧及道義,束手束腳。”
“段延慶為了要害人,曾給一對同父異母的兄妹下了□□關在一個屋子裏,還請了那對兄妹的家人去圍觀。家人能看到自己的孩子卻不能相救,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受苦,若不是後來事情有了轉機,那對兄妹真的在衆人面前将生米煮成熟飯,他們将要如何面對世人?而他們的家族名聲,也會毀于一旦。”
“這些人若是想做什麽事情,定然是什麽下三濫的手段都使得出來的。”
少女說着,笑瞥了蔣舵主一眼,說道:“像蔣舵主和喬幫主這樣的人,在不要臉和無恥上,大概是再修煉十輩子,也難以望其項背的。”
蔣舵主:“……”
千姑娘說的話好像很有道理,他竟然無言反駁!
喬峰在聽千歲憂說四大惡人投靠了一品堂之後,就沒怎麽說話。
四大惡人之名,武林中人誰人沒聽說過。惡貫滿盈段延慶,無惡不作葉二娘,兇神惡煞南海鱷神,窮兇極惡雲中鶴。
這幾人惡名昭彰,實在令人發指。
一品堂作為西夏王設立的講武堂,統率者還是個王爺,按理說除了要求武功高強之外,對此人的聲望也會考慮其中。
可赫連鐵樹居然将四大惡人收了,可見其心不正。
他心中還在思量着這些事情,如今又聽到千歲憂在跟蔣舵主說話,不好得好笑。
論能言善辯,蔣舵主又怎會是千歲憂的對手?而且小姑娘不僅做事不按常理出牌,就是想法和道理都與衆不同。
此時見蔣舵主對千歲憂說的話,竟然無言以對,不由得面露笑意。
蔣舵主回頭,見喬幫主臉上的笑意,不由得老臉一紅。
千歲憂似乎察覺到喬峰的模樣,歪着頭,一副十分嬌俏的模樣,問道:“難道我說的不對?”
喬峰:“你說的确實有理,那你說四大惡人去了一品堂,如今到無錫來與丐幫相會,到底有何用意?”
“那自然是要暗算丐幫了。一品堂與丐幫相會,武林中人想必都會十分好奇。或許如今已經有人在惠山等着要看熱鬧了。四大惡人做事不擇手段,一品堂将他們納入麾下,定然不是要他們教自己的士兵如何無惡不作的,既然這樣,那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用他們來對付中原的英雄好漢。丐幫是中原第一幫,一品堂與你們相會,若是順利将你們拿下,又或許說将重挫丐幫,就能在中原立威。”
喬峰贊許地看了她一眼,徐聲說道:“确實是這個道理。若是丐幫被他們重挫,那麽接下來他們再對付少林等門派時,便能逐個擊破。”
千歲憂和喬峰的對話,讓蔣舵主聽得有些汗顏又慚愧。
自己活了一大把歲數,對這些事情看得竟還不如千歲憂這個小姑娘。可轉而又想到方才進門時看到的那一幕,便又釋然。
千歲憂若不是有這般能耐,又如何能得喬幫主高看一眼?
他正思量着,又聽到千歲憂問喬峰:“既然這樣,你明日對一品堂,有何打算?”
男人立在窗戶前方,身軀巍然不動,仿若即便是天塌下來也能頂得住一般。但是這樣負手而立,周身便已有了無形的威懾之感。
他沉聲說道:“若只是單純比武,丐幫倒是無所畏懼。但誠如你所說,最怕他們會用下三濫的手段。丐幫兄弟衆多,他們若當真想用什麽手段,無外乎便是用毒。”
因為目标多,所以不可能用武力解決。
西夏一品堂既然前去汴梁朝見皇上和太後,當然是不可能在民間大動幹戈的。
用毒這種事情,防不勝防,真是喬峰心中擔憂的。
少女聽了喬峰的話,笑道:“可惜段譽哥哥不在。”
喬峰一怔,“這與段賢弟又有什麽關系?”
千歲憂一副“你不知道吧”的神情,說道:“南海鱷神是段譽哥哥的徒弟,西夏人要是有什麽奸計,他肯定會知道一些。如果段譽哥哥在,可以讓段譽哥哥去找他的徒弟問問啊。”
蔣舵主:“……”
喬峰也是十分意外,段譽品性純良仁厚,居然會收了南海鱷神當徒弟。
蔣舵主:“可那南海鱷神都歸順了一品堂,還會聽段公子的麽?”
“當然是可能不會聽的,但是蔣舵主你放心啊,那南海鱷神算是四大惡人中最可愛的人了,即便他不聽師父的,也不會跟師父對着幹。他要是跑了,四大惡人少了一個,你們也就多點精力去對付其他人了。”
蔣舵主:“……千姑娘言之有理!”
千歲憂露出兩個小梨渦,笑得很是開心,“既然我說的有道理,蔣舵主可不可以快點讓你們丐幫的兄弟去找一下段譽哥哥?”
喬峰:“我看賢弟昨日十分匆忙地走了,想來是有什麽要緊事。若是為丐幫之事耽擱了——”
千歲憂卻擺手,十分篤定地說道:“放心,肯定不會耽擱他的事情。”
蔣舵主詢問的眼神看向喬峰,喬峰稍作沉吟,便朝蔣舵主微微颔首。
蔣舵主笑道:“那我這就讓兄弟們去找段公子。”
千歲憂望着蔣舵主離去的背影,不由得笑道:“蔣舵主真是個老實人。”
喬峰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問:“為何非要找段賢弟來?”
說什麽可以少對付其中一個高手這樣的話,喬峰一聽就覺得是千歲憂胡扯。一品堂前來,還會少那麽一個高手麽?
可少女卻并不說,她只是擡手,白皙的食指抵在紅潤的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喬峰:???
只見千歲憂調皮朝他眨眼,“這是秘密。”
喬峰:“……”
當天晚上,月色如水,正在大義分舵的千歲憂和喬峰就看到了段譽。
來大義分舵的除了段譽,還有一個清麗出塵的木婉清。
段譽看到喬峰和千歲憂,臉上流露出歉意的笑容:“大哥,歲憂妹妹,對不住啊。我昨天一時情急,就忘了跟你們說一聲,還興師動衆,讓你們找我。”
千歲憂手裏正拿着柚子坐在杏花樹的樹枝上,她眨巴着眼睛打量着木婉清。
木婉清雖然跟着段譽一起到了杏子林,可她面無表情,看向千歲憂的目光十分兇狠。要是旁人被她那麽一瞪,早就瑟瑟發抖了。就連她的朋友鐘靈,被她這麽一瞪,都會吓得不敢說話。
可千歲憂卻并不害怕,還朝她露出一個堪稱是嬌憨的笑容。
木婉清微微一怔,她聽到段譽喊千歲憂妹妹,心中就來火。段譽到底是有多少個妹妹!先是鐘靈,接着便是她,如今又多了個不明來路的少女,而且這個少女還長得特別好看!
她本是與段譽有婚約的,兩人差一點就成親了。誰知後來無緣無故說她是段譽的妹妹,她心中情意已動,卻被別人告知她和段譽不能成親,否則便是兄妹亂|倫。
她不想接受自己與段譽是兄妹的現實,卻不得不接受。她的阿娘秦紅棉本想将她帶回山谷中平靜度日,可她也恨秦木棉。
本該是她師父的人,忽然變成了她的阿娘。
本該是她夫君的人,忽然變成了她的哥哥。
她一怒之下,只身一人在外飄蕩,誰知會在無錫遇見段譽。
她本不想段譽跟着自己,可段譽就像是快牛皮糖似的,婉妹婉妹叫個不停,她心亂如麻,又忍不住對他心軟,就跟着他一起到了杏子林中。
可誰知才來,就聽到他對着坐在杏花樹上的少女喊妹妹。
又是妹妹!
木婉清氣得正想拂袖就走,誰知杏花書上的少女飛身而下,翩然落在她的面前,只見少女擡手。
木婉清眉頭一皺,拿在手中的修羅刀正要揮出,忽然眼前出現了半個柚子。
木婉清:“……”
她想過少女擡手有千萬種可能,就是沒想到少女會遞給她半個柚子。
一襲紅色衣裙的少女立在前方,月光下,她朝木婉清笑露出一個十分無害的笑容,“柚子,吃嗎?”
木婉清低頭看着遞到她面前的柚子,默了默,伸手接過。
旁邊的段譽和喬峰兩人正在說話,也沒留意這邊兩個小姑娘的動靜。
千歲憂站在原地,笑意盈盈地望着木婉清。
因為常年與秦紅棉在山中隐居的關系,木婉清不谙世事,是個單純直接的漂亮小姐姐。她有什麽心思,都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了。
千歲憂:“明天丐幫要跟一品堂打架,我怕喬峰打不過他們,所以叫段譽哥哥來幫忙。木姐姐,你不會介意吧?”
木婉清:“啊?”
千歲憂下巴微擡,朝喬峰和段譽兩人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他們倆是兄弟,木姐姐不知道麽?”
少女不按套路走,說起段譽的時候雖然言辭親熱,但似乎并沒有什麽愛慕之情。反而是說起那個一身灰袍的男子時,眼神閃閃發亮。
木婉清搖頭,低頭看着手中的柚子,“段——”
段郎二字本要脫口而出,可到了嘴邊,卻想起那是自己的兄長,木婉清十分生硬地換了個稱呼,“段大哥沒說。”
千歲憂:“我是因為喬峰,所以才叫人去找段譽哥哥的。”
木婉清擡眼,看向少女,只見千歲憂一副“我什麽都知道”的神情,不由得心中惱怒。
段譽那個家夥,離開了大理不久就跟千歲憂一塊兒就算了,如今好像什麽事情都告訴了千歲憂。奇怪的是,她竟然不氣千歲憂,反而氣起了段譽。
這時千歲憂又說:“我等會兒想要借段譽哥哥的血來用一下,可他好像很怕疼,不知道他願不願意。”
木婉清心中正生氣,如今聽到千歲憂這麽說,朝段譽招手。
“段譽,你過來!”
段譽正在跟喬峰說話呢,忽然聽到木婉清這麽說,連忙過來。他遇上木婉清之後,木婉清就一直冷着臉對他,一聲不吭的,可将段譽急死了。
如今木婉清主動喊他,他心想總得将婉妹哄好了,讓她回大理鎮南王府與爹爹父女相聚。
段譽快步走過去,俊秀的臉上堆滿了笑容:“婉妹,什麽事?”
木婉清忽然朝他露出一個笑容。
段譽看得愣住了,這是得知他們是兄妹後,木婉清露出的第一個笑容。
然而還沒回過神來,右手手掌忽然被人捉住攤開,只見木婉清手起刀落,修羅刀已經在段譽的掌心劃過,殷紅的血從掌心流出。
段譽:“婉妹!”
木婉清直接将段譽還在流血的手拉去給千歲憂。
段譽掌心劇痛還沒能反應過來,聽到木婉清殺氣凜凜地跟千歲憂說了一句風牛馬不相及的話,“他願意的!”
千歲憂之所以要找段譽,倒真的不是說有段譽在,就可以對付南海鱷神。
但段譽是一個開了挂的存在,他被鐘靈的閃電豹咬了中毒都能遇上一只血蛤|蟆,吃了之後就變成了百毒不侵的體質。
既然段譽百毒不侵,那他的血……是不是或多或少會有解毒的功能?
千歲憂心裏就是盤算着這個,因此才會要蔣舵主去将段譽找回來。
一品堂在惠山不見得會用下三濫的手段,但是未雨綢缪總是好。千歲憂身上帶了許多師父給的寶貝,但并沒有能解萬毒的解毒丹。
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先要點段譽的血過來。
段譽看着自己被劃了一刀的右手掌心,疼得眼角直抽。
明明自己很無辜,他還不能兇。他還記得木婉清喜怒不常,不管對錯都要打他臉的壞習慣。如今好歹是沒打臉,不過是流幾滴血,沒什麽打緊的。
段譽:“婉妹,你和歲憂是在做什麽?”
千歲憂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一個破碗,放在段譽的手掌下,很是歉意地看了他一眼,“段譽哥哥,對不起啊。我和木姐姐說想問你借點血來用,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木姐姐人真好,一聽我這麽說,就讓你過來了。”
而且手起刀落,幹淨利落地讓她的小心髒都有點發顫。木婉清雖然接受了自己和段譽是兄妹的現實,但她心裏對段譽似乎又愛又恨,不知該要如何自處。
段譽右手掌心的血落在白色的破碗中,他從小到大,極少受這些皮肉之苦,更何況如今是放血,不由得将臉別到一旁,問道:“你借我的血做什麽?”
千歲憂望着那破碗的血量,估摸着要多少才夠,她言簡意赅:“有用。”
段譽苦笑地看向前方的喬峰。
喬峰也是被千歲憂弄得一頭霧水,他有些頭疼地掐了掐眉心,“歲憂,別胡鬧。”
千歲憂一本正經地胡扯:“才不是胡鬧。段譽哥哥是大理段氏,修煉的又是段氏的內功,至陽至剛,段譽哥哥跟我說,他被一只劇毒的閃電貂咬了都沒事,可見大概連身上流着的血都與旁人不同。”
喬峰有些詫異,看向段譽:“竟有這樣的事情?”
段譽點頭,“确實有,那閃電貂咬了旁人,旁人都快被毒死了。它咬了我,我也渾身發麻動彈不得,可那不是因為我煉了家裏的內功。歲憂妹妹,我告訴過你,那是一只蛤|蟆跑到我嘴裏,被我吞下去了才會這樣,那只是巧合。”
喬峰聞言,哭笑不得地感嘆了一句:“賢弟,你的奇遇頗多啊。”
而這時,千歲憂覺得接的血差不多夠了,取出一瓶金創藥,将藥粉灑在段譽的傷口上。一次刺痛,段譽正想将手縮回去,千歲憂卻擡頭瞪了他一眼,“別動!”
段譽:“……”
只好乖乖不動。
月光下,少女低着頭,她手上動作輕柔地将藥粉灑在段譽的手掌上,看他疼得五官都有些扭曲,忍不住取笑:“段譽哥哥,出息啊。”
話雖那麽說,還是低頭,往他的掌心吹了吹。
難得見少女這麽溫情的模樣,段譽不由得有些看呆了。
這時,木婉清說道:“還是讓我來吧。”
千歲憂聞言,擡頭朝她露出一個笑容,“好啊。”
然後就很爽快地讓位給木婉清,而她則是端起那個破碗,語氣輕快地喬峰說道:“喬峰,我們走吧。”
喬峰雖然不知道千歲憂的葫蘆裏賣什麽藥,但喬幫主看着木婉清瞪着段譽的目光……覺得自己還是跟千歲憂一起走吧。
江湖莽漢雖然不是很懂這些風花雪月,但什麽時候該走什麽時候該留還是有直覺的。
喬峰和千歲憂離開之後,木婉清看着段譽的手掌的傷口,不由得眼眶一紅,“很疼嗎?”
段譽:“……不、不疼。”
再疼也不敢說疼,段譽對眼前的這個妹妹,心中也十分難舍。大概是他自從見到王語嫣之後,驚為天人,便開始對王語嫣癡心一片,如今再度面對木婉清,心中反而只剩下淡淡的愛憐之情,不再像初始知道真相時那般複雜。
木婉清低垂着雙目,默默地将剛才千歲憂留下的幹淨布條拿起,小心翼翼地幫段譽包紮着傷口。
她的語氣輕柔,卻十分冷靜:“段郎,我不是故意的,我看到你對她那麽好,心裏有些生氣。你與她認識才多久,她竟然也知道你我之事,我聽了心中十分生氣,我見不得你對別的姑娘好。”
段譽:“婉妹,你不能再叫我段郎,我們是兄妹,你要喊我大哥。”
木婉清手中動作一頓,原本輕柔的動作忽然變得粗暴,等她幫段譽的傷口包紮好時,段譽已經疼得頭上冒出冷汗。
木婉清擡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為什麽兄妹就不能當夫妻?”
段譽汗顏:“因為這有悖人倫,我們若是做出這樣的事情,會令家族蒙羞,為天下所恥笑。”
木婉清:“那你我一同死了,到陰間去,是不是可以當一對陰間夫妻?”
段譽驚得冷汗都出來了,“婉妹,你千萬別這麽想。”
木婉清卻站了起來,她黑色清瘦的身影在月光下,更顯冷清。
只聽得夜風将她的聲音傳來——
“我自從離開大理後,便一直沒有回去,我也不想去找我的師父,我恨她。我也不想去找你和你的爹爹,你們所有人,我都不想見到。可你為什麽偏偏要來找我?”
她的聲音平平淡淡,反而聽得段譽心中一陣心酸,他不由得放柔了聲音:“婉妹。”
“別喊我婉妹,誰稀罕當你妹妹!”
木婉清轉頭,一雙清涼的眸子帶着怒氣,她上前,雙手揪着段譽的衣領。
段譽一愣,怔怔地看着木婉清。
木婉清:“你曾發誓永不辜負我,你要是願意,我們可以離開此地,遠走高飛,到一個誰都不認識我們的地方。沒有人認識我們,誰也不知道我們是兄妹,你還是我的段郎,好不好?”
段譽看着木婉清的模樣,想起自己曾與她經歷的磨難,又想起自己看見她摘下面紗時的驚豔,幾乎要忍不住心軟要點頭。
可段譽只是那只沒有受傷的手拍了拍木婉清的後背,輕聲安撫說道:“婉妹,不可任性。”
木婉清:“你竟不願意?”
段譽苦笑,說道:“到了誰都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又怎會沒人知道我們是兄妹?婉妹,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永遠都無法當你的段郎。”
木婉清猛地松手,她站直了身體,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而此時,喬峰正與千歲憂在房中,少女進門就要了紙筆坐在桌子前方在寫什麽東西。
喬峰想起方才千歲憂和蔣舵主說段延慶的時候,說到段延慶曾想害一對兄妹亂|倫之事。
喬峰,“段延慶想害的那對兄妹,是不是賢弟和木姑娘?”
千歲憂意外擡眼,“你這都能發現?”
她覺得自己說得很隐晦了,喬峰怎麽猜出來的?
喬峰一哂,說道:“你不是說段延慶好像跟大理段氏有仇?我只是順着你的話猜測而已。”
千歲憂放下紙筆,站起來将紙遞給喬峰,說道:“這是我師父的解毒丹配方,能解一些尋常毒|藥,萬一西夏人用的毒|藥很特別,那肯定沒轍。我剛才要了段譽哥哥的血做藥引,希望會有用。”
喬峰将千歲憂遞給他的紙筆接過,其實人練武到了一定的層次,并不是那麽容易被人暗算。即便是身處有毒的環境之中,也可運功抵禦。但大敵當前,喬峰也不與千歲憂客氣。
經過了全冠清、康敏等人之事,他已經明白,即使自己行事光明磊落,但架不住別人心思歹毒,還是小心為好。
喬峰将配方接過,讓丐幫的弟子摸黑出去将藥配好了。
喬峰:“你明天與段賢弟——”
千歲憂:“我明天想跟你們一起去赴約。”
喬峰眉頭微皺,本想說此事不妥,但又聽到千歲憂說道:“不是說一品堂來了可以行軍交兵的陣仗麽?我一直跟師父待在古墓中,世面見得少,喬幫主就讓我去見見世面行不行?”
話說到最後,語氣也變得調皮起來。
喬峰看向少女,她站在他的前方,很是乖巧的模樣,可那亮晶晶的雙眸總會不經意閃過狡黠,她并不如表現出來的那麽順從。
他如今大概也摸透了這少女的行事風格,随心所欲得很,萬一到時候她只身一人跑到惠山湊熱鬧,說不定更危險。
這時少女又一臉哀求地問道:“喬峰,好不好啊?”
喬峰:“……”
最後,他還是聽到自己說——
“好吧。”